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見崔叔明一副緊張的模樣,不由趕忙擦幹眼淚,“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急什麽。有誰敢欺負我?”
崔叔明三兩步跑到她身邊,蹲在她膝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崔叔明看林婉城雖然淚痕猶在,但是眼中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崔叔明才慢慢放下心來。
林婉城笑著將林輝來信的事講一遍,崔叔明就也笑起來:“嶽父他們隻要在雲州過得好,婉婉就可以安心了。婉婉一旦安心,我也就開心!”
林婉城笑著罵他一聲“油嘴滑舌”。安蘭挑簾子進來給崔叔明上了一杯熱茶,她見兩個主子開心,也就插嘴道:“侯爺怎麽也不穿一個鬥篷,外麵的天氣似乎冷下來了呢!”
崔叔明驚異地看一眼安蘭:這丫鬟是從來不會主動跟自己說話的,今天怎麽……
安蘭是林婉城身前的大丫鬟,崔叔明見她開口,臉上雖然依舊是冷冰冰一塊,語氣到底溫和了一些:“嗯,出門的時候沒帶。”
林婉城聽了安蘭的話,一邊探著腦袋往外看,一邊問:“外麵可是又下雪了?”
安蘭笑道:“還沒有呢!隻是天氣陰的厲害,隻怕這兩天就有一場大雪下來呢!”
林婉城點點頭,親手將安蘭托盤上的茶捧過來送到崔叔明麵前:“快喝些熱茶暖暖身子!”
崔叔明含笑接過來。安蘭見夫妻二人舉案齊眉,不由開心一笑,弓身退出去。
崔叔明看著安蘭掀簾子離開,才開口問道:“你這丫鬟……從前……”
林婉城得意一笑:“從前很怕你是不是?可你是她們姑爺,往後在一個府裏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總不能在你麵前畏畏縮縮一輩子,你說是不是?”
其實,崔叔明心裏十分清楚安蘭、絲竹對他敬畏的原因。與其說是敬畏,還不如說是怨恨更加妥當。可是崔叔明看安蘭今日的表現,雖然還是有些隔閡,但是總歸怨氣少了一些。
崔叔明不由笑道:“我本來是無所謂的,但是現在見你高興,也覺得對她們和善一點挺好!”崔叔明說著就舉起茶盞飲了一口,不由誇讚道:“好茶!”
忽然,他又想起什麽事,轉身在林婉城身邊的椅子上做了,勾著頭對林婉城道:“昨晚的事有結果了!”
林婉城不由挑眉:“哦?彩蝶招了?”
崔叔明輕蔑一笑:“你以為慎刑司的那幫子奴才都是吃素的?彩蝶昨天為什麽想撞柱?她是知道自己無論無何也熬不過慎刑司的刑罰,所以就打算死了幹淨。”
林婉城隻想快些知道結果,就催促他道:“快說,快說。彩蝶是怎麽下的毒?”
說起來,彩蝶的手段實在是高明。
她心裏清楚,萬昭容懷了身孕,衣食住行都十分精心,所以要想在她的日用品裏動手腳幾乎是十分困難。於是,彩蝶就想到一個辦法。
由於彩蝶用的頭油和萬昭容的是一個香味,所以,她就將麝香摻在自己的頭油裏。桂花頭油香味很大,所以一般不容易讓人發現。
彩蝶的衣服上也有些特別,她上衣的一角處都縫了一塊深顏色的布。彩蝶每天將自己混合著麝香的頭油倒在衣角上,由於那塊布顏色很深,所以從外麵根本看不出蹊蹺。
彩蝶負責給萬昭容梳頭,她在梳頭時,總會不經意的將萬昭容的梳子在自己腰間的頭油上抹一下,這樣,梳子上也就沾了一些麝香。彩蝶再用沾了麝香的梳子給萬昭容梳頭,這樣,麝香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通過頭發滲透到萬昭容體內。
彩蝶心思十分縝密,她每次給萬昭容梳過頭發,都會找機會將梳子清洗一番,然後,自己也會偷偷潛回房間去將腰間的黑布換下來。
彩蝶腰間這塊黑布看著像是衣服上的裝飾,其實是可以拆卸、而且有替換的。彩蝶每天給萬昭容梳過頭後就換上一塊幹淨的,所以即使林婉城去她身上聞,也聞不出任何線索。
另外,彩蝶害怕被人發現,所以在麝香的用量上十分小心。即使是這樣,日積月累也足夠萬昭容傷了胎。
那一晚,萬昭容在亭子裏與魏昭儀吵起來,她本來就被麝香傷了身子,胎像不穩,一氣之下,心情激**,肚子裏的孩子當即就流產。
彩蝶本以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萬昭容的孩子沒了,自己也將此事栽到魏昭儀和林婉城頭上。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天,彩蝶給萬昭容梳了頭,正要回房將黑布換下來,不曾想彩衣慌慌張張從門外跑進來。
兩人撞了滿懷,彩衣也是在那時候不小心沾染了彩蝶身上的頭油,這才引起了林婉城的懷疑。
林婉城聽崔叔明將事情娓娓道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彩蝶真是心思細膩。想來……如果不是彩衣誤撞到她,她的所作所為也不會這麽輕易被拆穿!昨晚真是當真驚險!”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心有餘悸,不由溫聲勸她:“好了,不要想了。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林婉城皺著眉慢慢點頭。她忽然又想起什麽,趕忙問道:“那幕後黑手呢?有沒有查出彩蝶是奉了誰的命令做的?”
