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穎沒想到林婉城急赤白臉一頓臭罵,一點麵子也不給她留,不由也罵道:“林婉城!你這是要反咬我一口嗎?分明是你為人刻薄,我不過提醒你一句,你用得著如此出口傷人?”
林婉城冷笑:“我出口傷人?楚小姐既然說我‘反咬你一口’,那也就是表明是你先咬了我一口嘍?”
四周的人聽到這些就都“哈哈”笑起來。楚悠穎正在氣頭上,忽然一個滿臉髒汙的小男孩跑過來,輕輕用手指拉了拉楚悠穎的衣角。
楚悠穎低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避如蛇蠍一般一把將孩子推倒在地,自己也跑出兩三米遠,粗言穢語幾乎是脫口而出:“你這個臭乞丐,誰準你碰我的?信不信本小姐砍掉你的爪子?”
那小孩驟然被推開,身子“啪”一下倒在地上,“哇”一聲就哭出來。
林婉城眼見楚悠穎失態,竟然把氣撒到一個孩子身上,趕忙衝過去,她彎腰將孩子扶起來,又從懷裏抽出一塊幹淨的帕子,替孩子將淚水擦一擦,才對著楚悠穎冷冷道:“楚小姐,這就是你的善心?佛寺麵前,當著滿天神佛如此欺負一個孩子?”
楚悠穎剛剛還諷刺林婉城沒有善心,轉眼之間,她就原形畢露,對著一個孩子態度如此惡劣,行為簡直令人發指。就連看熱鬧的人群也有些不滿,紛紛對著楚悠穎指指點點。
楚悠穎麵對眾人的指責,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指著大家罵道:“是這個臭乞丐先碰我的,誰知道他有什麽企圖?說不定他是想接近我偷我的錢袋,我將他推開有錯嗎?”
眾人見楚悠穎死不悔改,指著她說的話就更加難聽,有幾個乞丐甚至到已經圍了上來。
隻聽那個孩子突然大聲道:“不是的!我不是要偷姐姐的錢袋!”那孩子一邊哭,一邊說,說的急了,竟然咳嗽起來。
林婉城趕忙摸摸他的腦袋,溫聲道:“不要急,慢慢說。”
那孩子兩隻眼睛裏滿是淚水,哭著道:“我是想告訴那位姐姐,這位姐姐已經施舍過我們了。”
他年齡小,表達能力也很有限,但是在場的人都已經聽出來,他是想告訴楚悠穎,林婉城已經給附近的乞丐施舍過了。
聽到這個小孩這樣說,周圍立刻就有人道:“小弟弟,你怎麽知道這個姐姐施舍過了?”
那孩子抽抽搭搭道:“剛剛這個姐姐下車的時候,我看到她跟趕車的那個哥哥說話。她遞給趕車的哥哥一袋銀子,讓他把這些錢分給我們。你看!”
那孩子手裏舉著一角銀子,自豪地展示給大家看。剛剛圍上來的幾個乞丐也趕忙從懷裏摸出一角銀子展示出來。
在場諸人一看那孩子手裏的銀子,就紛紛明白過來:原來並不是人家沒有善心,而是人家低調,做好事不留名。
楚悠穎道:“你少做戲!這幾個髒乞丐分明就是你請來的,是你串通他們一起來蒙騙群眾的!剛剛你在絲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就離開了,你打量我不知道嗎?”
那孩子張口想要說“不是”,林婉城卻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衝他溫暖一笑,才慢慢抬起頭,對楚悠穎道:“楚小姐。絲竹是替我辦事去了!但是絕不像楚小姐說的那樣,我們沒有收買過任何人。如果林小姐不信,平安——”林婉城衝站在遠處的平安一招手,平安就趕忙小跑過來。
林婉城將平安帶到楚悠穎麵前:“楚小姐,剛剛就是平安負責把銀子分給大家的,就算銀子可以後補,但是平安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的銀子,是在咱們見麵之前,還是之後,總是做不了假的。楚小姐若是不信,隻管拉著平安去找附近行乞的人問一問。”
林婉城說完,平安就恭順地朝楚悠穎打了一個千,垂著手站在跟前,等候楚悠穎的吩咐。
楚悠穎道:“既然你讓我查,那我就查一查。”她轉身走了幾步,指著自己剛剛施舍過的那個乞丐道:“你給他施舍過嗎?”
平安看一眼林婉城,頗有些為難。林婉城淡淡一笑:“沒有。我專門吩咐過平安,不許給他施舍。”
楚悠穎就“哈哈”笑起來:“這就是崔夫人行得善?我今日才知道,原來行善積德也要分人的嗎?你給別的乞丐都施舍了錢,唯獨把他漏了,崔夫人可否解釋解釋是何道理?”
人群中有一個乞丐似乎想說什麽,可是林婉城見他張了張嘴,又低下頭去。
林婉城心裏歎一口氣,將帕子高高一舉,然後又若無其事收回來。
楚悠穎楚悠穎見林婉城不做聲,以為她是理屈詞窮,就冷笑道:“崔夫人倒是說出個原因來……”
她一句話沒說完,有兩個小青年大步走過來,他們撥開人群,徑直走向楚悠穎身邊的那個乞丐。楚悠穎嚇了一跳,趕忙扶著穀凡的手躲在一旁。
隻見那兩個小青年一左一右將那個乞丐圍上,那個乞丐趕忙神色緊張道:“兩位大哥……你們……你們想做什麽?”
