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並肩往宮門外走,鄭王有心與崔叔明搭話,一回頭卻見平王也在身側,想說什麽就又咬牙咽下去。

幾人到了宮門前,安蘭、絲竹、餘慶早就等的火急火燎。宮宴早就結束,自家主子卻遲遲不見出來。眼見其他府上的馬車都陸續離開,絲竹就忍不住跑到宮門處去打聽。可是宮門上的守衛態度冷冰冰的,根本就不理她,幾人實在沒有辦法,就隻好在自家馬車附近踱來踱去。

絲竹眼尖,林婉城剛走出宮門,她就招呼著安蘭、餘慶急忙迎上去。

絲竹拉著林婉城的手急道:“夫人,您……”

林婉城一手拉住一個丫鬟,入手隻覺得兩人雙手冰涼,知道她們定是著急自己,所以不肯回馬車裏等。林婉城心中感動,可是鄭王、平王都在,實在不是敘話的時候。所以她剛聽到絲竹開口,就不著痕跡地在她手腕上輕輕按一下,笑道:“我沒事,這裏冷,咱們快回去吧!”

絲竹自然感受到了來自林婉城的提醒,她趕忙就閉上嘴。安蘭、絲竹兩個丫鬟就一左一右將林婉城扶住。林婉城轉身朝鄭王、平王行了禮,看了崔叔明一眼,就扶著丫鬟上了馬車。

林婉城剛一進馬車,就捧著安蘭、絲竹冰涼的小手心疼道:“傻丫頭,幹什麽不在車裏等,你看看,手凍得通紅,皮膚凍裂了,可不要哭爹喊娘地找我開藥!”

安蘭、絲竹就都笑起來。

崔叔明簡單與鄭王、齊王作別,眼看著兩位殿下上了馬車,眸色一暗,才大步向自家馬車走過來。

崔叔明掀簾子進了馬車,安蘭、絲竹就知趣的行禮退出去。崔叔明一把將林婉城抱在懷裏,溫聲道:“婉婉,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一個人亂跑,應該看著你的!”

林婉城“噗嗤”就笑出來:“什麽話?你還能看著我一輩子嗎?別人要算計我,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

崔叔明想到林婉城晚上的表現,不由會心一笑,嘴唇在她額上輕輕吻一下:“我的婉婉是最厲害的!”

林婉城得意一笑,伸手也將他的腰環住、兩人溫存了片刻,林婉城就慢慢將崔叔明推開:“幫我把安蘭、絲竹叫進來!天這麽冷,你怎麽忍心讓我的兩個丫頭坐在車轅上!”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幾乎將這兩個丫鬟當成姐妹一樣,可還是不高興別人破壞馬車裏二人世界的氣氛,不由撇著嘴道:“你自己叫!”

林婉城知道他心中所想,偷偷一笑。低聲道:“自己叫就自己叫!”林婉城從座位上站起來,將車簾子一掀,開口笑道:“你們兩個快進來!”

安蘭與絲竹對視一眼:“小姐可有什麽事?”

林婉城道:“你們坐在車轅上不怕冷嗎?天寒地凍的,快進來!”

安蘭、絲竹一想到崔叔明冷冰冰的模樣,不由就趕忙擺手:“不用,不用,小姐,我們不冷!您放心!”她們倆坐在車轅上,雖然冷一點,但至少沒有壓力啊!如果真要進了馬車裏麵,隻怕不被崔叔明那張冰塊臉凍死,也要被嚇死!

林婉城知道她們心中所想,不由無奈道:“你們不要怕,侯爺又不是老虎!”她是想極力改善崔叔明在丫鬟心目中的形象,畢竟自己一輩子都要麵對崔叔明,難道就讓自己的丫鬟一輩子活在恐懼中嗎?

殊不知,安蘭、絲竹對崔叔明的恐懼根深蒂固,哪裏是兩句話就能消除?無論林婉城怎麽勸,安蘭、絲竹就是不敢進馬車裏。

林婉城無奈的縮回車裏,輕輕在崔叔明肩頭拍一巴掌,氣道:“都是你!整天吊著一張冰塊臉不知道要嚇唬誰,你看,連我的丫鬟都這麽怕你了!”

崔叔明無辜道:“我冤枉啊!那是她們太膽小,怎麽不見你害怕?你現在還不是幫著她們欺負我?”

林婉城噘嘴道:“就怪你!就怪你!你說,整個府裏的丫鬟,哪有不害怕你的?”說完,就負氣的將頭扭向一邊。

崔叔明見林婉城生了氣,就趕忙貼上去賠罪:“好了,好了!怪我,怪我,行了吧?”

林婉城無賴道:“你說的這麽勉強,分明就是口服心不服!”

崔叔明努力地咧開嘴,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樣行了吧?我以後就都這樣行了吧?”

林婉城回頭看到她笑得那麽誇張,不由也捂著肚子笑起來:“你要是以後都這樣,你大將軍的威風可就全沒了!不好不好!”

崔叔明佯怒道:“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好。你這小狐狸真難纏!”說著就撲上去要親她。

崔叔明在林婉城臉上親兩口,占夠了便宜心情就美麗起來:“好了,好了、我還是去騎馬吧!餘慶牽著我的馬走在後麵也顯得孤單了一些。”

來赴宴時,崔叔明並未與林婉城同行。崔叔明因為有事,所以騎馬先行,夫妻兩個在宮門口碰的頭。現在,宮宴結束,崔叔明自己鑽進了馬車,就隻好委屈餘慶牽著他的馬跟在馬車後麵。

林婉城不由就拉住崔叔明的手。崔叔明挑眉一笑,痞氣十足:“怎麽?舍不得我啊?”

