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昭容顯然就是來挑事的,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想要激怒魏昭儀,偏偏魏昭儀也是個沒有腦子的,被人家三言兩語就挑起火來,竟然在這小亭子裏就與萬昭容吵了起來。

林婉城心裏著急,卻並不上前去勸: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萬一萬昭容的肚子有什麽閃失,豈不要怪到她頭上來?既然不能周全所有人,那就隻能周全自己了。

萬昭容那裏已經站起來衝到魏昭儀身前,魏昭儀也不甘示弱,擼著袖子大聲小氣地跟她對罵,戰事幾乎一觸即發。

林婉城見情況緊急,趕忙站在一旁喊:“萬昭容,你要小心身子!”然後又轉頭對魏昭儀道:“魏昭儀,昭容她有孕在身,你做事可要估量後果!”

林婉城的提醒已經十分直白,可歎那兩人誤入迷局而不自知,隻顧“嗷嗷”叫的指著對方的鼻子罵,對林婉城的話一句也聽不進去。

林婉城見狀,趕忙又衝兩人的丫鬟喊話:“你們可千萬拉住自己的主子,這其中的分量不用我說想必你們也都明白!”

可是自家主子吵得難分難舍,四個丫鬟哪有心思理會林婉城說什麽。

隻聽魏昭儀指著萬昭容的鼻子罵道:“總想母憑子貴,總想一步登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小心孩子生不下來,自己也一屍兩命賠進去!”

萬昭容氣的抬手就往魏昭儀臉上打過去:“你這賤人,你敢詛咒我?!”

萬昭容畢竟是雙身子,身材十分臃腫,行動也不是很方便。她的手剛一伸出去,就被魏昭儀一把抓住輕輕推了出去。

林婉城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魏昭儀雖然不願在氣勢上落了下乘,可是她又不傻,哪裏不知道謀害皇嗣的罪名?所以她從頭到尾都隻是指著萬昭容罵,從不接觸她的身體。即使此時萬昭容伸手來打,她一把將對方的手抓住了,甩出去的時候也不曾用力。

然而,誰也想不到,魏昭儀這麽輕輕一甩,萬昭容就這麽倒了下來。

具體的情形林婉城也沒有看清楚,她甚至都搞不明白,萬昭容身後明明又兩個宮女護著,她怎麽可能被魏昭儀輕輕一推就倒下去呢?

萬昭容的一個宮女見自家主子倒地,馬上也跪下來將她抱住,失聲痛哭道:“昭容、昭容,您不能有事啊!您快醒醒啊!”

萬昭容的另一個宮女伸手往她身下一探,入手冰涼滑膩,借著宮燈一看,“啊——”一嗓子就叫出來:“血,昭容流血了……快,快去傳太醫!”

亭子裏很快就亂做一團,魏昭儀被嚇得一屁股就蹲坐在地上。

林婉城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萬昭容的情況,隻覺手腕被人一拉,瞬間就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林婉城抬頭一看,崔叔明滿臉凝重地看著萬昭容,一隻手伸過來捂住林婉城的眼睛,輕聲道:“別看!”

“怎麽回事?”鄭王、平王二人也隨後跨進亭子裏來。

宮裏本來在舉行宴會,小亭子裏突發狀況,禮樂聲霎時間就停了下來,整個皇宮又恢複了往日那種死氣沉沉的氣氛。

大臣們在朝華殿等候,小宮女就引著隆乾帝匆匆往萬昭容的芙葉閣而來。隆乾帝大步進了宮門,鄭王、平王、崔叔明夫婦,還有臉色慘白的魏昭儀已經侯在廊下。

隆乾帝撩袍進了內室,幾人就安安分分在大廳裏等候。林婉城的臉色也有些不好,崔叔明就一把將她的手握住,深情道:“放心,有我!”

林婉城會心一笑,覺得崔叔明不過一句話,自己天空的陰霾就盡被驅散。

過了片刻,隆乾帝帶著萬昭容的兩個丫鬟彩蝶、彩衣怒氣衝衝走出來。隆乾帝在主座上坐下,魏昭儀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隆乾帝冷冷看她一眼,瞪著眼坐在主座上,一言不發。整個大廳都回**著萬昭容痛苦的哀嚎。

又過了一會兒,孟太醫就滿頭大汗跑進了芙葉閣,他匆匆給隆乾帝見過禮,彩蝶彩衣就趕忙將他迎進裏間。

林婉城心裏十分明白,孟太醫來了也是回天乏術。在彩蝶從萬昭容身下摸到血跡的那一刻起,她的孩子恐怕就已經保不住了。

果然,孟太醫隻在內室呆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又急匆匆跑出來。他與魏昭儀並肩跪在殿中,拱手道:“啟稟皇上,萬昭容腹部有撞擊的痕跡,龍胎……龍胎已經沒了……”

隆乾帝聽了孟太醫的話,久久沒有反應。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一把將案幾上的茶盞掃落在地。皇上震怒,大廳裏的眾人紛紛跪了下去。

隆乾帝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指著彩蝶道:“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昭容好好兒的,怎麽會突然在亭子裏小產!”

彩蝶“撲通”哭得淒淒慘慘:“皇上,起初昭儀娘娘說朝華殿悶熱,想要去外麵走一走。奴婢和彩蝶就扶著娘娘在朝華殿外的小圓子裏散步。娘娘走了一會兒,忽然見到一個小亭子,奴婢們扶著娘娘進了亭子,卻發現魏昭儀和崔夫人在亭子裏說話。我們娘娘是最和善不過的性子,就想著陪昭儀娘娘和崔夫人坐一坐。誰知……誰知……”

皇上咬著牙恨道:“接著怎樣?快說!”

