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班駝鬼城 一
“當然記得。”我隨口就答了一句,那盤錄像帶上的內容放到任何人腦子裏都不可能忘記。
“你應該清楚,錄像裏的內容很讓人難以置信,但它確實發生了,這盤帶子是我花了很大功夫才搞來的。”小胡子沉吟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我,我就覺得他好像正在緊張的思考,思考該不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或者說該告訴我多少。
當然,對於這個人我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也不指望他會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能不能再說的具體一點?”我想竭盡全力從小胡子那裏套出更多的話:“我們是合作關係,一些事情有必要讓我了解,否則我這樣被蒙著眼睛牽著走,心理壓力很大。”
“我一直在尋找錄像帶裏那個兔唇男人瞬間變老的原因,但是這非常困難,我順著一點蛛絲馬跡找了很久,大約知道西夏銅牌和這件事有密切的關係。”
“還有呢?”
“所以說,如果拿不到西夏銅牌的話,什麽都是空談,得不到任何答案的。”小胡子朝沙發上靠了靠,說:“我們要馬上趕到一個地方去,那裏很可能有一塊西夏銅牌,或許是唯一沒有被人找到的一塊,必須拿到。”
“這種銅牌究竟有什麽用處?難道還有很多塊?”
“你一共見過幾塊?”小胡子沒回答我的問題,反問了一句。
雖然我不打算把什麽都跟他交代的很清楚,不過在西夏銅牌這件事上我覺得不能隱瞞。這東西的處用暫時還是個謎,但無疑非常重要。如果我撒謊,說不定就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畢竟我和小胡子是合作關係,我和麻爹的人身安全都要靠他維護。
“如果加上半邊樓那一塊,我一共見過五塊。”
“衛長空三塊,陰沉臉一塊,雷英雄一塊......”小胡子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光:“如果我們這一次不失手能夠拿到一塊,那就還有兩塊銅牌的下落暫時不明。”
我飛快的算了一下,按照小胡子所說,這種西夏銅牌一共是八塊。
“我們的動作要快,明天收拾一下,立即就要出發。”
說來說去,小胡子還是沒有把真正的目的地告訴我,這讓我有點不滿,他經常從我嘴裏套話,而他暗中做什麽事,從來不跟我透漏。
“我們要到哪兒去找銅牌?”
“也許你和麻爹都覺得我沒有誠意,很多事情不跟你們交底。”小胡子正色說:“你知道最後一塊西夏銅牌在那嗎?”
“在那?”
“班駝,可能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所以我現在說了也沒用。”
我聽了這個地名覺得很耳熟,仔細一想,就想起被老頭子派到麻占的時候,遇見的那個老學者方老,他跟我提過西夏故地中的班駝古城。
“不要看不起人。”我點燃一支煙,故作深沉的說:“一般人可能確實不知道這個地方。蒙古第六次討伐西夏,當時西夏的統治階級覺得無力抵抗蒙古大軍,就在首都被包圍之前,把大量的珍貴文獻以及物品提前轉移到較為安全的地方,黑水城是其中之一,班駝也是其中之一。”
說完後我得意的看了小胡子一眼,但他並沒有表示出訝異,也沒有對我刮目相看,讓我覺得很沒意思。
我和小胡子大概就說了這麽多,總算是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說完這些之後,我心裏仍來來回回翻滾著一個很大的疑問。小胡子要找的西夏銅牌是在班駝,對於這個湮滅在黃沙中的西夏古城,我隻是耳聞而已。
我究竟能幫小胡子做什麽?幫他去半邊樓認認貨是沒問題的,但除此之外,我還能有什麽用?
