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嬤嬤看一眼林婉城,一反從前的冷淡,陪著笑臉給她行禮:“奴婢參見仁濟夫人。”
林婉城淡淡道:“韓嬤嬤多禮了。”然後就不再說話,站在原地等她的說辭。
平陽公主看到韓嬤嬤在林婉城麵前竟然如此卑躬屈膝,不由怒道:“嬤嬤幹什麽怕她,她的身份好聽點是個什麽仁濟夫人,說穿了不過是仗著崔叔明的勢,不過就是個罪臣之女罷了!”
林婉城聽她將罪臣之女掛在嘴邊,一點也不生氣,隻挑著眉笑盈盈去看韓嬤嬤。韓嬤嬤果然就伸手去拉平陽公主,一開口,完全將平陽公主當成一個小孩子看待:“我的公主呦!您可是說的什麽胡話!趕快隨老奴回大殿,莫要娘娘等的著急!”
韓嬤嬤是蔣淑妃的心腹,所以平日裏,就連平陽公主也要禮敬三分,沒想到,此時的平陽被怒氣衝昏頭腦,一把將含韓嬤嬤的手甩開憤憤道:“我沒有說胡話,她就是罪臣之女!林婉城,你敢不承認你的身份嗎?”平陽公主說著就將手指抬起來。
韓嬤嬤趕忙將她的手拉下來,緊緊握在手裏,一邊又跟林婉城賠笑:“夫人莫要見怪。公主年幼,說話有些不分輕重。娘娘一定會好好管教的。”
林婉城看著韓嬤嬤淡笑點頭,一轉身,就要離開。可是此時,林婉城越是淡定,平陽公主反而就更加生氣。
她看到林婉城一副淡然模樣,一把就將自己的手從韓嬤嬤手裏抽出來,此時,正值一個宮女端著茶盞路過,平陽公主想都不想,一把就抓起杯子朝林婉城扔了過去。
韓嬤嬤想要去攔,可是竟然晚了一步,她眼睜睜看著杯子朝林婉城飛過去,心裏又驚又急:林婉城的身份不比從前。
她上次進宮,雖然皇上親口承認她是崔叔明的妻子,但是並沒有給她封號,現在,她是欽封的仁濟夫人,身份高貴,平陽公主打了她就是犯上。
而且,林婉城如果讓杯子砸中,接下來的事情會怎樣發展就真的不好說了!到時候影響了娘娘的計劃豈不是糟糕?
韓嬤嬤正呆立當場,一角白袍卻從她眼前劃過。韓嬤嬤還未反應過來,崔叔明已經閃身上前,一把將杯子接在手裏。
事發突然,林婉城乍見崔叔明擋在身前,不由暗暗為他捏一把汗,待到看見他手裏的茶杯,又急急忙忙拉過他的手來看。
還好,杯子裏裝的雖然是熱水,但是崔叔明手法十分巧妙,竟然一滴水也沒有灑出來。
平陽公主怎樣對自己,林婉城都可以當做是小孩子的家家酒,一笑而過。但是她差點傷害到崔叔明,卻是自己最不能忍受的!
林婉城滿臉怒容,一步跨出去,指著平陽公主喝道:“我不願與你計較,你莫不是以為我怕了你?”
平陽公主被林婉城暴怒的氣勢嚇了一跳:這個女人從來都是溫溫柔柔,向來連大聲說話也沒有過,怎麽這會兒,凶起來跟一個母老虎一樣?
韓嬤嬤自知理虧,趕忙跪下去向林婉城磕頭認錯:“侯爺、夫人,還請您寬宏大量,原諒公主這一回。公主她是無心之失,沒有惡意的!”
林婉城冷笑道:“沒有惡意?這樣還沒有惡意?那嬤嬤不妨告訴我,什麽才叫惡意?拿著刀子一刀捅死我嗎?”
韓嬤嬤被林婉城淩厲地氣勢也有些鎮住了。她雖然不害怕林婉城會將平陽公主怎樣,但是崔叔明是朝野上出了名的不好說話,就連蔣太師在他麵前也不能做的太過。他若發起火來,會不會一怒之下傷了公主?
韓嬤嬤越想越驚,此時她也顧不得許多,隻好將蔣淑妃的名頭搬出來,先保住公主再說:“侯爺、夫人,公主她自幼體弱多病,受不得驚嚇,還請侯爺、夫人能寬宏大量,否則,公主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淑妃娘娘那裏怕是不好交代……”
蔣淑妃深得聖寵,膝下又有四皇子承歡,風頭甚至一度蓋過皇後娘娘。現在聖心未定,東宮無主,齊王是熱門的太子人選,所以一般人都會看在齊王的麵子上給淑妃幾分情麵。
然而,崔叔明顯然不是一般人,他注定要讓韓嬤嬤失望了。
崔叔明踱著步慢慢從林婉城背後走出來,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手裏把玩著平陽公主扔過來的那個茶盞,口氣雖然是淡淡的,但是在場之人,無不感覺到一股衝天殺氣:“你是在威脅我們夫妻兩個?”
韓嬤嬤冷汗都下來了,她早知道崔叔明難纏,不曾想他的氣勢竟然如此強盛。韓嬤嬤將頭垂得更低,惶恐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崔叔明卻忽然暴怒,聲音也陡然變得狠辣。他一把將茶盞摔在地上,“砰”的一聲,水花四濺,幾滴熱水濺到韓嬤嬤臉上,她卻戰戰兢兢跪在原地,連動也不敢動!