林婉城認真地搖頭:“不,你出去的時候麻煩順便幫我把安蘭、絲竹叫進來。外邊冷,我就不起身了!”

崔叔明滿臉黑線的鑽出馬車,留下林婉城一個人在車裏笑得前仰後合。崔叔明也不用小廝住馬,直接就從馬車上跳下去,林婉城透過掀開的窗簾看過去,不由開心一笑,舒舒服服的在馬車裏半躺下來。

崔叔明出去沒多久,安蘭、絲竹就趕忙掀簾子進來。她們倆一見林婉城心情大好的半躺在坐墊上,不由對視一眼,趕忙過去拉住林婉城問:“夫人,你剛剛跟侯爺吵架了嗎?”

林婉城莫名其妙:“沒有啊,怎麽了?”

安蘭、絲竹見林婉城心情不錯,不像剛吵過架的樣子,不由就長長舒了一口氣。絲竹嘴快,就接道:“嚇死了!剛剛侯爺麵色鐵青的下車,我還以為您跟他置氣了!”

林婉城趕忙搖頭。安蘭就道:“那侯爺怎麽從馬車上下去了?”

林婉城無奈道:“還不是你們?他在這裏,你們倆說什麽也不肯進來。就隻好委屈他去和餘慶一起策馬了……”

安蘭、絲竹嚇了一跳:“這……這怎麽使得?”

林婉城拉住兩個丫鬟的手,和藹道:“這有什麽使不得?他是男子,他一個男人受凍總比你們兩個女孩受凍強。”

安蘭、絲竹苦著臉還要再勸,林婉城就趕忙擺手道:“好啦!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啦!你們侯爺他這個人呢……”林婉城皺著眉想一會兒,似乎想要找出一個能準確形容崔叔明人品的詞:“外熱內冷吧!他這個人的人品還是過得去的,也不會隨隨便便找你們麻煩,所以,你們沒必要對他敬若神明……”

安蘭道:“我們自是知道的……”

林婉城就打斷她:“那你們怎麽不肯與他一同坐馬車呢?”安蘭、絲竹回答不上來。林婉城就接著道:“安蘭、絲竹,你們兩個名義上是我的丫鬟,其實,在我心裏,你們就是我的姐妹。而叔明……他是我丈夫。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所以,我也希望你們放下對他的成見。我不忍心看著你們三人有任何一個受委屈……不然,我不會開心的!你們明白嗎?”

兩人仔細想了一下,安蘭就率先鄭重地點了點頭,絲竹也趕忙點頭答應。

安蘭、絲竹對崔叔明的心結,除了崔叔明平時表現的太不平易近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林婉城從前在定遠侯府裏吃的苦。

的確,崔叔明現在對林婉城幾乎是無微不至,可是兩個忠心的小丫鬟始終無法忘懷從前那些艱難歲月。今晚,林婉城與她們打開心扉暢聊,等於將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訴她們。兩個丫鬟雖然在短時間內難以對崔叔明親近起來,但是至少以後應該不會再如此陌生。

馬車繼續咕嚕嚕前行,崔叔明和餘慶各乘一騎護在馬車兩邊。車廂內,林婉城主仆三人親親熱熱地擠在一堆取暖,林婉城也將晚宴後在宮裏發生的事說給兩個丫頭聽。兩人聽了自是一陣唏噓。

崔叔明夫婦回到侯府時,天色已近二更。林婉城從馬車裏鑽出來,瞌睡的幾乎連眼睛也睜不開。崔叔明知道她這些日子十分辛苦,就打橫將她抱起來,一路走回淺雲居。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兒了,估計府裏會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處理。

第二日一早,崔叔明早早就去上朝,他離府時,見林婉城睡得香甜,就沒有吵醒她。

林婉城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她慌慌張張地梳洗過,就趕忙去榮華堂給老夫人請安。不曾想,老夫人竟然又病了,林婉城仔細吩咐了人去請大夫,才又轉身回了淺雲居。

崔佟氏與崔叔明並無血緣關係,兩人甚至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兩人的恩怨沒有挑明,林婉城也就不介意在明麵上維持著婆媳關係。所以晨昏定省一類的事她從不遲到。

隻是這些門麵功夫隻不過是害怕崔叔明被不明真相的群眾戳脊梁骨,至於更進一步、更加實質的孝順——嗬嗬,林婉城不是白蓮花,強迫自己忍痛給崔佟氏侍疾的舉動請恕她做不來。

林婉城慢悠悠回了淺雲居,處理了府內的一些庶務,二門上就送來一封書信。

信是從雲州寄過來的,寫信的是林婉城的父親林輝。他在信中告訴林婉城,她寄去的東西自己已經收到了,一家人在雲州那裏一切都好,讓她不必掛心。林輝還特意提到崔叔明。林婉城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崔叔明這些年明裏暗裏幫了林輝不少,感動之餘,更多的則是一種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在信的末尾,林輝交代林婉城不要急於為自己翻案。他在朝中多年,自然知道自己的事不像表麵那樣簡單,他害怕林婉城翻案心切,會中了別人的圈套。

林婉城捧著信一字一字讀了三遍,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滑落下來,忽然就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緊張的聲音:“婉婉,你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