這兩個星期不見,小胡子好像累的夠嗆,但他和我談完之後沒有休息,開始不停的打電話,可能在遙控布置行動前所需的一切。我就更加確定,他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手底下肯定養著一批人,隻不過不輕易露麵而已。
我回到房間的時候,麻爹睡的和頭豬一樣,我聽著他如雷一般的鼾聲,輾轉反側。透過窗簾的縫隙,我看見外麵一縷淡淡的月光。
“老頭子現在還好嗎?”我總會在一個人的時候忍不住去想,我牽掛老頭子,因為我知道,現在的老頭子不再是十幾年前那個運籌帷幄,單槍匹馬就鬥跨薛金萬的衛八爺,而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老了,腰身完全塌了,每天坐在孤零零的輪椅裏。隻有在回味當年叱吒風雲的往事中,才會露出一絲寂寞而且無奈的笑。
其實我是個很戀家的人,在江北住慣了,一到外麵就住的不踏實,特別是在這樣亡命天涯一般的逃亡中,更感覺辛酸和委屈。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但我一點也不怨恨他,盡管我被逼的幾乎走投無路。我這條小命都是老頭子撿回來的,再加上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我沒有任何怨恨他的資格。
我越想就越覺得眼睛發澀,這一夜幾乎就是這樣睜著眼睛熬過去的。
第二天我們就開始收拾東西,然後離開湖北,一路北上。到了鄭州之後,沒有做任何停留,小胡子選擇的中轉地點是甘肅武威,從這裏到班駝的路程相對阿拉善盟要近一些。
武威這個地方是西北地區一座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公元前121年,西漢驃騎大將軍霍去病遠征河西,漢武帝為表彰其軍功,特設武威一地。前涼,後涼,南涼,西涼,北涼以及隋朝末年的大涼政權先後在武威建都。西夏建國以後,這裏被稱為西涼府。
事實上,武威不僅僅是一座文化名城,對於中國人來說,它還有著非同一般的特殊意義。
武威涼州城區東南二十多公裏的武南鎮內,有一座著名的白塔寺,是藏傳佛教在涼州境內的四座名刹之一。蒙古征服大部分中國版圖之後,蒙軍西路軍統帥闊端和西藏宗教領袖薩班·貢噶堅讚在白塔寺舉行“涼州會談”,雙方經過會談,達成了西藏和平歸順蒙元中央政府的協議。薩班還在這裏向西藏全境發出了“薩班致蕃人書”,從此,西藏正式納入中國版圖。
整個武威的古跡太多,一時半會之間根本遊覽不完,加上我們有正事要做,所以隻挑選了幾個和西夏有關的地方走了走,隨後,小胡子安排的人發來消息,準備工作已經就緒,我們四個人馬上從武威向西出發,在張掖這個地方和小胡子的人接上頭。
小胡子安排的人確實很有經驗,準備的物資非常充足完善,他們說在班駝外圍提前預備了駱駝,機動車輛一旦拋錨,還可以驅趕駱駝繼續前進。
而且,讓我感覺十分意外的是,這些人裏有一個四十來歲操甘肅口音的男人,姓龔,從外表上看,其貌不揚,和其他人沒什麽分別,但他對西夏曆史相當熟悉,一邊趕路一邊跟我們介紹些關於西夏以及班駝的情況,其專業程度令人咂舌,比當初我遇到過的老學者方老也差不了多少。小胡子真是個有辦法的人,還很細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拉攏過來這樣一個人才。
趕路的過程和上次我跟隨曹實到麻占一樣,很枯燥。整個隊伍人數並不算少,這讓我心裏很安穩,人多力量大,遇到意外時脫困的幾率也相對比較高。但是一直走到張掖北麵的鉤腰墩時,隊伍裏的其他人就停止前進,隻剩下老龔和另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蒙古族漢子白音跟我們繼續向北走。我聽和尚私下裏說,白音並不是他們的人,但他是個很有經驗的向導,曾經好幾次去過班駝所在的沙漠。
我的心情很複雜,特別是快接近沙漠的時候,腦子裏反複浮現當初在麻占小城裏所遇見的怪事,心裏不由的也有些後悔,考慮著這次班駝之行的風險究竟會有多大。這話我沒辦法跟人明說,隻能稍稍透漏給麻爹一點。麻爹一皺連心眉,吐出一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次如果弄到了硬貨,和尚他們敢不厚厚的分我們一份,老子絕對和他沒完。”
不過我們的運氣非常好,這片沙漠的自然環境出奇的正常,白音操著一口略顯生硬的漢語說這種天氣不是誰想遇到就能遇到的,這裏雖然不比塔裏木那樣的大沙漠,但沙塵暴照樣能把出現在沙海裏的一切全部吞噬的無影無蹤,想躲都躲不掉。
我真是很討厭這樣的話題,特別是做這一行的人,因為危險係數比較高,所以非常忌諱不吉利的話,老頭子手下的人都是這樣,他們自己嘴裏說著生生死死的不要緊,但旁人對他說這些,他就要急。我從下和這些人長大,耳濡目染,對白音的話感覺很膈應。幸好老龔及時插嘴,遙遙朝著北麵稍稍偏西的方向一指,說班駝就在那個位置。
老龔的話音剛落,我無意中看到白音的臉色突然間沉了一沉。可能他也發現我在看他,臉色隨即恢複正常。這個細微的變化讓我心裏頓時發緊,自然而然的產生一種很不自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