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通神情一滯:“小人當然是猜出來的。”
林婉城笑道:“霍掌櫃真是……好靈巧的心思,既然霍掌櫃不知道什麽是蠱蟲,方大人,就讓他見識見識吧?”
方航趕忙陪笑道:“是,是,是。來人,快去將那些有問題的燕窩拿上來。”
衙役答應一聲,一會兒功夫,就有人端上來一個紅漆托盤,上麵擺著幾片燕窩。方航一擺手,衙役就將托盤丟在霍掌櫃麵前。
林婉城扶著安蘭的手慢慢上前,絲竹彎腰從托盤裏拿出一塊遞給林婉城。林婉城接在手裏,指著燕窩上一個白色的小球道:“霍掌櫃看到這個小白球了嗎?”
燕窩本來就是白色的,那小球也是白色,所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霍掌櫃眯著眼仔細看了看才猶豫道:“這……這許是燕窩上的髒東西沒有洗幹淨。”
林婉城勾唇笑起來:“我看霍掌櫃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嗬。安蘭……”
安蘭答應一聲,伸手將燕窩上的一個白色小球取下來,用指甲一掐,那小球立刻破了,安蘭將繭型的外衣撕去,一個肉乎乎的小東西就掉出來。
那東西雖小,但是有鼻子有眼,很容易就看得出是個活物。安蘭將小蟲子往霍掌櫃臉上一湊,開口笑道:“霍掌櫃可看清楚這是什麽了。”
霍掌櫃隻好點頭:“是,是蟲子。”
林婉城道:“霍掌櫃可還有什麽好說的?”
霍通趕忙往前爬了兩步,對著方航磕頭道:“大人,定遠侯府的燕窩是小店送的不假,可是我們又不是做侯府一家的生意,大人可以去其他府裏問一問,活著去小店查一查,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東西!”
林婉城道:“聽霍掌櫃的意思,你是說我故意冤枉你?”
霍通就道:“小人不敢這麽說。隻是送到別人府上的東西都沒有問題,偏偏貴府上的燕窩出了這樣的事,不由不讓人生疑!”
林婉城冷笑著沒有開口,絲竹就指著霍掌櫃道:“放肆!我們夫人是什麽樣的身份,願冤枉你?你也配嗎?”
林婉城擺手讓他退下,慢慢道:“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你可知道謀害定遠侯爺和仁濟夫人是什麽樣的罪名?”
方航見林婉城動了怒,也趕忙拍著驚堂木道:“你好大的膽子!你不過是個掌櫃,店麵再大,也就是個賣吃食的,憑你也敢誣陷侯府人?不動大刑,涼你也是不肯說實話了!來人——”
衙役們答應一聲,方航就喝道:“給我打!”
衙役正要動手,公堂外忽然一聲通傳:“蔣大人到!”
林婉城冷笑一聲,抬頭就看見蔣健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方航三兩步從堂上跑下來,一邊笑,一邊拱手:“蔣大人大駕光臨。實在是有失遠迎啊!”
蔣健抱拳回了一禮:“方大人客氣了!”
按理說蔣健是鴻臚寺卿,而方航是順天府尹,蔣健的官職遠不如方航,可是方航見了他卻格外勤快,究其原因,還不是蔣樹的緣故?
蔣樹是當朝太師,是齊王殿下的外公,朝裏朝外,誰敢不給蔣家人幾分薄麵?
隻是林婉城那裏就沒有什麽好臉色了。
崔叔明是一品將軍,林婉城也是皇上欽封的一品誥命夫人,蔣健見了她隻有低頭行禮的份。
方航笑嗬嗬對蔣健道:“不知蔣大人今日大駕光臨我們這小衙門有何貴幹?”
蔣健也抱拳笑道:“我今日是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奴才而來,還希望方大人賣個麵子!”
方航眉頭一皺:“為了奴才?莫非——”
蔣健哈哈笑道:“不錯!食為天是蔣家的產業,這霍通也是我的家奴。”
食為天是蔣樹年輕時置下的私產,這些年不斷發展壯大,幾乎壟斷了京中的食材市場,也成為蔣家乃至齊王很大的助力。
昨日崔佟氏往食為天捎了口信,霍通不敢怠慢,當天晚上就親自回了蔣家求援。隻是蔣家派去支援的人徹夜未歸,這不由讓蔣健有些不好的預感。
方航一聽霍通是蔣家的家奴,臉上頓時就愣住了:早上,定遠侯夫人來告狀,狀告食為天意圖謀害人命,他素來知道食為天財力雄厚,可是定遠侯府也不是好惹的,不曾想,現在又牽扯出一個蔣家來,這……讓他著實為難。
方航苦著臉道:“實在是不知霍掌櫃竟是蔣家的下人,失敬失敬。隻是……”他為難地看一眼林婉城,“現有定遠侯夫人狀告他意圖謀害人命,本官……本官著實難辦。”
方航轉頭去看林婉城,陪著笑臉道:“夫人,這蔣太師與崔侯爺也是同朝為官,既然也沒有出什麽大簍子,這件事您看……是不是就這麽算了?”
