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對她這種死皮賴臉的行為很是不齒,淡淡一笑,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崔佟氏看到了林婉城臉上的嘲諷,憤怒道:“你笑什麽?你一個賤人,有什麽資格嘲笑本夫人?”
林婉城道:“有些時候,自欺欺人的時間久了,自己就真的信以為真了!”
崔佟氏梗著脖子吼道:“你們兩個究竟想做什麽?來我這裏說了這麽多莫名其妙的話,就是不肯告訴我實情!”
崔叔明道:“你當年確實生下了一個兒子,但是你造孽太多,你兒子根本就沒有活下來。”
崔佟氏不可置信道:“不,不可能,怎麽會?鵬兒他是我兒子……不可能的!”
崔佟氏似是自問自答,但是崔叔明知道她自己恐怕早就有所懷疑了。有些情感,比如母子之情,很微妙,沒有為什麽,但是就是能感覺出來。
崔叔明定定看著她:“韓坤鵬就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他父母甚至連京城都沒有來過,又怎麽可能從崔家將他抱回去?至於樣貌,他隻是跟我長得有幾分想象罷了。和我們定遠侯府沒有絲毫關係。”
崔佟氏道:“怎麽可能呢?你們長得那麽像,若不是兄弟,怎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
崔叔明淡淡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而且,若不是跟我長得像,又怎麽能讓你相信呢?”
崔佟氏還是搖頭:“他手上有胎記,身上有玉佩,這兩樣東西是啊會錯的!”
崔叔明微微蹙眉:“是誰告訴你你兒子手上有胎記的呢?是碧草對不對?”
崔佟氏吃驚道:“你竟然認識碧草?”
崔叔明看著她像是看一個可憐蟲:“她從前是你的貼身丫鬟,你生產之後,她就被祖母發賣。前次你們去雲龍寺進香,在山門前遇到斷腿的乞丐,隻是你當時並未與她相認,後來佟燦勳將她帶回佟府。佟燦勳入獄後,他的夫人就將碧草引薦給你,你也是因此才知道自己有一個兒子活著,我說的可有什麽差錯?”
崔佟氏簡直一臉驚恐:“這些事你是從何得知?是了,是了……”她回頭看一眼林婉城,“是這個賤人告訴你的,對不對?去雲龍寺那天,她也在!”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們侯爺的勢力你大概不知道,我們了解的真相遠遠比你了解的要多!”
崔佟氏咬牙道:“你們究竟還知道什麽?”
崔叔明平靜道:“你別急,今日我有的是時間,咱們可以好好聊一聊。你從碧草那裏知道我的身世,再加上當時產婆的證詞,你就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後來,鄭王大婚那天,你在大街上遇到一個碰瓷的老乞婆,是韓坤鵬出麵幫你解圍,你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他手上的胎記!你從此將他視作親子,隻是你不知道你兒子手上從來都沒有胎記。從碧草到韓坤鵬,隻不過是有人給你做的套,給你畫了一個充饑大餅,滿足你求子心切罷了。”
崔佟氏道:“那他身上的那塊玉佩呢?那玉佩是我的東西準不會錯,如果他不是我兒子,身上怎麽會有雙魚玉佩?”
崔叔明接著道:“當年,祖母為了掩蓋我的身世,在你產後昏迷的時候,就將你身邊的丫鬟全部發賣。碧草的性子,想必你也是了解的。她眼見自己即將落難,就在臨走之前偷了你的玉佩。你一定想問我是怎麽知道的對不對?”
崔佟氏死死咬住牙沒有吭聲。
崔叔明就接著道:“自從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一直對母親難產的原因心存懷疑,我知道能夠為我解惑的隻有你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叫碧草,另一個叫柔絲……”
崔叔明聲音低沉,語氣輕緩,就像是在講故事一樣:“我派出去的人終年尋訪,卻一無所獲。偶然的機會,他們在市麵上發現了你的那塊雙魚玉佩。那玉佩上有定遠兩字,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侯府出去的東西。我的手下多方打探,才終於找到在大戶人家做老媽子的碧草。原來她當年偷走玉佩,現在走投無路,不得已才將玉佩又賣掉。”
“我剛想將碧草帶回來,卻發現有另外一撥人也盯上她,我的人害怕打草驚蛇,就沒有輕舉妄動。不曾想卻讓那夥人捷足先登。我怕會打草驚蛇,所以就吩咐他們按兵不動,不曾想……我也大意了一些,竟然讓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跑走了。我再聽到她的消息,就是不久之前了。”
崔佟氏哼哼冷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婉城笑道:“老夫人不用著急,慢慢往下聽就是了。”
崔叔明回頭對林婉城一笑,才接著道:“我跟丟了碧草,隻好一邊尋訪她的下落,一邊去找你的另一個丫鬟柔絲。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在贛州的一處尼姑庵找到了已經出家的柔絲。”
崔佟氏緊張道:“她跟你說了什麽?”
崔叔明道:“沒有,她被人殺死了。不過她留下一封密信。在信裏,她將當年的真相講了出來。”
崔佟氏皺著眉道:“那封密信呢?在哪裏?”