彩蝶是萬昭容的心腹,萬昭容平時雖然霸道一些,但是據說對她的兩個貼身丫鬟還是不錯的。所以,彩蝶總不會是因為自己對萬昭容心存怨恨才暗下毒手!她的背後一定有人,而且這幕後之人,其實……也並不難猜。
崔叔明高深一笑:“婉婉猜一猜是誰?”
林婉城笑道:“宮裏左不過就那幾個人!要是讓我猜,我就猜蔣淑妃!”
崔叔明一挑眉:“為什麽?”
林婉城隨意道:“彩蝶這個計策十分周密,但是有一點至關重要:她的麝香是哪來的?所以這幕後黑手一定在後宮有些勢力,也就將剛進宮的那幾個位分低的排除在外。剩下的……皇後、蔣淑妃、惠妃、許貴嬪……皇後娘娘麽……兩耳不聞窗外事,她是個聰明人,是不會插手後宮爭鬥的。惠妃看起來也不是個好勇鬥狠的性子。許貴嬪……”林婉城撇著嘴搖頭:“她隻有一個景陽公主。萬昭容生不生孩子,生個男孩女孩都跟她沒有什麽利益衝突。剩下的,可不就是蔣淑妃了?”
林婉城皺眉想了一下,接著道:“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件事明明和我沒有關係,這設計之人卻偏偏硬要把我扯進來。想想與我不對付的人,除了蔣家那幾個,實在也沒有旁的了!”
崔叔明搖頭失笑。林婉城趕忙瞪大了眼睛:“怎麽,竟然不是她麽?”
崔叔明又搖頭。林婉城急了:“說是她你也搖頭,說不是她你也搖頭。哼——”林婉城氣鼓鼓地轉過頭:“不猜了!”
崔叔明趕忙從座椅上站起來,伸手將林婉城抱在懷裏,然後舒舒服服往椅子裏一坐,把林婉城放在自己大腿上:“你別急!我又沒說你猜的不對。隻是你少猜了一個——徐淑媛。”
“徐淑媛?”就連林婉城都有些懵了:“她?她瞎參合什麽?”不過片刻之後,林婉城就明白過來:“這徐淑媛該不會做了蔣淑妃的槍手吧?”
崔叔明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一點:“我媳婦就是聰明!”
徐淑媛進宮以後一直不得寵,看著魏昭儀和萬昭容兩人每日春風滿麵,她心裏就無比嫉恨。所以,最終,徐淑媛背地裏投靠了蔣淑妃。
在後宮裏,魏昭儀、萬昭容各自為政,但是兩人於蔣淑妃都有些不對付。蔣淑妃麵上隱忍,背地裏卻一直在尋找機會將她們一網打盡。
蔣淑妃在得知萬昭容有孕後,就指示徐淑媛接近萬昭容,假意與她交好。在蔣淑妃的提點下,徐淑媛成功買通了萬昭容身邊的彩蝶,並想出了這個絕妙的計劃。
萬昭容連續用了兩個多月的麝香,徐淑媛眼看情況差不多了,就開始她的下一步計劃。
徐淑媛知道萬昭容與魏昭儀交惡,就偷偷跑去芙葉閣向萬昭容告密。她告訴萬昭容,魏昭儀最近總是在皇上麵前告黑狀,皇上也因此才冷落了芙葉閣。
萬昭容受了徐淑媛的挑撥,果然上當。她又在徐淑媛的暗示下,想出了借機惹毛魏昭儀,並假借動了胎氣來給她個教訓。
那晚,徐淑媛早早就派人打聽到魏昭儀的行蹤,當她聽到林婉城正好也在時,不由喜上眉梢:徐淑媛知道,蔣淑妃一直深恨林婉城,自己如果能借著這個機會將林婉城一同拖下水,豈不是一石三鳥,給蔣淑妃幫了大忙?
徐淑媛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趕忙將兩人的行蹤告訴萬昭容知道。萬昭容收到風,果然就挺著大肚子誌得意滿地去亭子裏找魏昭儀的晦氣。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萬昭容也正是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才最終釀成大禍。
“不過……”崔叔明忽然皺著眉頭道,“慎刑司的人拿到了彩蝶的口供之後,徐淑媛就上吊自殺了。她臨死之前,留下絕命書,將一切的罪狀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蔣淑妃的事,她一句也沒有提。”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那你們是怎麽查到幕後黑手是蔣淑妃的?”
崔叔明得意一笑:“不是我們,是我!皇上並不知道蔣淑妃的事,那些事都是我私下查出來的!”
林婉城急道:“你為什麽不去稟告皇上?”
崔叔明張嘴咬住林婉城的一根手指,好聲好氣道:“你以為蔣淑妃這些年做的事皇上不知道嗎?他老人家都知道。隻是蔣家勢大,如果處置了蔣淑妃,這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為了防止蔣家反撲,在沒有徹底把蔣家覆滅之前,蔣淑妃都會安安穩穩地坐鎮玉宸宮!誰都不會動搖她的地位!”
林婉城不由深深歎一口氣:“哎,真是可惜!蔣淑妃惡貫滿盈,卻偏偏一次一次地放過她!”
崔叔明忽然“哼”的一聲冷笑:“放過她?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她幾次三番找我婉婉的麻煩,我若不給她一點教訓,她真以為我怕了她嗎?”
林婉城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崔叔明:“你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