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想也不想就道:“當然跟你們一起!”說著,就走到夏采薇和衛子瀾身邊,親親熱熱挽上她倆的手。

崔叔明瞪眼看著這隻忘恩負義的小狐狸,隻想把她拉進懷裏好好教訓一頓,可是那隻小狐狸就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自己惡狠狠的眼光,拉著身旁的姐妹有說有笑。

泰安公主看一眼氣的不輕的崔叔明,不由笑道:“侯爺,六哥剛剛在找您喝酒呢!您快回大殿去吧。夫人有我們照顧,不會讓她……被老鼠嚇一跳的!”夏采薇、衛子瀾就哈哈笑起來。

泰安公主本是想調和一下氛圍,也是想通過開玩笑來拉近與崔叔明的距離,可是沒想到在林婉城麵前那麽活潑、有趣的崔叔明,此時卻像個書呆子一樣恭恭敬敬給泰安公主道了謝,深深看了林婉城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幾個女子就相攜著,說說笑笑向淨房而去。

從淨房裏出來,景陽公主就吵著要去找母妃,泰安公主拗不過她,隻好拉著衛子瀾一起帶著景陽公主回席。夏采薇和林婉城就借口喝多了酒,想要散一散酒氣,就在朝華殿旁的小園子裏轉著醒醒酒。

夏采薇與林婉城拉著手走到園中的小亭裏。這裏寂靜無人,視野也比較開闊,夏采薇打發自己的丫鬟守在亭子外,自己就拉著林婉城坐在亭子裏說話。

兩人不經意間就說到了東華寺的行刺。夏采薇隻是從當日的刺客裏聽了三言兩語,一直以為林婉城是被自己連累。

夏采薇一把拉起林婉城的手,真誠道:“婉城,對不起。”林婉城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很低落,看來,人前的光鮮亮麗也不過是裝出來的吧。

林婉城伸手覆住夏采薇的手背:“你不用跟我道歉。首先,咱們對刺客的目標都產生了誤解。那天,我用計試探出幕後主使是佟芷柔,我就以為她們的目標是我。所以,你從山道上滑落以後,我就將安蘭、絲竹也推了下去。我以為,隻要你們離開我就會安全,可是……”林婉城自嘲一笑,“沒想到他們的目標是咱們兩個。其次,縱使我當日真的是受你所累,你覺得憑咱們的交情還需要說‘對不起’這麽見外的話嗎?”

夏采薇眼含熱淚,定定看著林婉城,點頭一笑,淚水順著眼眶就流落下來。

林婉城抬手將她的眼淚拭去。過了許久,林婉城才小心道:“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齊王狼子野心,現在更是直接想將夏采薇殺掉,所以齊王府一定不能去,否則,夏采薇會有什麽樣的下場連林婉城都不敢想象。

夏采薇深深吸一口氣,明明是笑著,眼淚卻“啪嗒啪嗒”掉落下來:“我想跟太後娘娘請旨……我想出家……”

林婉城凝眉望著夏采薇,麵前這個女孩溫柔,善良,熱情,大方。可是這麽好的女孩為什麽偏偏要齊王那頭豬來拱呢?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麽?

其實林婉城不是沒有幫夏采薇想過辦法,可是想來想去,都覺得處處死路:蔣家勢大,夏采薇是皇上精心為自己兒子挑來的兒媳婦。夏采薇是郡主,說出去名頭十分好聽,表明了皇上對蔣淑妃、對蔣氏一族的重視。可是偏偏夏采薇這個郡主是孤女,可以說除了郡主這個名頭,她幾乎一無所有。這也就絕了蔣家勢力繼續膨脹的後顧之憂。

所以,無論無何,皇上都會竭力促成這樁親事。除非……齊王死了。

林婉城看著夏采薇,眼淚不覺也留下來。夏采薇趕忙手忙腳亂去幫她擦眼淚:“你怎麽也哭了?可是怕我剃了頭太難看?”

林婉城知道夏采薇是有心逗樂,就“噗嗤”一笑:“你若剃了頭,就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子!”夏采薇就也笑了起來。

林婉城握住夏采薇的手,認真道:“采薇,你如果真做了姑子,我保證三天兩頭就去看你!給你帶肉吃,帶酒喝,買花戴……”

夏采薇不由笑道:“那不成了酒肉姑子?”她低下頭頓了一會兒才道:“婉城,我以為你不會同意我出家……”

林婉城確實不願意看到夏采薇青燈古佛,了卻殘生。她希望看到這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平安幸福地過一輩子,所以,一直以來,她都不同意夏采薇出家。

可是現在……現在不一樣。齊王竟然想出手殺人,那麽還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林婉城簡直不敢想象。以前,林婉城總以為出家是夏采薇最糟糕的結局,可是經過了刺殺的事,她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嫁進齊王府才是夏采薇最悲慘的結局!