崔叔明伸手從胸前掏出一張紙,正是柔絲用明礬水寫的那封密信。他抬手一扔,那封信輕飄飄卻不失準頭地落在崔佟氏身前。
崔佟氏慌忙將信紙展開,一著急,將信紙撕開一個口子。
崔佟氏張著嘴將信看完,一邊抖,一邊搖頭哭著喊:“不,不會!我的兒子不可能死的!不會的!”
崔佟氏劈手將信紙撕的粉碎,惡狠狠瞪著崔叔明:“你就是想要騙我!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崔叔明冷笑著注視著她,臉上平靜無波:“我有什麽理由要騙你?”
崔佟氏被看得心虛,可是她還是強硬道:“那你告訴我,碧草有什麽理由要騙我?”
林婉城忽然笑道:“說起來你也是聰明一世,怎麽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自然是有人要騙你,隻是這人肯定不是碧草。”
崔佟氏呼吸一滯:“是誰?”
林婉城兩眼亮晶晶地望著她,一雙眼睛似乎能夠攝人心魄:“你覺得是誰?”
不知怎麽,崔佟氏在看到林婉城眼神的一瞬間就明白過來:“是……是燦勳?還是……蔣家或者齊王?”
林婉城淡淡一笑:“你還不算太笨。”
崔佟氏想不明白:為什麽燦勳要欺騙自己?他難道不知道兒子是我的**嗎?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地欺騙我。
林婉城似乎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慢慢開口道:“齊王想要拉攏叔明,可是叔明不願與他同流合汙,他於是就改了主意。齊王的博博野心你是知道的,所以他需要培植新的力量,正在這時,他遇到了才華橫溢的韓坤鵬。不得不說,韓坤鵬確實頗有才,齊王也知道他一定會在春闈中成為新起之秀,所以就提前拉攏他。”
林婉城頓了頓,看著一臉呆滯的崔佟氏,接著道:“可是韓坤鵬隻是寒門士子,他雖然有才,沒有門路也是枉然。不過,好在他還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東西。”
崔佟氏聽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問:“是什麽?”
林婉城盈盈一笑,轉臉看著崔叔明道:“自然是他的相貌啊!他長得像叔明,就是他最大的資本。我敢肯定,縱使他是個庸才,隻要他頂著這麽一張臉,齊王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讓他在春闈中露臉的!”
崔佟氏張嘴就問:“為什麽?”
“為什麽?”林婉城笑起來,“因為他已經控製了碧草,知道了叔明的身世,他需要一個人將侯府攪亂!所以,齊王就讓碧草編了個故事,告訴你兒子沒有死,告訴你他的胎記,還有那塊被她偷走的雙魚玉佩!”
“老夫人,你難道不覺得韓坤鵬出現的很突兀嗎?你前腳剛知道你兒子的特征,後腳就有一個長得像叔明,手上有胎記,脖上掛玉佩的人幫你解圍?”
崔佟氏臉上一片寒霜,她並非沒有懷疑過,隻是有碧草的證言,接生婆的口供,還有最重要的:韓坤鵬一張像極了崔叔明的臉,讓她毫不猶豫就否決了自己的懷疑。
林婉城接著道:“沒想到老夫人愛子心切,果然上當。後來,你不但認下韓坤鵬,還讓他入住侯府,無形之中,齊王離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步。齊王想借著你對叔明的仇恨讓他後院起火,更有甚者,希望你能搞出一些事情來,比如像我從前那樣不知不覺中了蠱毒?這麽一來,他不但鏟平叔明這個勁敵,而且可以讓韓坤鵬成功坐上侯爺的寶座。到時候定遠侯府的勢力就會被他牢牢把控,你說,他的計謀是不是很妙?”
崔佟氏的臉上最初是迷茫,繼而又有些質疑,最後全都變成無邊怒火。她轉身走到榻前,抬手就將榻上的一個小桌子掀翻,桌子上原本擺著的一副骨牌,呼呼啦啦散落了一地。
崔佟氏又猛地轉過身,此時的她滿臉是淚,雙目赤紅,口鼻處的血跡還沒有幹涸,原本就不齊整的發髻已經十分散亂,她衝著林婉城夫婦吼得歇斯底裏:“不可能的,你們一定在騙我,絕對不會是像你們說的那樣……我的兒子怎麽會死?怎麽可能一出生就死掉?老天,你為何對我如此不公,究竟是為什麽?”
她不願意相信崔叔明夫婦的話,偏偏她們把話說的那麽篤定,而且邏輯嚴密,連一絲錯漏也沒有。
林婉城臉上平靜的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泊,連語氣也是淡淡的:“老天不公嗎?我倒覺得並非如此。你機關算盡,搶來了本不屬於你的一切,甚至殘害主母,然而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你竟然生下一個死嬰,讓你的一切設想全部成空。這麽看來,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半是命運,半是自己走出的不歸路吧!”
崔佟氏披頭散發地跑上來:“你們若要我相信也可以,隻要你們拿出證據來,你們有證據嗎?隻管拿出來啊!”
崔叔明淡淡一笑:“就算有證據,我為什麽要給你!不錯,我們就是編了一個瞎話來騙你的,你兒子沒死,就關在大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