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解圍

539 解圍

羅毅設下的計策,果然讓日軍陷入了扯皮的境地。堤三樹男和岩永汪兩個人互相指責,一方說另一方為了搶功勞而不擇手段,另一方則說這一方是談判失利企圖推卸責任。橫山勇調動軍部的日本特務混進衡陽城去打探消息,證實了林竣被日軍聯絡官帶走的消息,但具體這個聯絡官是哪個師團的,則誰也說不清楚。

堤三樹男也有些懷疑這是中國軍隊搞的詭計,盡管他沒有足夠的證據。照常理來推斷,如果岩永汪真的想搶他的功勞,那麽在接出林竣之後,應當會盡快促成國軍投降的,現在林竣始終沒有露麵,莫非他真的不在岩永汪手裏?

在橫山勇的逼迫下,堤三樹男讓人通知王淡,不管林竣在哪裏,衡陽守軍都必須按時投降,否則日軍破城之後,將對全體國軍士兵格殺勿論。王淡在得知堤三樹男和岩永汪的扯皮情況之後,隱隱猜出了整個事情中有陰謀的成份。不過,事到如今,王淡也沒什麽辦法了,隻能硬著頭皮派人答複堤三樹男道:林竣出現之前,S軍是不可能投降的。

“山內先生,請你理解我軍的苦衷。所有的將士都是親眼看著林軍長被貴軍帶走的,現在你們矢口否認,將士們會怎麽想?這幾天,士兵們都傳說林軍長可能是被你們給殺害了,如果林軍長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那麽我們投降之後的安全又如何能夠得到保證呢?”邢公武這樣對日軍的談判代表山內友三說道。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116師團根本就沒有派人去過衡陽。”山內友三說道,其實兩個師團之間還在爭執不下,但這畢竟是日軍內部的事情,山內友三不能透露給邢公武聽。

邢公武可不會上當,他質問道:“那麽,我們看到的日本人是哪一部分的?還有那些藥品,經過我們這些天的使用,證明都是非常有效的藥品,比我們部隊以往使用的藥品要好得多。如果不是116師團贈送的,難道是貴部贈送的嗎?”

“這……”山內友三語塞了,這是一個最大的疑點,除非說這三輛卡車是中國軍隊派出來的,否則無論是哪一支日軍部隊派的車,都坐實了日軍不守信用的傳言。但是,如果說中國軍隊能夠**把藥品送進衡陽城,又把林竣救出去,豈不是說大日本皇軍都是廢柴?這樣的話,無論是堤三樹男,還是岩永汪,都是不願意承認的。

“山內先生,我們王師長的意思是,他對於貴軍的信用還是相信的,但我們A師畢竟孤掌難鳴,而且有了軍長這件事,王師長如果要帶領A師單獨投降,隻怕下麵的弟兄們也有顧慮。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請貴部加強調查,查出林軍長失蹤之謎。”邢公武大義凜然地向日軍提出了條件。

山內友三把談判過程報告了堤三樹男,堤三樹男再報告給橫山勇,然後橫山勇再問岩永汪,接著再把結果反饋給堤三樹男……這樣幾個來回折騰下來,六七天時間已經過去了,衡陽外圍的形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首先傳來的消息,是湘北和贛西的中國軍隊開始向日軍後方出擊,頻頻攻擊第11軍的補給線,甚至於一些剛剛被占領的小縣城也被中國軍隊收複,城裏的日軍守備部隊被全殲。其中,對日軍威脅最大的莫過於原來活動在湖北東南部的江東突擊營,這支部隊集中了五千多人,一夜之間就能連克十幾處日軍據點,尋常的個把日軍中隊根本就不敢去觸突擊營的黴頭。

橫山勇聞聽此消息,大驚失色。他的11軍雖然強悍,但畢竟也不是天兵天將,每天這樣打仗,所需要的後勤補給數量是非常龐大的。現在補給線遭到攻擊,物資上不來,傷兵下不去,就相當於被人捏住了喉嚨。此外,中國軍隊在他的後方這樣頻繁活動,還有可能切斷他的退路,萬一正麵的中國軍隊大舉後撲,他的四個師團將會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