其中一個臉上有痣青年一腳將他麵前的破碗踢開,惡狠狠道:“做什麽?侯三,欠我們賭坊的銀子不打算還了嗎?”
侯三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道:“你們,你們是哪個賭坊?”
另一個小青年“嘿嘿”冷笑道:“看來你不止在咱們這一個賭坊欠了銀子啊?連自己的債主都記不清了嗎?”一抬腳,就要朝侯三的臉上踢過去。
侯三十分機警,舉起那條好手擋住了,求饒道:“大爺!我不認識你們,我沒有簽過你們的銀子!”
臉上有痣的那個青年破口罵道:“他媽的!你還敢不認賬?非要老子把借據拿給你看看是不是?”
侯三一聽借據,心裏頓時慫了,他一抬眼看到楚悠穎站在一旁,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侯三往前爬了兩步,另一個小青年一抬腳就堵死他的去路。
侯三一隻手扶在那人腿上,衝楚悠穎叫道:“小姐,我知道你是個大大的好人,現在他們欺壓良民,您不能不管啊!”
楚悠穎被侯三高高抬起,她看一眼圍觀的人群,隻得硬著頭皮出聲:“乾坤朗朗,你還想行搶不成嗎?我父親是戶部尚書,識相的趕快滾,否則,不要怪本小姐不客氣!”
臉上有痣的那個青年就道:“戶部尚書了不起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算告到皇帝那裏我們也不怕。”
另一個青年也指著楚悠穎惡狠狠道:“你想給他出頭,好!那你就替他還債,沒有錢,就把你拉去抵債!”
穀凡趕忙護在楚悠穎身前。楚悠穎聽說泰安公主要來東華寺賞花,所以,她一大早就匆匆趕來,希望能夠偶遇公主,所以她身邊隻帶了幾個小丫鬟。
楚悠穎一見那兩個青年發狠,不由也有點膽寒,趕忙拉著穀凡往後退。
侯三見最後一個能救自己的也歇菜了,不由裝起可憐來:“兩位大哥,請寬限些時日吧,再過幾天,小人一定把欠款補上。”他將自己軟噠噠垂著的手舉起來,哭道:“大哥,我這隻手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我根本就是半個廢人。還希望大哥看在我身有不便的份上寬限寬限!”
臉上有痣的青年摸著下巴笑的十分奸邪:“寬限是不行的,不過咱們弟兄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侯三聽說有路可走,立刻就涎皮賴臉道:“您指教,您多指教!”
那青年“嘿嘿”一笑:“我們老板有過交代,說你今日要是不還錢,取下一樣物事給我們帶回去也可以!我看你這手……”他忽然一把抓住侯三的那隻廢手,慢慢道:“反正也廢掉了,不如就讓咱們砍下來拿回去交差!”
侯三被他一句話嚇得屁股尿流,他心裏十分清楚,混賭場的,尤其是他們這些要賬的人,都十分心狠手辣,從來都說得出做得到。他們既然說要砍自己的手,九成不是在騙自己。
侯三失控大叫,那隻廢手也不瞬間有了活力一樣動起來:“大哥,大哥,我這手是好的!它不殘廢,大哥,你們放了我!”
他一邊說,還一邊靈活地轉動手腕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可是他的手被那青年死死抓住,竟然掙脫不出來。
在場的群眾無不看的目瞪口呆: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楞把自己的好手說成殘廢。這……真是聞所未聞。
就有一些閱曆豐富的老者解釋:“他乞討吃飯,一不年邁、二不孤弱,如果再沒有殘廢誰會給他施舍銀子?”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乞丐也有假的啊!
林婉城看著小醜一般的侯三暗自淺笑:想她一縷穿越而來的孤魂,比這還要精巧的偽裝不知看了多少,自然不會大驚小怪!哎,說來還是古代人民最淳樸善良啊!
要賬的兩個青年見侯三原型畢露,也哈哈笑起來:“我們自以為演兩個流氓就已經很辛苦了,沒想到,你這數十年如一日裝殘廢,你不累嗎?”
侯三驚恐看著二人:“你……你什麽意思?”
林婉城淺笑著走過去,一擺手,兩個剛剛還痞裏痞氣的流氓立刻就恭恭敬敬行禮退在一旁。林婉城看著侯三道:“他們若不演一出戲,你又怎麽會露出馬腳?”
侯三馬上就意識到自己上當,這兩個來討債的恐怕就是眼前這女子找來的,他臉上風雲變色,手在地上一撐就站起來,指著林婉城的鼻子罵道:“臭娘們兒。你敢陰我?”
林婉城還沒有說話,剛剛那個臉上有痣的青年就一耳光甩在他臉上:“你敢跟我們夫人如此講話,是活夠了嗎?”
侯三被打的口吐鮮血,半邊臉瞬間就腫起來。俗話說,凶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侯三縱然是江湖老手,可是遇到這樣的硬茬,他也隻有磕頭認錯的份。
林婉城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去。轉頭又看著楚悠穎笑道:“楚小姐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給他施舍了嗎?”
楚悠穎見一瞬之間風向大變,自己施舍的竟然是一個騙吃騙喝的賭徒,好人全讓林婉城做了,隻氣的額角青筋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