平陽公主的兩個小丫鬟寒霜、寒露哪裏見過這個陣勢,被崔叔明忽然的怒吼嚇得三魂不見七魄,死死咬住帕子,才沒有讓自己尖叫出聲。
而平陽公主也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哇”一聲就哭出來。
韓嬤嬤見平陽公主嚇得痛哭起來,心中半是焦急、半是驚恐,但是沒有崔叔明的吩咐,她又不敢私自起身,隻好跪著直起腰,拉住平陽公主的裙擺低聲勸:“公主,您不要哭,公主……”
林婉城在一旁冷眼看著,覺得平陽公主受得教訓也差不多了,就拉一拉崔叔明的袖子,偷偷給他使了一個眼色,自己卻走過去對著韓嬤嬤道:“韓嬤嬤,你是淑妃娘娘身邊得力的老嬤嬤,也是宮中的老嬤嬤,許多事不用我們夫妻教,相信你心裏也自有主意!
平陽公主幾日屢屢冒犯我,我都選擇忍氣吞聲,可是我脾氣好,並不代表別人可以蹬鼻子上臉!你明白了嗎?”
韓嬤嬤早被這兩口子鎮住,再不敢端著淑妃宮裏老嬤嬤的架子。她聽見林婉城出言教訓,心裏雖然不甘,但是也隻能唯唯諾諾答應!
林婉城對她恭敬的態度十分滿意,隨意一擺手,淡淡道:“你起來吧!”
韓嬤嬤得了林婉城的饒恕,就趕忙偷偷抬眼去看崔叔明。她見崔叔明臉上並沒有不愉,心裏長歎一口氣,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又溫言去勸平陽公主。
“咦,平陽妹妹這是怎麽了?”平陽公主的眼淚還沒有止住,就聽到身後有一個女子叫她的名字。
在場眾人回頭一看,隻見泰安公主領著景陽公主、惠陽郡主、衛子瀾翩翩而來。
韓嬤嬤看一眼對麵的崔叔明夫妻兩個,趕忙笑著上前見禮:“泰安公主、景陽公主、郡主,衛小姐。”
泰安公主見平陽公主猶自抹淚,就又問了一句:“平陽妹妹是怎麽了?明兒可就是除夕。大過年的,妹妹這樣可是不興的!”
韓嬤嬤臉上一頓,旋即又笑起來:“回稟公主,我們公主剛剛受了驚,正哭鼻子呢!”
景陽公主年齡尚小,見平陽公主哭哭啼啼的,就趕忙走上前對韓嬤嬤道:“平陽姐姐是不是被老鼠嚇到了?我上回也被老鼠嚇了一跳,可是我沒有哭。我告訴母妃咱們禦花園有老鼠,母妃還訓斥我,說我胡說。這老鼠真討厭,可不就把姐姐也嚇著了?”
景陽公主正是天真無邪的年紀,在她的世界裏,大約最可怕的還隻是老鼠。
林婉城聽景陽公主將崔叔明說成老鼠,看一眼崔叔明難看的臉色,不由暗暗好笑。崔叔明瞪著眼威脅地看她一眼,不過卻什麽也沒有說。
韓嬤嬤就趕忙道:“景陽公主真勇敢!”
景陽得了表揚,就咧嘴笑起來。泰安公主看一眼林婉城夫婦,大概猜到這其中必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她素來不是多事之人,就順著韓嬤嬤的話往下說:“妹妹既然受了驚,嬤嬤快帶她回玉宸宮吧!回去之後,嬤嬤記得給妹妹熬一劑濃濃的薑湯,妹妹喝完了,睡一覺,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韓嬤嬤趕忙道謝,扶著抽抽搭搭的平陽公主快步離開了。
景陽公主見她們主仆幾人消失在花牆後,不由扭身朝泰安公主道:“平陽姐姐膽子真小,我都不怕老鼠呢!她竟然還被嚇哭了,羞羞羞!”說著就拿手指在自己半邊臉上連劃了三下。
泰安公主、夏采薇、衛子瀾、林婉城見到她這副人小鬼大的模樣,不由都啞然失笑。泰安公主道:“你小小的人兒,也知道什麽是‘羞’啊?”
景陽公主一掐腰,跟一個小大人兒一樣,揚著脖子道:“我當然知道。泰安姐姐不要瞧不起人!”
泰安公主無奈道:“好好好!你什麽都知道!你不是說困了嗎?過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寢宮好不好?”
景陽公主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要,我要留下來跟衛姐姐、惠陽姐姐玩兒!”
泰安公主看著衛子瀾和夏采薇,無奈地朝兩人聳聳肩。
夏采薇就趕忙對林婉城道:“剛剛就看到你離席,怎麽站在這裏?可是酒喝多了來出風?還是……”她曖昧地看一眼崔叔明,“不會打擾你們吧?”泰安公主和衛子瀾自是知道夏采薇的意思,就都掩著帕子笑起來。
林婉城被夏采薇打趣的紅了臉。她趕忙往邊上跨出一步,與崔叔明拉開距離:“什麽呀!我本來是想出來更衣,結果就遇到了平陽公主,她……受了點驚,我就安慰兩句,誰知道他怎麽也出來了?”
崔叔明心裏那個冤枉啊!
他的酒本來喝的好好的,可是某隻小狐狸忽然要去更衣,他雖然指了一個宮女帶著她去,可是到底有些不放心,所以很快就追出來,沒想到剛從殿裏出來就幫某人解圍。更沒想到的是,某人竟然過河拆橋,將自己撇的那麽幹淨!
在場的除了景陽公主,都是明白人。聽了林婉城的話,大概也明白平陽公主是怎樣受的驚。
夏采薇見林婉城急於撇清跟崔叔明的關係,不由笑道:“正巧我們也要去更衣,你是跟我們一道呢?還是……”繼續跟著崔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