念及這些危險,橫山勇不得不從衡陽外圍抽出了一個多師團的兵力,回頭去增援後勤部隊,這樣,對衡陽的圍困便露出了破綻。再加上衡陽之戰曠日持久,不僅城內的守軍已經精疲力竭,不想再打,城外的日軍也同樣成了強弩之末,沒有什麽戰鬥力了。

杜心雨帶著軍統的命令見到了薛長官,對他曉以利害,並說明突擊營已經全力配合衡陽解圍的事情。薛長官知道機會難得,向所屬各部下達了死命令,要求必須突破衡陽的包圍圈,能打退日軍自然是最好,實在不行,也要幫助衡陽守軍突圍,避免發生全軍投降的事情。

在日軍扯皮未盡的時候,一支國軍部隊終於攻到了衡陽城下,在日軍防線上撕開了一道口子。邱溥泉得到消息後,立即組織部隊突圍,在橫山勇調集兵力堵上缺口之前,衡陽城裏的近一萬名國軍士兵已經逃之夭夭了。日軍雖然占領了衡陽城,但得到的僅僅是一座空城而已,而為了占領這座空城,日軍付出了6萬人的傷亡。

“羅營長,這一次第S軍能夠保全名聲,全靠了你們幫忙了。”在戰區外圍的一條小山穀裏,林竣看著前線傳來的戰報,感慨地對羅毅說道。

林竣在逃離衡陽城之後,便被彭立虎送到了這裏,羅毅早就帶著人在這裏等候著他了。在衡陽解圍之前,林竣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由於自己逃脫,城裏沒有主官,在日軍的攻擊下難以維係。幸好,前線傳回來的消息,一直是日軍還在扯皮,誰也下不了決心放棄接納國軍投降的努力,在這種扯皮的狀態下,日軍一直都沒有對衡陽城發起有效的攻擊。

及至國軍的援軍到達衡陽城外,邱溥泉率部突圍成功,林竣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羅毅也是鬆了一口氣。他設計的這個方案頗費苦心,現在總算是大功告成,沒有白費心血了。

“林軍長,衡陽的事情已經了啦,我們也該返回浠春了,林軍長有何打算啊?”羅毅似乎不經意地問道。

“根據戰報,S軍突圍之後,會前往永州一帶休整,我自然是要盡快歸隊了。昨天我不是通過你們的電台和九戰區長官部聯係上了嗎,他們派出來接我回去的汽車,估計很快就會到了。”林竣答道。

“林軍長,此次衡陽保衛戰,S軍以不足2萬人之眾,斃傷日寇達6萬人,可謂抗戰以來少有的大捷。不過,在戰事的後期,貴部與日軍進行接觸,此事怕是會對林軍長帶來一些麻煩啊。”

林竣一愣,追問道:“羅營長何出此言,莫非你聽到了什麽風聲?”

羅毅點點頭:“的確如此。據我們的內線報告,貴部有人向薛長官和軍委會告狀,說你消極避戰,在全軍尚有戰鬥力之際,派人向日寇乞降。委員長對此事十分惱火,已經責成情報部門進行調查。”

“這件事有什麽可調查的。”林竣道,“與日軍談判是確有其事,但最早與日軍接觸的並不是我,我是被下麵的一些軍官脅迫,不得已而答應他們與日軍接觸。當時的情況,如果我不接受他們的要求,他們是準備組織士兵嘩變的。還有,我軍被迫與日軍商談投降一事,也是因為彈盡援絕,沒有了出路。衡陽外圍這麽多的部隊,四十多天時間都沒有對衡陽進行增援,這個責任,又該誰負呢?”

