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沉吟半晌,方慢慢開口:“可查到安蘭為何會出現在那裏?”

羅掌櫃搖頭道:“還……還沒有查到!”

周姨娘不悅道:“給你一天的時間,馬上查出真相來回我,否則,小心你的狗命!”

羅掌櫃嚇出一身冷汗,連連點頭答應下來。

到晚上,羅掌櫃那裏就傳來了消息。原來,這個鋪子是林婉城所有,花鳳涼隻是幫她經營,順便抽些紅利。

倚翠將羅掌櫃打聽到的情況慢慢講給周姨娘聽。周姨娘的眸子裏就慢慢放出滲人的寒光:既然不是花鳳涼的產業那就好辦了!林婉城,你這個賤人!回府就給我氣受,現在竟還敢擋我的財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哈哈哈——

晚間,錦繡莊倉庫。

兩個黑影貼著牆邊溜過去,他們臉上蒙著黑巾,伸手十分矯健。其中一個黑衣人從牆角露出腦袋看了一眼四周,隻見夜風凜冽,四下無人。他往後一招手,並當先一步跳了出去。

身後那人緊緊跟隨,兩人一路潛伏疾行,不多時就來到錦繡莊的庫房門前。

他們早已經踩好點,每晚這個時候,錦繡莊看守倉庫的小廝就會去街口那家賣餛飩的小攤買一碗做夜宵。他們隻有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動手!

其中一個黑衣人伸手從腰上取下一個葫蘆,拔下葫蘆塞,一股濃烈的煤油味衝了出來。他抖手就要往庫房門上潑,另一個黑衣人卻一把抓住葫蘆嘴,壓低聲音道:“你幹什麽?”

那個黑衣人氣道:“動手啊!你攔著我幹什麽?”

另一個黑衣人轉頭看一下四周的環境,怒道:“你他媽是不是傻!”他一指這滿地的殘雪,“積雪未消,光點一個門口能頂什麽用?”

黑衣人道:“那該怎麽辦?”

另一個黑衣人伸手朝他頭頂打一巴掌,那黑衣人一躲,他的手掌“砰”一下打在木門上。兩人嚇得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數九寒冬,冷汗順著額角就留下來。

兩人定在原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過了片刻,兩人不見有動靜,打人那個才惡狠狠瞪了另外的黑衣人一眼,往懷裏一抹,拿出一根黑黢黢的鐵絲來。

黑衣人熟練的將鐵絲捅進倉庫的門鎖裏,屏著呼吸仔細聽著鎖眼裏的動靜。他手上不停,一點點扭動鐵絲,隻聽“啪”的一聲,倉庫的門被打開了。

黑衣人相視一笑,前麵的那個就輕輕將鎖取下來,後麵的人催促道:“你快一些,看倉庫的要回來了!”

前麵的人不敢怠慢,一閃身就滾進門去。他先小心地將四周的情況看清楚,等確定了沒有危險,才朝身後招手。

後麵的黑衣人拿著油葫蘆溜進去,一拔葫蘆嘴,抖手將裏麵的煤油潑在倉庫裏就近的錦緞上。

前麵的黑衣人也將腰上的油葫蘆取下來,潑灑幹淨,就又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來。

他剛將火折子打開,就聽到門外一聲暴喝:“幹什麽?”

黑衣人穆然被嚇了一跳,手上一抖,火折子“啪”一下掉在地上,上麵的火苗跳動兩下,就像是夜空中的點點星光,轉眼就歸於死灰。

兩個黑衣人見任務失敗,轉身就往門外跑。看倉庫的老劉早就大叫出聲:“快來人啊,有賊啊!”

錦繡莊駐紮了一個功夫好手叫梁博。涼薄原本是崔叔明的一個部下,在一場戰役中被敵人砍斷了一條手臂,就從前線退了下來。梁博自幼家窮,又落了殘疾,生機十分艱難。崔叔明就舉薦他去給花鳳涼看場子。

梁博剛一聽到動靜,一個鯉魚打挺就從**跳起來,抬腳在床邊的桌子上一勾,就將一把腰刀接在手裏。梁博抄起腰刀就翻窗戶就追了出去。

老劉本來去吃餛飩,可是他突然不知怎麽回事心裏就有些不安。他趕忙往倉庫裏跑,剛一過來,就看到鎖被扔在地上,倉庫裏隱隱約約有兩個黑影。

老劉一聲暴喝就將黑衣人驚動。老劉見他們兩個矯健地從他身邊繞過去,三步上牆,閃身就消失在黑夜中。

老劉不敢怠慢,一邊大聲呼叫,一邊開門去追,等梁博衝出來時,他趕忙給梁博指了黑衣人逃跑的方向。

梁博一步就衝出兩三米遠,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黑幕之中。梁博雖然斷了一條手臂,但多年在戰場上磨煉,他的功夫極好,幾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追上了逃得氣喘籲籲的黑衣人。

梁博深知黑衣人背後恐有黑手,所以一路懶洋洋跟在兩人後邊,以免打草驚蛇。

兩個黑衣人在城裏饒了幾圈,一直警惕的注意著身後的動靜,直到確認沒有被跟蹤,才一閃身跳進麗華莊的後院。

梁博的身影隱在黑暗中,眼見兩人跳進院子裏,抬腳在牆邊的一堆柴草上一點,縱身就飛上了院牆邊的一顆大樹上。

梁博死死將院子盯住,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年近五旬的老掌櫃鬼鬼祟祟從裏麵探出頭來。他確認了安全之後,才閃身進入黑暗中。