所以,她寧可夏采薇出家。

林婉城笑著道:“為什麽不同意?誰說女人就要靠著男人過一輩子?沒有男人咱們一樣可以活的十分暢快!”她本就是來自未來的一縷芳魂,她從骨子裏就是一個自由、獨立的新時代女性。她從不覺得女人就應該依靠男人而活,否則,她當初也不會毅然決然地離開定遠侯府。

更何況,林婉城從沒打算讓夏采薇死在尼姑庵裏。皇上年事已高,近年來,體力已經漸漸不支,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就算身體再硬朗,也絕不可能再做二十年皇帝。夏采薇完全可以用緩兵之計逼太後同意自己出家,等到老皇帝歸西,新皇登基,誰還會記得她這個做了姑子的郡主?屆時,她就遠走高飛,過自己瀟灑快活的生活。

隻是這樣的打算不能宣之於口,隻能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讓夏采薇慢慢明白。

夏采薇驚異於林婉城的言論,可是將林婉城的話細細回味卻又覺得十分有道理,不由開口讚道:“婉城,你真是個奇女子!”

林婉城笑著謙虛兩句,就將這個話題輕巧巧揭過去。夏采薇又忽然問起了鎮國公府的事:“聽說鎮國公年後就要回京,你到時候就能與鎮國公夫人重聚了。”

林婉城點頭道:“本來說要回京過年的,結果杜老夫人病倒了,姨母隻顧給杜老夫人侍疾,師兄也趕去林州給老夫人診治。”

夏采薇的臉上忽然一紅,狀若無意地問:“你師兄離京,那保安堂該怎麽辦?”

林婉城道:“多虧有金大夫肯幫忙,就是那天在東華寺遇到的那個金一川大夫。你可還記得?”

夏采薇當然記得。她笑著點頭:“說起來,金大夫的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好好謝過……可惜我被困在深宮,輕易出不去,不然必定要登門致謝的。”

林婉城不在意道:“金大夫又豈會為了這點事就斤斤計較?”

夏采薇趕忙問:“他是一個很大度的人嗎?”

林婉城想了想:“他是我師兄的故交,我與他接觸並不多。隻是就我對他的觀察來看,這人沉穩大氣、文武雙全,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

夏采薇若有所思地點頭,片刻,她又慢慢道:“你竟然連他的底細都不知道嗎?你難道沒有問過你師兄?”

林婉城眉頭輕蹙:“當然問過,不過,師兄好像也不太清楚他的事。他們江湖偶遇,彼此惺惺相惜,就結下情誼。每個人都有不希望曝光的過去。所以,金大夫沒說,師兄也就沒有問過。”

林婉城看著夏采薇的臉色,忽然疑惑道:“采薇今日怎麽了?三句話中倒有兩句是圍著金大夫的。”

夏采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可是園子裏燈光昏暗,林婉城看不真切,就聽夏采薇強撐著笑道:“哪有你說的那樣嚴重,我不過是好奇心驅使罷了。難不成我還能看上他?”

林婉城見夏采薇不避不藏,反而相信了她的清白,就又拉著她的手說起其他事。夏采薇知道林婉城心思細膩,剛剛自己不過問了兩句,她就已經起疑,所以再不敢問關於金一川的事。

其實,並非是夏采薇在林婉城麵前裝模作樣。她也想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林婉城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沒理由瞞著她。可是這件事牽扯實在太大。

夏采薇是一個定過親的人,而且定親的對象是皇上的兒子。現在,她還沒有過門,竟然就對別的青年才俊起了心思,若讓皇上知道,豈會輕易饒過她?

如果東窗事發,對此事知情的人恐怕都難逃一劫,她不想連累林婉城,所以幹脆就先瞞著她。

兩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亭子外的流藍忽然輕輕咳了一下。夏采薇趕忙抬頭去看,隻見迎麵走來一隊人,打頭的兩個宮女一左一右挑一盞大紅宮燈,後麵另有兩個打扮的稍微隆重一點的宮女,她們攙扶著一個貴氣逼人的婦人嫋嫋婷婷向這邊走過來。

夏采薇定睛一看,竟是新近得寵的魏昭儀。夏采薇輕輕拍一拍林婉城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林婉城就回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魏昭儀慢慢進了亭子,流藍、斂紫趕忙跪下行禮,夏采薇也略略給她福了福身。林婉城是皇上欽封的仁濟夫人,品級在魏昭儀之上,不過,她還是客氣地點頭叫了一聲娘娘。

魏昭儀扶著宮女的手在亭子裏坐下,她挑著眉打量夏采薇兩眼,忽然笑道:“惠陽郡主好雅興,怎麽不在席間吃酒,反而跑到這亭子裏吹風?”

林婉城感覺到她的敵意,卻不知她為何會如此,夏采薇長年住在深宮,所以對其中的內情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魏昭儀是新入宮的秀女中比較得寵的,位分也很快晉升到昭儀。她平日自恃恩寵,言語中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夏采薇未來的婆婆蔣淑妃。

魏昭儀索性就當麵鑼對麵鼓的跟蔣淑妃對上,這樣一來,蔣淑妃顧忌後果,反倒一時之間不敢拿她怎樣。

而夏采薇是欽定的齊王正妃,魏昭儀自然理所當然的將她視為蔣淑妃一派,所以麵對夏采薇,魏昭儀的言語之中十分不客氣。

夏采薇卻不想與她一般見識,好脾氣道:“朝華殿中十分悶熱,我多喝了兩杯酒水,想著出來吹吹風……不曾想,娘娘的興致也如此高。”

林婉城覺得她來者不善,不想與她糾纏,隻接道:“我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娘娘少坐,我們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