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給平陽公主診了脈,才對著一臉焦急的蔣淑妃道:“娘娘放心,公主用了藥,這是藥物與毒素鬥爭的正常反應。”

林婉城雖然對蔣淑妃沒有好感,平陽公主也曾構陷過她,但是林婉城記得入門時對師父的承諾,對待病患一視同仁、永不放棄。所以在麵對平陽公主時,林婉城也是盡全力搶救。

可是,蔣淑妃似乎並不這麽想。蔣淑妃冷眼看著林婉城,凝眉道:“崔夫人是個聰明人,可不要給本宮耍什麽花樣才好!”

林婉城看著一臉冰霜的蔣淑妃,氣急反笑:“娘娘放心,臣婦惜命的很。”

林婉城又忙著給平陽公主施針、開藥,蔣淑妃半信半疑地接過來命人去煎了,平陽公主的身體狀況才慢慢好轉一些。

而金一川在玉宸宮裏再不複白日的積極,林婉城看著他一張冷漠的臉,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平陽公主的病纏綿了幾日,餘毒才清理幹淨,體溫也終於恢複正常。蔣淑妃看著她一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心疼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而韓嬤嬤那裏,也傳來了平陽公主被下毒一案的最新進展。

原來,公主身邊有一個叫紅菱的灑掃宮女。平陽公主平日裏脾氣火爆,對待身邊的人也十分苛刻。有一次,紅菱的哥哥從宮外給她送信說祖母重疾,需要銀子治病。紅菱進宮許多年,自然是攢下一點體己的,可她那一整天都在憂心祖母的病,工作時也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將平陽公主平時把玩的一個玉壺春瓶打碎了。

平陽公主不依不饒,不僅讓人打了紅菱板子,還非要讓她賠出這個春瓶的銀錢。這個玉壺春瓶是官窯燒製的,十分精美,就算將紅菱的所有人家都拿出來也是賠不起的。可是平陽公主十分霸道,她不顧紅菱的苦苦哀求,讓人將她這些年積攢的銀子全部取走。

紅菱本來打算拿這錢去救祖母的命,這麽一來,她的老祖母隻好待死。紅菱不服,在平陽公主的寢殿外麵跪了一夜,平陽公主也沒有回心轉意。

第二天早上,平陽公主一推開門就看到紅菱麵色慘白的跪在宮門口,她不由嘲諷一笑:“你這不知死活的賤人還不快快滾開,信不信本公主再賞你一頓板子!”

紅菱撲上去拉平陽公主的裙角,平陽公主大叫一聲就飛身躲在秋霜身後。立刻就有兩個小太監衝上來將紅菱押起來。

紅菱滿臉淚痕,楚楚可憐道:“公主,奴婢的銀子是要給祖母治病的,求您大發慈悲放奴婢一條生路吧!”

平陽公主被紅菱剛剛的舉動嚇了一跳,臉上餘怒未消:“你們賤命一條,憑什麽要本公主去救?本公主縱使不發慈悲,你還敢咬我嗎?仔細我稟告母妃,讓她扒了你的皮!”

紅菱哭得十分悲痛,大叫著求平陽公主高抬貴手。

平陽公主被吵得不勝其煩,隨便向身後一揮手,道:“秋露,去把紅菱的銀子取過來。”

秋露弓身退出去,紅菱以為自己有了希望,眼睛裏就泛起希冀的光。

秋露很快取來一個淡紫色的荷包,上麵繡著牡丹、錦鯉,右下角還用紅線繡了一個“菱”字。

平陽公主冷笑著將荷包拿在手裏掂了掂,紅菱一雙含淚的眼死死盯著平陽公主的手,生怕荷包長了翅膀飛走一樣。

本以為平陽公主會做回好人將荷包還給紅菱,可是她竟然冷冷一笑,頭也不回地對秋霜道:“秋霜,你說這麽丁點的銀子能買多少肘子?”

秋霜不知她所想,稍微一想,就道:“這銀子雖然不多,但是買十來個總是不成問題的。”

平陽公主隨手將荷包扔出去,秋霜伸手接過來,隻聽平陽公主道:“去,把這銀子全買成肘子給我的小白加餐,不夠的從我月例銀子裏加!”

小白是平陽公主養的一條渾身雪白的狗,它有半人多高,飯量極大,著十幾個肘子估計能夠它半個月的口糧。

秋霜也沒想到平陽公主會如此不近人情,拿著紅菱救命的錢轉眼就給小白買了狗糧。她猶豫地拿著銀子不知如何是好,平陽公主卻一聲暴喝:“還不快去!”

秋霜無奈,諾諾告退下去。

紅菱眼見自己祖母救命的銀子轉眼就喂了狗,心裏又急又氣,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等到紅菱轉醒的時候,她哥哥已經派人送了新:祖母沒錢買藥,已經故去了。紅菱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大放悲聲,從此,她也恨上了這個刻薄寡恩的平陽公主。

後來秋霜終於找到了機會報複。她給平陽公主下了毒,還讓她因茉莉花香而發起高熱,險些要了平陽公主的性命。

可惜的是,還不等韓嬤嬤對紅菱嚴刑拷打,這個倔強的丫鬟就咬舌自盡了。至於她是如何下的毒、下的什麽毒,以及毒藥的來源全都隨著她的死而煙消雲散。

然而,蔣淑妃卻並不打算這麽輕易放過紅菱。她命人捉拿了紅菱的哥哥,還揚言要將他淩遲處死。後來,皇上無意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蔣淑妃第三次進言要處死紅菱的哥哥時,皇上大發雷霆:“你若是有尋仇的時間,還不如好好管束一下平陽。朕從前念她年幼,一再寬縱,不曾想卻養成了這樣的脾氣!別人拿來救命的銀子她卻用來喂狗?這種事傳出去,她還怎麽見人?朕還怎麽麵對滿朝文武?朕素來以‘仁孝’治天下,朕的這個女兒可真是好——有半點仁慈之心嗎?”

