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狀元是崔叔明親兄弟的事情也很快在京城傳揚開來,大家對此事議論紛紛,說得好不熱鬧。這個道:“侯爺忽然多了個兄弟,隻怕心裏老大不樂意!”
那個就問:“這有什麽不高興的,兄弟是新科狀元,隻怕祖墳上都要冒青煙!”
那個就嗤笑道:“你就是個沒見識的!你以為侯府像你家一樣一窮二白嗎?”
被罵的人先是紅了臉,轉念一想就開了竅:“你是說……”
那人高深莫測地點點頭:“侯府是多大的富貴,從前隻有崔將軍一人,家業就都是他的,現在平白冒出一個兄弟,隻怕要分走一半的家產!甚至連爵位都……”
另一人臉色嚇得鐵青:“不至於吧?崔將軍不是已經承襲了定遠侯的爵位了嗎?”
那人就冷笑道:“那有什麽不可能的?他們兩個雖然確定了是兄弟,卻沒有說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兩人既然都是嫡出,自然是長子繼承侯位,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而且,我聽人說啊……”他神神秘秘看一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聽人說這崔將軍好像年紀要小一些呢!”
另一個人捂著嘴不可思議道:“你是說……定遠侯爺的位子可能要讓出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人就做出一副“你怎麽這麽笨”的樣子來:“我大姨媽的太叔公的三侄女的妹妹的表嬸子的兒子曾經在老定遠侯爺的手底下當差,他親口跟我說的,狀元爺比崔將軍要早半刻出生呢!若不是老侯爺那個小妾,侯位怎麽會落到崔叔明頭上?現在正經的侯爺大公子回來了,他可不是要完璧歸趙?”
周圍的人聽他說得信誓旦旦,不由都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外麵的流言傳的風風火火,位於流言中心的崔叔明卻沒事人一樣,此時他正優哉遊哉地給林婉城剝葡萄吃。
林婉城看著他專心致誌的樣子,不由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外麵的流言嗎?怎麽看不出你有一點著急的樣子啊!”
崔叔明專注於手上的一刻葡萄,聞言頭也沒有抬:“著急什麽?嘴長在別人身上,我著急有什麽用?”
林婉城道:“那你準備要如何應對?總不會要坐以待斃吧?”
崔叔明冷笑道:“應對?應對什麽?我的侯位是皇上冊封的,金口玉言。她有本事散播留言,也要有本事讓皇上改口才行!”
林婉城低低一笑:“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的侯位搶走啊?”如果真的是親兄弟也就算了,這個韓坤鵬明明就與定遠侯府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隻不過與崔叔明長得相像罷了。
崔叔明不在乎的冷冷一哼:“一個侯位罷了,並不是人人都稀罕的。”他將剝好的葡萄放在林婉城手中,暖暖一笑:“我有婉婉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婉城接過葡萄放在嘴裏,剛咬了一口,就“呸”一口吐出來,她鼻子眉毛全擰在一起:“好酸!話說這個時節你是從哪裏弄來的葡萄?酸的簡直張不開嘴!”
崔叔明無辜道:“你們孕婦不都愛吃酸的嗎?這是番邦進貢而來的酸葡萄,我瞧著你或許會饞嘴,就向皇上要了一些來。”
林婉城無奈道:“醋也是酸的,你見過哪個孕婦整天喝醋的?”
崔叔明趕忙遞過去一杯薑絲紅棗茶:“……快漱漱口,我畢竟是第一次當爹,有些不熟練。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你給我多生幾個,我熟練了就好了!”
林婉城嗔道:“誰要給你多生幾個?要是你來生我倒是很願意!”一邊說,一邊就順手將手上那些剝好皮的葡萄扔在小桌上。
崔叔明哈哈一笑:“我的職責就是保護婉婉不受傷害,婉婉的職責呢就是相夫教子!”說著就撲過去將林婉城抱起來。
外麵的流言沸沸揚揚傳了幾日,崔叔明和林婉城卻隻當沒有這回事,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幸福、平淡而又美滿。
這一日,崔叔明休沐,他本來是打算帶林婉城出城去散心的,可是剛吃過早飯,榮華院的含蓉就過來請。
自從崔佟氏知道崔叔明的身份,她一看到這兩口子就覺得頭疼,索性連兩人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林婉城自然是樂得清閑自在,從那以後,竟連榮華院的門也不踩了。
不曾想,隔了這麽許久,崔佟氏忽然又讓含蓉來請,還專門撿崔叔明休沐這樣的日子,這是有什麽大事要商量?
按照崔叔明的性子,本來不想理會的,可是林婉城考慮到崔叔明的名聲,還是毅然決然拉著崔叔明一起過去。崔叔明拗不過她,強逼著索了兩個香吻,才不情不願地往榮華堂去了。
兩人進了榮華堂,驚異地發現最近的新聞人物韓坤鵬也在。他正緊挨著崔佟氏而坐,親親熱熱拉著崔佟氏的手低聲說話。不知他說了句什麽,惹得老太太“哈哈”笑得十分歡暢。
兩人見崔叔明夫婦並肩走進來,崔佟氏趕忙收斂了笑容坐好,韓坤鵬就笑著站起來。
韓坤鵬雖然是欽點的狀元,但是官職並不高,崔叔明堂堂的威武將軍,又是欽封的定遠侯爺,身份地位都甩他好幾條街。可是韓坤鵬卻並沒有要給崔叔明行禮的意思。
林婉城心中冷笑,麵上卻絲毫不顯。她略略給崔佟氏行了個禮,不等崔佟氏開口就直起腰來。而崔叔明自從知道崔佟氏是殺母仇人,自然不肯再向她低頭。
等到林婉城給崔佟氏見了禮,韓坤鵬才笑著衝崔叔明點頭:“叔明,弟妹,你們來了?”儼然是一副大哥的做派。
“弟妹?”林婉城一挑眉,“韓大人是在叫我嗎?”