彩蝶掩著麵哭得更加悲痛:“誰知娘娘與魏昭儀和崔夫人說了會兒話,魏昭儀、崔夫人就跟我們娘娘吵了起來,後來,在爭吵中,魏昭儀更是失手將我家娘娘推到,娘娘才……才流產的!”

皇上早就知道這事情與林婉城和魏昭儀有關,此時聽彩蝶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目光頓時森冷地看過去,直看的林婉城心頭一凜。

其實林婉城何其無辜?她幾時與萬昭容吵過架?這小宮女故意托她下水,是當時情況混亂她記差了,還是……早有預謀?

林婉城忍不住就道:“皇上,萬昭容與魏昭儀並非吵架,她們倆隻是起了一些口角之爭,臣婦勸不住,是臣婦之罪!”

林婉城說的話十分藝術,她雖沒有公然將自己撇清,但是三言兩語已經將當時的情況講明白,也將自己重新定位於勸架者,心明眼亮的,自是一聽就懂。

魏昭儀也趕忙搶上前:“皇上,此事與嬪妾無關啊!是萬昭容,是她說嬪妾是不下蛋的母雞,嬪妾氣不過,才跟她分辨了兩句。”

彩蝶氣道:“魏昭儀隻是與娘娘分辨了兩句嗎?難道沒有推過她?那昭容是如何摔倒以致滑胎的?”

魏昭儀趕忙道:“皇上明鑒,萬昭容伸手要來打嬪妾。嬪妾雖然不才,但也是九嬪之首,位分在萬昭容之上。嬪妾見萬昭容犯上,隻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輕甩開,並沒有推過她啊,皇上!”

皇上瞪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眾人,臉色晦暗不明。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輕輕甩開?你這輕輕二字分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皇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幾乎有些歇斯底裏,魏昭儀何曾見過皇上如此動怒,臉色早就嚇得慘白:“皇上,嬪妾沒有說謊,嬪妾確實隻是將她的手輕輕甩開,嬪妾也不知道萬昭容為何會摔倒的!”她忽然又想起林婉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著林婉城道:“皇上,崔夫人也在,皇上若是不信,隻管去問崔夫人!”

林婉城直言道:“臣婦確實不曾見到魏昭儀用力!”

彩蝶見狀,不由怒道:“昭容娘娘落胎的事因你們兩人而且,你們若是不與娘娘爭吵,她怎麽會落胎?你們現在急於撇清自己,當然撿著好話說!”

林婉城無語: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與你家娘娘爭吵了?你這麽費心巴力的往我身上潑髒水,果然是受了誰的指示嗎?林婉城眯著眼打量彩蝶,冷聲道:“彩蝶姑娘說話注意些,我幾時與你家娘娘發生過爭執?”

彩蝶憤憤道:“夫人何必不承認?亭子裏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皇上隻管將彩衣叫過來一問便知!”

崔叔明冷笑道:“你和彩衣有什麽分別嗎?你既然一口咬定內子與萬昭容爭吵,彩衣與你朝夕相對,難不成還能打你的臉?”

崔叔明這話十分明白,彩衣與彩蝶是一夥的,她們倆的供詞隻能算作一份。

正在這時,平王正要上前,鄭王卻先一步走出來道:“啟稟父皇,事發時兒臣和六弟,還有崔將軍恰巧走到亭子外,所以亭子裏的情況也多少看見一些,魏昭儀確實甩開了萬昭容的手,至於力道大小……當時天色暗沉,我們離得又有些遠,所以看不清。至於崔夫人……萬昭容和魏昭儀在爭吵,她一直遠遠站在一旁,並沒有近前。”

平王一動,鄭王就知道他想幫林婉城洗脫嫌疑。鄭王心裏知道,這是自己修複與崔叔明關係的契機,隻要他開口幫林婉城洗脫嫌疑,還怕崔叔明不承情?

皇上不由凝眉問道:“那你們可聽到到底是誰跟誰在吵?”

鄭王為難道:“這個……兒臣等過去時,爭吵已近尾聲,兒臣並沒有聽到。”也就是說林婉城的嫌疑不能完全排除。

這個案子一下進入僵局。林婉城到底有沒有參與魏昭儀和萬昭容的爭吵?還有,魏昭儀甩開萬昭容的手時到底有沒有用力?

雙方各執一詞,隆乾帝凝眉看著跪在麵前的眾人,心裏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場麵正僵,大太監張喜年卻弓身走進來,他衝皇上行了一禮,恭敬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淑妃娘娘、惠妃娘娘、許貴嬪、徐淑媛、惠陽郡主等聽說萬昭容……傷了身子,特來探望。”

宮女去朝華殿給隆乾帝報信時,皇後也在場。隻是宮宴未散,皇上離了席,卻不能沒有人操持大舉。所以,她又在朝華殿坐了一會兒,等宴席散盡了,她才帶著一群人匆匆趕到芙葉閣來。

皇上對皇後娘娘素來敬重,即使心情煩悶,也不會在眾人麵前駁她的麵子,聽說她不辭勞苦而來,趕忙衝張喜年一揮手:“快請!”

與此同時,彩衣也帶著滿臉淚水從內室跑出來。彩衣在林婉城身邊跪倒,稟奏道:“皇上,昭容醒來了!”

林婉城忽然鼻頭一動,猛然就轉頭去看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