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薇上前給崔叔明見了禮,金一川就疾步走上來。夏采薇眉頭一皺,眼睛微微往身後的兩個嬤嬤身上瞟。
金一川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嬤嬤的身份,但是從她們的穿著打扮也大致猜出一些,這兩個老婆子隻怕是宮裏派出來監視夏采薇的!
金一川害怕給夏采薇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停在兩步之外,規規矩矩給她行一個禮,一雙眼睛滿是柔情與思念。
夏采薇趕忙就給刑、管二位嬤嬤介紹:“這是保安堂的金一川金大夫,今日婉城的師兄不能前來赴宴,就讓他代表出席。”
兩位嬤嬤對視一眼,什麽也沒有說,就退在一旁。
夏采薇衝金一川一笑,就轉身去看相如故,隻見相如故正死死盯著崔叔明在看,一雙秀眉微蹙,似乎是有千言萬語不吐不快。
花鳳涼顯然也注意到相如故的不一樣,他種種咳了一聲,聲音裏已經很是不滿。相如故被花鳳涼一提醒,這才回過神來,她趕忙就走上前去見禮。
崔叔明淡淡點頭,然後就拉著林婉城躲在一邊噓寒問暖。眾人在大廳裏寒暄了一會兒,就有丫鬟上前詢問在哪裏開宴。
花鳳涼還沒有開口,刑嬤嬤就冷聲道:“俗話說男女七歲不同席,郡主尚未出閣,怎好與一群男子同席飲宴?”
管嬤嬤也趕忙勸道:“郡主,刑嬤嬤說得對,這樣於理不合,傳出去,隻怕會壞了郡主的名聲。”
夏采薇不自覺就看了金一川一眼,隻見他臉上也略有薄怒。花鳳涼見狀,趕忙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分席吧。”他抬手指著廳中的一個小丫鬟吩咐道:“讓樂園再去準備一桌席麵。崔夫人有孕,就不要備酒了,將一些時鮮水果炸成汁給她們送去。”
小丫鬟趕忙答應下來,轉身就去傳話。金一川咬牙看了花鳳涼一眼,裏麵似有怨懟。
花鳳涼當然注意到金一川的眼神,隻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自從相如故進到前廳,眼神似乎就一直在崔叔明身上晃悠,這讓他趕到深深的不安和憤怒,同時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之,能讓他們兩個分開,自己心裏或許才能舒服一些。
花鳳涼和金一川各有心事,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吃完了飯,金一川本想找機會去和相如故說會兒話,不曾想卻遭到刑嬤嬤的訓斥。
金一川怕相如故會受委屈,強自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憤憤離去。相如故心裏自然也很不好受。她出宮雖然名義上是應林婉城的邀請,其實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刑嬤嬤、管嬤嬤並不像流藍、斂紫那麽好糊弄,想要在她們眼皮子底下與金一川相會,基本上難於登天。
林婉城找機會去見了花鳳涼,言辭犀利地將他批評一頓,並且態度強硬的將心蓮、心荷討要回來。
花鳳涼雖然平時十分高傲,但是在崔叔明兩口子麵前他還是覺得深深的無力:論武力,崔叔明打他這樣的紈絝子弟根本連手腳都不用使;論嘴皮子,林婉城隻怕能將自己虐成渣渣。
花鳳涼心裏暗罵一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人活該你們世世代代都做兩口子!
隻不過,腹誹過後花鳳涼還是要乖乖聽話,將心蓮、心荷送回相如故身邊。
林婉城、夏采薇陪著相如故在避暑山莊住了三天,這三天裏,花鳳涼每天都帶著崔叔明、金一川來這裏吃飯,隻不過,三人為了避嫌,從不在此久留,也不敢在此過夜。刑嬤嬤、管嬤嬤見他們如此自覺,不由也慢慢放下心來。
臨回宮前,林婉城找了個機會與夏采薇詳談一番。
林婉城道:“采薇,你往後……準備怎麽辦?”林婉城的話說的十分含糊,可是她知道,夏采薇能夠聽得明白。
果然,夏采薇臉色微變,哀歎了一會兒,她才苦笑道:“我能怎麽辦?婉城,你是明白我的心的,我……若讓我嫁進齊王府,我寧願去死。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許多事情,並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去做的。表麵上,我是人人尊敬的惠陽郡主,深得太後寵愛。其實,我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孤女罷了,除了你們,誰又會關心我的死活呢?”
林婉城歎口氣,勸慰道:“采薇,雖然咱們現在還沒有對策,但你要記得,咱們不是沒有希望。你久居深宮,想必皇上的態度你也明白,齊王他……所以你不要心急,懂了嗎?”
夏采薇莞爾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死死盯著壽康宮,等著我出事,我若有什麽事,隻怕反倒讓他們稱心如意!”
夏采薇能想得明白,那就太好不過了。林婉城緊緊握住她的手,就像是一個精神支柱一樣默默挺立在夏采薇身邊。
北方的夏天,天氣反複無常,剛剛還是晴空萬裏,轉眼間就是大雨傾盆。
林婉城坐在窗前,望著外麵的雨簾,不由有些懸心:“安蘭,安蘭——”
安蘭聽到聲音就趕忙走上前來,林婉城道:“快派人去門房那裏看看,侯爺可曾回來了?”