韓坤鵬沒想到林婉城如此強勢,當場就將自己的話頂了回來,他臉上略微有些尷尬,趕忙道:“你不是叔明的夫人嗎?”他的意思是你是崔叔明的夫人,我是崔叔明的大哥,我叫你弟妹有錯嗎?
可是他大概搞錯了一個大前提:崔叔明同意你做他大哥了嗎?
不過,既然他搞錯了,林婉城絲毫不介意幫他糾正過來:“我是叔明的夫人不假,隻是我實在不知道韓大人是叔明的……”裝傻誰不會嗎?
韓坤鵬沒有想到這個麵向柔弱的女子竟然這麽難纏,不由道:“我的身份叔明沒有告訴你?”他看一眼崔叔明,崔叔明卻自顧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來,連一個眼風也沒有給他。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一向不愛聽別人家的閑話,叔明知道我的性子,並沒有跟我提起過。”
別人家的閑話?兜來轉去,還是把韓坤鵬拒之門外。林婉城言辭犀利,三兩句話就讓韓坤鵬啞口無言了。
“好了!”眼看兒子敗下陣來,崔佟氏終於忍不住出聲:“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當麵告訴你!坤鵬是叔明的大哥,這定遠侯府從今之後就是他的家,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對他不恭敬!”
林婉城淺淺一笑:“老夫人,話可不是這麽說!人的身份生來天定,並不是誰一句話就能改變的。韓大人說是不是?”
韓坤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說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
林婉城卻沒有給他繼續反應的機會:“今日老夫人僅憑一句話就要我和叔明多這麽一個大哥,嗬嗬……請恕婉城愚鈍,實在不能接受!”
崔佟氏頓時就惱了:“什麽叫僅憑我一句話就定了他的身份?鵬兒身上流著定遠侯府的血脈,他就是定遠侯府的大少爺,誰敢說一個不字?誰敢?”
林婉城裝作被崔佟氏嚇倒的模樣,一臉驚悚地捂著胸口,眼睛裏似是有淚水在打轉,她這幅樣子,活脫脫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形象。
崔叔明見狀趕忙站起身,一步就走到林婉城的身後,輕輕一攬,就將她帶進懷裏。崔叔明冷著臉對崔佟氏道:“怎麽?本侯竟連一個不字也不能說了嗎?”
崔佟氏氣的渾身發抖:“你想做什麽?我不過就說了她一句,你就對著我大呼小叫的,你不要忘了,我是你母親!你這麽多年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竟連孝道也不顧了?”
麵對崔佟氏的疾言厲色,崔叔明隻冷冷一笑,譏笑道:“說話還是小心一些好!我是皇子伴讀,與王爺們讀的可是一本書!”
崔叔明不過淡淡一句話,就將崔佟氏嚇得噤聲。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坐在靠椅上就開始抹眼淚:“老天爺,這就是我生的兒子!我生他養他二十年,到頭來竟連一句話都不讓我說!我活著做什麽?還不如死了算了!”
崔佟氏一邊說,一邊就舉頭要往桌角上磕。韓坤鵬見狀趕忙上前抱住,他立刻拿出兄長的威儀來對崔叔明喝道:“叔明!這就是你對待母親的態度嗎?你……你……簡直放肆!”
“放肆?”崔叔明一勾唇角,慢慢冷笑起來:“你不過是個沒有官職的狀元,本侯卻是一品大將軍,憑你也配跟本侯說放肆這兩個字?”
韓坤鵬氣得直咬牙:“你別忘了,我是你哥哥!長兄為……”韓坤鵬一句話沒有說完,崔叔明順手就將桌上的杯子扔過去,青瓷茶杯在空中高速旋轉著,貼著韓坤鵬的嘴角飛過去,“砰”一聲砸在他身後的柱子上,一下子撞得粉碎。韓坤鵬的冷汗“刷”的就流下來。
崔叔明一笑,眼裏滿是譏諷:“不好意思,打偏了!”在場的人心裏都十分清楚,崔叔明武功深不可測,怎麽會連一個暗器都打偏?這隻不過是崔叔明有意為之,目的就是要給韓坤鵬一個警告。一來,不給他點顏色他恐怕不知收斂,二來,如果真的將他傷了,外麵的流言隻怕要更加精彩,解釋,婉城恐怕也要受牽連。
崔佟氏的情緒也激動起來,她用手使勁在桌麵上拍打,上麵的茶盞隨著“砰砰砰”的震動都跳得很是歡快:“反了,反了!崔叔明,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竟然敢打你大哥了是不是?侯爺啊……你快睜眼看看吧,這就是你生養的好兒子,他忤逆不孝,還要恃武行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