“告狀的人,應當就是貴軍的A師師長,叫作什麽王八淡的。”羅毅說道。他的情報來自於杜心雨,可信度還是比較高的。第S軍準備投降的事情,軍統方麵是最早獲悉的,後來日軍自己也放出風來,所以在國軍的高層,對於此事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現在衡陽之圍已解,軍委會是不可能不對此事進行調查的,否則未來就無法約束其他軍官了。在軍委會調查的過程中,如果S軍裏有人歪嘴,把責任全推到林竣身上,林竣的確是難以申辯。

“王八淡?哦,你是說王淡吧,他的確是A師師長。”林竣糾正道。

“怎麽,他叫王八,沒有蛋?可是我總覺得他是個王八蛋呢。”羅毅故意這樣說道。

“這小子的確是個王八蛋。”林竣說道,“其實最早和鬼子接觸的就是他,他是全軍投降的意誌最堅定的。就是彭隊長他們去接我出城的時候,他誤以為彭隊長是日本人,還主動上前去提醒他們,要防止我自殺。他可真是替鬼子想得夠周全的。”

“這就對了,正因為他是最早和鬼子接觸的,所以才要把你攀出來,替他頂罪。否則,等到軍委會來調查,大家把事情的經過一說,他最起碼也會落個撤職的下場吧?現在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他就成了執行你安排的任務,一點責任也不用擔了。”羅毅說道。

林竣道:“軍委會要處置我,其實也不需要王淡告狀。S軍準備向日軍投降這件事,是瞞不過人的,林某身為主官,在這件事情裏是難脫其責的。”

“話歸這樣說,但主動投敵和被迫投敵,性質畢竟還是不一樣的。”羅毅說道,“這件事,我覺得還是說清楚為好。”

“我已經準備好了,該我承擔的事情,我自然會承擔的。”林竣說道,“雖然我可以辯解說自己隻是迫於無奈,但與日軍聯係這件事,畢竟是我首肯的,要說一點責任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隻是不知道軍委會準備如何處置這件事情,他們真要因為這件事情而撤掉林某的職務,這也是我罪有應得的結果吧。”

“林軍長,現在軍委會的態度不明,你這個時候回部隊去,萬一軍委會要對你發難怎麽辦?依我之見,你是不是在突擊營這邊呆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了,再返回部隊也不遲。至於理由嘛,也很簡單,就說你在突圍的時候受了傷,現在正在突擊營養傷。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呆上幾個月,也是正常的。”羅毅建議道。

林竣搖搖頭:“羅營長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想,事情也許不會這樣嚴重吧,畢竟S軍並沒有投降日軍,前麵的談判,我可以解釋成為了拖延時間而與鬼子虛以逶迤。衡陽一戰,我軍重創日軍,也算是一場大勝仗了。即便是功過相抵,軍委會也不至於對我過分為難吧?”

“既是如此,那愚弟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羅毅說道。

兩人說到此處,隻見從山穀外開來了一輛小轎車,跟在後麵的還有一輛載滿了國軍士兵的大卡車。林竣向羅毅拱了拱手,說道:“接我的車子已經來了,羅營長,咱們就此別過吧。軍委會那邊要如何處置我,林某也都認了。衡陽一戰,林某對得起國家,對得起百姓了。至於羅營長的救命之恩,容林某日後相報。”

林竣坐上小轎車離開了,羅毅望著汽車帶起的塵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羅營長,據周希亞破譯重慶發給薛長官的電報,軍委會那邊對於林軍長這件事十分惱火,要求薛長官從嚴懲治,必要時可以對林軍長處以極刑呢。”邱彬站在羅毅身邊,小聲地說道。

羅毅道:“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說服林竣留下。再說,即使林竣不回國軍那邊去,薛長官同樣可以判他的罪,屆時林竣隻有隱姓埋名地生活了,我想,這不是他願意接受的生活方式。”

“可是,我們就沒辦法幫林軍長一把嗎?林軍長畢竟是一條好漢,他與鬼子接觸,也是為了他手下的傷兵著想,並非他自己貪生怕死。如果他沒死在鬼子手裏,反而被自己人處以極刑,實在是太遺憾了。”邱彬說道,他對於林竣頗有一些好感,的確不希望他受到處罰。

羅毅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和薛長官畢竟還有一些私人交情,我以個人的名義給薛長官去一份電報,給林竣說說情。雖然事關重大,薛長官不可能因為我說情而放過林竣,但具體裁量輕重,恐怕還是會考慮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