梁博依舊不動聲色跟在那個老掌櫃身後,直到看到他一路穿街過巷來在定遠侯府的角門,與府裏的一個丫鬟接了頭,才冷笑一聲,轉身回了錦繡莊。

出事的第二天,花鳳涼就派人將消息傳進了侯府,負責傳消息的人還詳細轉述了梁博對那個丫鬟的詳細描述。

絲竹當時陪在一旁,一聽來人的描述,立時就猜到那個負責接頭的丫鬟是倚翠,至於背後之人,不用猜,定是周姨娘無疑。

林婉城得了消息,捧著一碗燕窩粥冷笑不語。絲竹見她神情有異,不由自主地輕輕拍一拍她的肩膀:“奶奶,這起子小人都要騎到咱們頭上來了,咱們該怎麽辦?”

林婉城冷冷一哼,慢悠悠喝了一口燕窩:“既然她自己想來尋死,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麵!絲竹,你親自去錦繡莊替我傳個話……”

絲竹馬上附耳上來,隻見林婉城唇角微微勾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趴在絲竹耳朵上低聲開口……

而周姨娘這邊,由於前一天晚上羅掌櫃來傳消息時已經很晚,周姨娘已經睡下,倚翠不敢驚擾,直到早上梳洗時才將計劃失敗的事告訴她。

周姨娘氣的當場砸了桂花頭油的瓶子:“廢物,都是一堆沒用的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周姨娘兀自發了一會兒脾氣,忽然又想到什麽,趕忙道:“那兩個廢物可漏了什麽馬腳沒有?萬一被淺雲居的那個……那個賤人知道……”周姨娘想起林婉城一臉沉靜的笑就覺得冷汗直冒。

倚翠麵上也顯出驚恐神色,心裏卻對周姨娘的膽小暗暗不齒。倚翠道:“應該沒有。羅掌櫃來報信時我特意問過。羅掌櫃說那兩個人失手後十分謹慎,不敢直接回去,施展輕功在城裏繞了好幾圈,確定了沒有人跟蹤才敢回的麗華莊。”

周姨娘慢慢放下心來,屁股慢慢一沉,“噔”一聲坐在繡墩上:“這個林婉城真是我的克星!她難道就是上天派來專門與我作對的嗎?”

倚翠看到周姨娘一副落寞神色,知道她是被林婉城打擊的有些自信心受創,不由暗想:周姨娘雖然膿包了一點,可她若倒下來,對我半點好處也是沒有的!不行,我要幫她想個法子讓她振作起來,哪怕能打壓一下林婉城的囂張氣焰也是好的!

倚翠慢慢開動腦筋,不多時,眉頭一挑,計上心來。

她依舊擺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小心翼翼對周姨娘道:“姨娘,一計不成,咱們再生一計也就是了!”

周姨娘雙目無神,木訥地搖頭道:“還有什麽計?她是我的克星,我鬥不過她的!”一邊說,兩行熱淚就順著臉頰流下來。

倚翠趕忙安慰她:“姨娘,話不能這樣說。俗話說得好,誰笑到最後,誰笑的最好。又不是山窮水盡的地步,幹什麽輕易言敗?奴婢……奴婢倒是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一試!”

周姨娘輕輕一皺眉,一下把頭扭過來:“什麽想法?”她太想打敗林婉城,剛剛的失落隻不過是技不如人、無奈的認命,現在她聽說有法子可以讓自己扳回一程,心氣一下子就又提起來。

倚翠附耳上去,低聲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說出來,周姨娘慘白的臉上慢慢有了神采,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含笑的眼睛中似乎含了一摸狠厲的顏色。

錦繡莊是正陽街上最大的綢緞莊,平日除了接待京中的散客,也做一些批發的買賣。

這一日,錦繡莊的王掌櫃正在打理本月的賬目,一個衣著光鮮的富商邁著大步跨進店裏來。

他自言是冀州的大富商,姓張單名一個肖字。此次進京就是為了進溝一批上等的綢緞。

張肖進到店裏,出手十分闊綽,光是打賞小廝,就花了不下五十兩銀子。錦繡莊的小廝雖然見過大世麵,但是麵對豪爽的顧客自是熱情非常,隻把他當成財神爺一樣供著。

張肖與王掌櫃進雅間談生意,張肖暗暗打量他的舉止做派,並看不出什麽異常來。但是王掌櫃縱橫商壇,也跟隨花鳳涼打了不小的江山,眼界自然是長遠一些。

王掌櫃一邊拿出十分的誠意與張肖談生意,一邊又拿出十分的警惕防止他會出什麽幺蛾子。隻是至始至終,張肖都沒有露出過絲毫破綻。

最後,雙方談妥了價金和數量,並約定了交貨的時間、地點,張肖又將定金付給王掌櫃,就拿著王掌櫃寫下的提貨單告辭離開。

王掌櫃看著他遠離的背景,雙眸眯著,若有所思的出神。櫃上的小夥計見王掌櫃臉上有些不對勁,陪著笑臉拍他的馬屁:“掌櫃的,咱們賣出這麽多貨,您看著怎麽不太高興?咱們店裏這次肯定能大賺一筆的!”

王掌櫃伸手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拍,低斥道:“你懂什麽?現在店裏正是多事之秋。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一點,總不會錯。”

小夥計一記馬屁拍在馬腿上,灰溜溜退下。王掌櫃一想,又伸手將他叫回來:“別走,你去侯府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