第二十七章 夜宴(四)

和尚一說雷英雄,我和麻爹就有點吃驚。這個名字在圈子裏可以說如雷貫耳,特別近幾年,是雷英雄風頭最旺的時候。這個人氣魄和膽子相當大,百無禁忌,一些大家都不敢碰的紮手貨他也照做不誤,而且運氣出奇的好,從來沒有翻過船。

我過去聽老頭子提過這個人,當時好像是曹實要到雷英雄的地頭上辦事,老頭子囑咐他悄悄的過去,打槍的不要,因為惹不起人家。道上的人除非腦袋遭門掩了,否則誰也不會輕易跟雷英雄起摩擦。大家都不傻,出來混隻為個財字,象雷英雄這樣的人,勢力大,膽子粗,如果有意跟他過不去,那絕對是智商殘次的一種表現。

雷英雄的出現讓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現場再次安靜下來。我趁勢打量這個傳說中肆無忌憚的大人物,他大概四十五六歲的樣子,非常精神,可能也練過腿腳,看不出一絲多餘的贅肉和發福的跡象。而且這個人的氣勢很特殊,我形容不出來,象是一種天生的霸氣,和他麵對麵站著,可能會有極大的壓力。

“這件貨我本來是不想出麵的,正好我家姑娘想見識見識,就讓她來玩玩,如果你出的價碼高,我們跟不起,那也無話可說,不過凡事最好別壞了規矩。”雷英雄指指陰沉臉:“你這副半死不活的鳥樣子,我看著很不順眼。”

陰沉臉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冷傲狠毒,把誰都不放在眼裏。但他的氣場和雷英雄相比就差了很多,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好像一個侏儒在仰望一個巨人。陰沉臉不說話,臉色無比的難看,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的氣勢已經餒了半截。

半邊樓的人一看雷英雄出頭了,立即就躲在一旁,規矩是規矩,但要因時而變,這一行裏混不吝的角色多了去了,隻要不當場翻臉動手,他們也不會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陰沉臉知道自己今天遇見了硬對頭,陰森森的瞟了雷英雄兩眼,也不說話,帶著自己的人離開半邊樓。我覺得以他的行事作風,肯定要守在門外等著使陰招,因為大家都知道,在樓裏不翻臉,不等於出門不翻臉,挨悶棍的人很多。

陰沉臉一走,就等於棄權,西夏銅牌被雷英雄拍下,這位傳說中的傳奇人物隻帶了一個隨從,跑去跟半邊樓的人結款拿貨,過了一會兒,錢貨兩清,他們也沒再逗留,一行三人隨後走出競拍場。

一些人覺得有熱鬧可看,就偷偷溜出去等著圍觀,現場頓時散了,半邊樓的人隻好暫停亮貨競價,宣布休息。和尚悄悄問我,想不想去看看熱鬧,這種場麵我當然不會錯過,於是馬上點點頭。

我們倆借口上廁所,丟下麻爹,從小樓後門溜出來,然後鑽進正樓,跑到二樓一個廁所,從這裏的窗戶可以看到半邊樓門口處的情況。

和尚從裏麵插上廁所的房門,我對他說:“這裏也不是雷英雄的地頭,他把話說滿了,身邊又沒多少人,陰沉臉那幫人心腸很毒,真要鬥起來,姓雷的恐怕沾不了什麽光。”

雖然我並不了解雷英雄這個人,跟他也隻是萍水相逢,但我心裏卻很不願意他在陰沉臉手下吃虧。和尚倚著廁所的窗戶嗑瓜子,說:“你以為雷英雄是個二杆子?等著看吧,後麵還有戲。”

雷英雄他們三個人在半邊樓的大門外靜靜站著,很快,一輛掛長沙牌照的黑色大奔從不遠處開了過來,三人依次上車,然後慢慢往前開動,不過三分鍾時間,街道兩頭同時開過來最少不下十幾輛麵包車,停在大奔周圍,隨後,從半邊樓附近各個陰暗的角落裏冒出三五成群的人,匯集起來黑壓壓的一片,開始分批登上麵包車。