林婉城冷冷一笑:“方大人是青天大老爺,怎麽反倒為壞人說話?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現在我是受害者,方大人一句算了,怎麽都有些說不過去吧。”
方航兩手一攤,扭頭看著蔣健:“蔣大人,您看……這……”
蔣健道:“本官素來知道方大人辦事穩妥,所以今日前來,不為徇私,隻為求一個公道。父親常常教導我們,不能仗勢欺人,但是也決不允許別人欺負到頭上。仁濟夫人若有證據能夠證明霍通他確實包藏禍心,那麽任打任殺,蔣家絕無二話!”
霍通聽到“打殺”兩個字,隻覺頸後一涼,猛地縮了縮脖子。
卻見蔣健瞥眼看著林婉城,繼續慢慢道:“可若是不能拿出鐵證……就休怪本官一紙告到禦前,到時候,就隻能勞煩皇上來評評理!”
林婉城哼哼笑道:“蔣大人果然硬氣!那就請方大人登堂問案吧!”
方航還要再勸,蔣健卻也伸手做一個請的姿勢,方航無奈,隻好轉身回到書案後麵。
方航一敲驚堂木,開口問道:“崔夫人,您狀告霍掌櫃下毒,不知有何憑證?”
林婉城淡淡道:“這些燕窩還不算是憑證嗎?”
蔣健就冷笑道:“這算什麽憑證。燕窩又不是我們食為天自己產的,我們也是從外地收購,然後隨意派送到各個府上,怎麽別的府上的都沒有問題,隻有你們府上的有問題?哦——我知道了!”蔣健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別不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自己在東西上做了手腳,然後嫁禍食為天吧?”
林婉城淡淡一笑:“蔣大人多慮了。首先,我們侯府可沒有養蠱的人,其次,我們可不會做出這種沒頭臉的事來。”
蔣健氣得發蒙:“林婉城,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們府上沒有養蠱的人,我們府上就有嗎?堂堂的太師府,淑妃娘娘的娘家,怎麽被你說成了藏汙納垢之所?”
林婉城笑道:“沒有嗎?那芸香算不算?”
蔣健臉上一白,方航就從旁問道:“芸香是什麽人?”
林婉城一拍手,木刻就推著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走上堂來,正是失蹤多時的芸香。
木刻在芸香背後狠狠一推搡,芸香就跪倒在地上。她一進到大堂,早就嚇得瑟瑟發抖,連臉也不敢抬。
林婉城就指著她笑道:“大人,這就是芸香。不,不對,她不是芸香。”
方航聽林婉城前後不搭,不由很是疑惑:“夫人這話……下官有些聽不明白。”
林婉城道:“真正的芸香是佟芷柔的貼身大丫鬟,可惜早就被害死了。前些日子,我曾經派人去芸香的家鄉查過。佟芷柔將要嫁到侯府做平妻時,芸香的父親去蔣家問她要銀子補貼家用,結果女兒沒見到,回來之後,一家幾口還都被滅門。而這個假芸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混在佟芷柔身邊潛進侯府的。”
方航一拍驚堂木,指著芸香大聲嗬斥道:“侯爺夫人所說可屬實?”
芸香被驚堂木發出的聲音嚇得縮了一下膀子:“是,是,屬實。”
蔣健在一旁看到芸香如此膿包,忍不住心裏暗罵:“真是沒用的東西。”
林婉城淡淡一笑:“現在,你就來告訴大人你的真實身份!”
芸香咽了一口口水,小聲道:“我……我是……”
方航一拍驚堂木:“抬起頭來,大聲一點!”
芸香的眼淚忍不住湧出來:“回大人,我是苗女,是在苗疆長大的。從小,我跟著奶奶相依為命,奶奶怕我被人欺負,就傳授了我養蠱、放蠱的方法。有一回,村子裏來了許多官兵,他們在村子裏橫行霸道,許多人都被打傷了。我看不過,就暗中放蠱將他們殺死。”
方航挺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張嘴就提到殺人,也不由微微變了臉色。
“後來,他們的首領將我抓起來,本來是想殺我的,但是最後卻沒有動手!”
方航就問:“為何會選擇放了你?”
芸香想起往事,臉上的情緒格外沉重:“他們想讓我幫忙做事,他們說,我如果不答應,就把我殺了!我沒有辦法,就跟著他們來到京城佟家。有一天,佟大小姐的丫鬟芸香死了,佟大人就讓我冒充芸香跟著小姐一起嫁到侯府。我問他為什麽要我去侯府,佟大人說是為了防止有人不聽話。”
方航眉毛一擰:“防止誰不聽話?說清楚!”
林婉城淡淡一笑: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崔叔明。當時齊王還沒有與崔叔明翻臉,他們恐怕是想先采用懷柔政策,若果拉攏不了就將他毀了!
芸香果然道:“當時我不知道,可是後來,我猜測,應該是,是……侯爺!”
方航點點頭:“繼續說!”
芸香接著道:“後來,蔣家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中了毒,身上都是紅疹,佟二小姐,哦,也就是佟芷若就把我帶進蔣府……”
芸香還沒有說完,蔣健就忽然怒道:“住口!你胡亂攀扯什麽?我女兒是什麽身份,豈會與你這等賤人認識?”
芸香趕忙哭道:“大人,大人,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沒有說謊!”
林婉城就笑道:“蔣大人急什麽?隻管聽下去就是了!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蔣健就怒道:“公斷自然可以,隻是就怕有人在背後扇陰風點鬼火,操縱一些奸佞之徒誣陷我們蔣家的清白!”
林婉城還沒有說話,門外就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蔣大人口中的人是指本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