安蘭不由笑道:“夫人今日是怎麽了?這一會兒功夫您都派人去看了三遍了!”
林婉城吃驚道:“我竟讓你看了這麽多遍了嗎?”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不由笑道:“瞧我,可是要變成一個絮絮叨叨的老太婆了。”
絲竹就在一旁打趣道:“夫人可不老呢!您是因為天氣不好,擔心侯爺罷了。您說自己是絮叨,可是落在侯爺眼裏,不知道他如何心暖呢!”
主仆三人正說著話,崔叔明果然就從雨簾裏衝進來,他頭發有些潮濕,衣服也濕了很大一片。林婉城趕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迎上去,絲竹也順手遞過去一塊幹毛巾。
林婉城一邊幫崔叔明擦頭發,一邊吩咐道:“快去把熬好的薑湯端上來,給侯爺去去寒氣。”
安蘭笑著應下來,絲竹就在一旁道:“侯爺可算是回來了,不然夫人真的要將窗戶都望穿了,一會兒功夫,就打發人去門上看了好幾趟呢!”
崔叔明也笑起來:“將窗戶都望穿?這詞語倒是新鮮。不過,望穿了也不怕,隻要夫人喜歡,多換幾回窗戶又有什麽要緊?”
一句話說的林婉城也笑起來:“聽她在那裏渾說。好了,快去廚上將飯菜熱好了端來,等侯爺喝了薑湯,咱們就可以吃飯。”
絲竹笑著答應下來,趕忙就跑出去了。不多時,安蘭端來薑湯,絲竹吩咐人擺了飯,崔叔明也已換了幹燥清爽的衣服,夫妻二人就一起坐下來吃飯。
等用過晚飯,雨已經停了,天氣卻還有些陰沉。烏雲壓得低低的,又悶又熱,讓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夫妻兩個正坐在榻上說話,餘慶卻忽然跑進來稟報:“花公子派人來侯府求援,似乎是有什麽人要生了,情況不太好,怕是有些難產,想要夫人去幫忙。”
要生了?林婉城一下子就想到了相如故。可是她的胎現在隻有八個多月,怎麽會現在生產呢?林婉城隱隱有了不安的感覺。
崔叔明看一眼天色,就斷然拒絕道:“不去!要生孩子就去找產婆,什麽事都要麻煩婉婉?”
餘慶弓身答應,轉身就要出去回話。林婉城抬手將他攔下來:“餘慶,你就請他們稍等片刻,等我帶上藥箱,就隨他們前往!”
餘慶頓時有些進退兩難:兩口子各執一詞,該聽誰的好呢?
餘慶正在犯難,就隻聽崔叔明道:“你若要去也可以,但是必須讓我陪同。”
林婉城一邊招呼安蘭去收拾藥箱,一邊對崔叔明無奈道:“我是去救人,你去算怎麽回事?你乖乖在家等我,你近日辛勞,隻怕好幾天都沒有睡過好覺了。”
崔叔明堅定地搖頭:“時間都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出門我怎麽放心!不然就讓我陪你去,不然就把你抱在懷裏不放你出門!”
說話間安蘭已經將藥箱準備好,林婉城就扶著絲竹的手要往外走。崔叔明卻將身子一側,將她攔下來:“不許去!”
林婉城見他像孩子一樣使小性子,也十分無奈,隻好鬆口答應將他帶上。
崔叔明勾唇笑起來,伸手從絲竹手裏接過林婉城的胳膊,親自攙扶著她,急匆匆向著府門外的馬車走過去。
林婉城夫婦來到花鳳涼的山莊時,白華和金一川已經聚在產房外,相如故淒厲的慘叫聲隔著重重疊疊的院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花鳳涼麵色焦急的在門外走來走去。他幾次想往產房裏衝,卻都讓白華和金一川攔下來。
花鳳涼一見林婉城大步走上來,頓時像是見到救星,他三兩步就衝上前:“你可終於來了!如故她……如故她……你快去看看她吧!”
林婉城不敢怠慢,她從白華和金一川嘴裏大概了解了相如故的情況,就帶著安蘭、絲竹進了產房。
在林婉城到來之前,金一川和白華已經給相如故診過脈。隻是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而相如故的情況又比較複雜,所以兩人礙於俗禮,都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
林婉城進了產房,先給相如故診了脈,然後就去查看生產的情況。
相如故此次卻是難產,她羊水已經破了,孩子卻依舊沒有露頭。林婉城心裏清楚:若是不趕快讓相如故生產,隻怕他們母子二人的性命都有危險!
林婉城當機立斷,先給開了催產的方子,然後用金針將她的經脈疏通,這樣一來,生產起來會稍微方便一些。
相如故躺在**,她頭發亂蓬蓬的散做一團,一張慘白的小臉上全是豆大的冷汗。她似乎感覺到林婉城就在身邊,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婉城……如果……如果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求你,我求你一定不要顧及,要讓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婉城,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林婉城看她痛苦的樣子趕忙上前安慰她:“如故,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母子出事的。丫鬟已經去熬藥,等你喝了藥,有了力氣就能生產,你記著,我一定會讓你們母子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