“麻老五,青皮,砍刀,許豹子......雷英雄手下的狠角色一下來了這麽多。”和尚扭頭對我說:“看見了吧?那個臉陰的象鍋底一樣的家夥如果今天真要打雷英雄的主意,保證他被剁成餃子餡。”

所有人全部登車之後,麵包車隊護送著雷英雄的車駛離半邊樓。這陣勢實在是太大了,難怪連老頭子都不願意招惹雷英雄。我突然覺得,半邊樓的所謂的規矩連屁都不算,有人有錢就是硬道理,象雷英雄這種做派,誰敢跟他搶貨。

溜出去看熱鬧的人漸漸回到競拍場,競拍繼續進行,我跟和尚回來的時候麻爹正等的不耐煩,很不滿意的說:“你們倆去廁所拉金子了?把老子一個人丟在這裏幹坐。”

“人有三急,來了擋都擋不住......”

“算了,老子不跟你們計較。”麻爹打開圖錄,指著第七件拍品說:“既然來了,總得出去露露臉,這件貨不值多少錢,老子也下場去玩玩。”

“麻爹?請問你帶了多少錢?”

“隻是玩玩而已,又不是真要拍下來,老子心裏有數,差不多的時候就會推筒子。”

麻爹就是這樣,隻要有機會出風頭就絕對不會錯過,非要下去露臉。和尚不同意,我也感覺心裏沒底,一起阻攔麻爹,他就很不滿意,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學壞了,不尊重老人的意願。

“老子下去玩玩又能怎麽的了?中國人講究仁孝廉義,你們把祖宗的東西都丟了,中華道統禮樂崩壞......”

我跟和尚一起頭大,也不管那麽多,拖了麻爹就走。西夏銅牌被雷英雄給弄走了,這次地下拍賣已經沒有任何看頭。

我們順利的回到賓館,好好洗了個熱水澡,又在一起甩撲克賭錢。到了將近十二點的時候,還沒見小胡子回來,麻爹贏了不到一千塊錢,就找借口不玩了,我們下去吃了宵夜,看電視看到淩晨,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本以為小胡子說去辦事很快就會回來,但一連等了三天,都不見他的影子。和尚跟沒事人一樣,我找他問,他嘻嘻哈哈的不說實話,讓我們安心在這裏多玩幾天。

這一等竟然等了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我和麻爹憋在賓館裏都快要發黴了。大概是整整兩個星期的時候,一天半夜,小胡子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然後想單獨和我談談。

我純屬好奇,就問他這些天幹什麽去了,他說有一些事情,耽誤了時間。這個時候我就發現,小胡子的臉上和手上有幾道傷痕,額頭上的一處最重,仿佛還縫了針。

“你受傷了?”

“擦破了點皮。”

小胡子口風比曹實都要緊,不想說的問題一個字都不會吐露。我盯著他仔細的看,這些傷不重,但很明顯,象是和人動手之後留下的痕跡。

但是他不肯就這個問題再說下去,問我關於半邊樓的事情,當天的過程和尚也目睹了,所以我沒有隱瞞,講述的很清楚很細致。

不知道是不是和尚提前和他有過聯係,我講述經過的時候,小胡子一直很鎮定,直到我說完,他手指輕輕在桌麵敲了敲,說:“沒想到這塊銅牌落到了雷英雄手裏,他一插手,就有些複雜了。”

到目前為止,我隻知道老頭子,陰沉臉,以及今天剛剛大發神威的雷英雄都在苦苦尋找西夏銅牌,但對這種銅牌的用處卻一無所知。這些人無一不是火海刀山裏滾過來的人物,心機和手段非同一般,他們不可能為了毫無用處的東西耗費大量精力金錢。

“能跟我說說嗎?這種西夏銅牌有什麽用?”

小胡子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對我說:“還記不記得我給你看過的那段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