皇上的雷霆之怒讓蔣淑妃頓時偃旗息鼓,可她心有不甘,還是諾諾道:“皇上,平陽再怎麽說也是咱們的女兒啊!她現在大病一場,幾乎丟掉一條性命,難道臣妾就不該給她討個公道嗎?”

皇上一掌拍在龍書案上:“你給她討公道?那紅菱的公道呢?誰來給她討?紅菱的祖母雖然是病死,卻與平陽脫不了關係。紅菱現在已經付出一條命,你還嫌不夠嗎?”

蔣淑妃哭道:“她不過是賤命一條,縱使死一千次、一萬次怎能抵得過我皇兒的一根毫毛?”

皇上氣的半晌無語,良久,才從鼻子裏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你真是無藥可救!”皇上起身就要離開,剛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他也沒有回頭,話卻是對著蔣淑妃在說:“朕明明白白告訴你,紅菱的事到此為止,她的那個哥哥你也趕快給朕放了。還有,他哥哥從今日起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損傷,你就……不要怪朕不客氣!”

皇上甩袖離開,隻剩下呆愣的蔣淑妃跪在大殿上。她心裏不甘,怎能如此輕易放過那個小雜種?可是,她又實在無力。皇上金口玉言,既然保了他的命,那他就要長命百歲,否則,就是抗旨,就是挑戰皇上的權威。到時候,隻怕皇上雷霆一怒,蔣家在朝中難做。

又過了兩日,平陽公主的身體徹底恢複,林婉城就帶著金一川告辭。自從夏采薇拒絕了金一川,他的心情一直不好,無論做什麽都是神情懨懨,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而且,林婉城他們在宮裏呆了許久,夏采薇也再沒有到玉宸宮來過,她好像刻意在回避某些人,林婉城看在眼裏,卻隻能在心裏默默歎息。

林婉城、金一川領賞出宮,林婉城卻並未急著回定遠侯府,而是跟著金一川回了保安堂。

林婉城不是不知道金一川的心思,她就是要問問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金一川的回答也十分簡明扼要:“隻要采薇點頭,我就帶她走,無論天涯海角,我都不離不棄。”

林婉城道:“如果采薇不點頭呢?”

金一川轉頭看著林婉城,眼神中有狠厲的光芒閃過:“那我就去搶婚,縱使死在她的花轎前,我也無怨無悔!”

林婉城感歎於他的直爽,卻也驚異於他的大膽:“難道你就不能為采薇想一想?”

金一川冷冷道:“我就是在為她著想。你還號稱是采薇的姐妹,對於那個什麽勞什子齊王,你又了解多少?他在外麵那些……齷齪的事你都知道嗎?對方是那樣一個人,我明知采薇是往火坑裏跳,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林婉城從前隻知道齊王是個暴戾、平庸的人,卻從來不曾對他細致了解過,此時聽金一川這麽說,她就知道這個齊王身上怕是有許多隱秘的事,不行,回去一定要找崔叔明問個明白,那個家夥一定知道所有的事。

房間裏沉默了許久,林婉城才開口:“你與采薇不過是一……兩麵之緣,你怎麽會用情如此之深?”

金一川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權衡。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足以讓林婉城驚掉下巴的話:“我與采薇……早就見過麵,隻是,她不記得了。”

林婉城急忙追問:“什麽時候?在哪?”夏采薇自幼入宮,很早就隨太後去給先帝守陵,截至目前,回京的時日也不長,可是金一川竟然說兩人早就見過,林婉城不由暗暗起疑。

金一川卻閉口不言,任憑林婉城如何追問,他也不肯多說了。

林婉城麵對脾氣如此的怪人,無力而又憤怒。

氣氛正十分尷尬,崔叔明卻大步進了房間。林婉城一見崔叔明進來,心中頓時烏雲散盡,她激動地跑上前,欣喜道:“叔明,你怎麽來了?”

崔叔明板著臉道:“媳婦不回家,我隻好出來找!”

這些日子林婉城被關在宮裏,崔叔明雖然見不到她的麵,卻也悄悄托宮女給她遞過幾回話。今日,崔叔明本來在衙門當差,宮裏有人遞出話來說林婉城出宮了。崔叔明欣喜若狂,放下手頭的一切狂奔回家,然而,他進了府才發現林婉城竟然來了保安堂。崔叔明不敢怠慢,打馬就向保安堂而來。

崔叔明用眼風淡淡掃一眼金一川,語氣冰冷冰冷的:“你要做什麽事我管不著,但是若是連累了婉城……”

崔叔明將話頭停住,一雙銳利的眸子死死盯著金一川,像是隨時要將對方人道毀滅一樣,頓了半晌,才悠悠道:“我若不好過,我必定讓別人陪著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