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一聽說要割舌頭,嚇得趕忙用手將嘴死死捂住。

林婉城就慢慢俯下身子,輕輕一笑,淡淡道:“你們少爺是個好脾氣,我可不是!你們少爺知道憐香惜玉,我可不會!我勸你還是放聰明一些,否則,我很難保證你能完整的從這裏走出去。”

林婉城聲音淡淡的,連一點嚴厲的味道都沒有,可就是讓人聽了之後一身一身出冷汗。林婉城冷眼看著襲人這副樣子,恥笑一聲,又抬頭對花鳳涼道:“從前,花大少爺是多麽利落的性子,怎麽如今也學會拖泥帶水這一套?莫不是真對這個丫鬟起了什麽心思?”

花鳳涼趕忙就求饒道:“姑奶奶,你小聲點行不行,如故在屋裏呢,讓她聽到了,隻怕又要與我置氣。我早上才在她那裏得了一個好臉,可不想這麽快就鬧崩。”

林婉城將花鳳涼打量一下,若有所思道:“花公子你……果然是變了。”從前的花鳳涼高傲的像是一隻花孔雀,他從來不會去主動討好女人,可是現在不一樣,他開始顧忌相如故的感受,開始學著討好他,莫非真應了那句老話:愛情使人成長?

這句話聽在花鳳涼耳朵裏卻有另一番滋味,他以為林婉城是在嘲笑,臉色一變,冷聲衝院門外喊道:“季北,把她給我拉出去!”

季北答應一聲就衝進來,不由分說,提著襲人的後領子就往外走。襲人嚇得痛哭失聲:“少爺,您不能,您不能啊!奴婢是老夫人院子裏的人,求您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饒了奴婢吧!奴婢咋也不敢了!”

林婉城抬眸一看花鳳涼,隻見他尷尬地笑起來:怪不得遲遲不肯處置襲人,原來她竟是花老夫人派來的,這也就難怪了。

懲治了襲人,林婉城就隨著花鳳涼去看相如故。相如故的身子已經大好,她正抱著孩子坐在**與心蓮說話。

主仆二人見林婉城進來,就趕忙停住話茬。心蓮就退下去給林婉城倒茶。

林婉城順勢在床邊坐下,伸手從相如故懷裏將孩子接過來。說句實話,剛出生的孩子長得真不好看,臉上紅紅的,像是一個退了毛的小猴子。

不過,孩子的樣貌好像絲毫不影響花鳳涼的疼愛,他雖然沒有抱在手裏,卻在一旁抓耳撓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林婉城看見他急得抓耳撓腮,轉手就將孩子交到他懷裏:“你這當爹的是不是還沒有抱過?”

花鳳涼欣喜地將孩子接過來,可是他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手足無措的樣子讓人看了發笑。

林婉城耐心地給他講解抱孩子的正確姿勢,花鳳涼就奇怪道:“你怎麽對抱孩子這麽有經驗?”

林婉城一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前世是個大夫,雖然不在婦產科,但是曾經接診過一個患者。那女孩未婚生子,跟家裏斷了關係,一個人住在醫院裏。

林婉城見她生活很困頓,就主動去給她幫忙,有時幫她買些飯,有時也給她抱一抱孩子。

有一次,兩人說起了女孩的身世,林婉城忍不住就問她:“你男朋友呢?”

那女孩臉上有一絲落寞:“他在外地!他家境很差,所以要努力工作才能養活我們娘兒倆。”

林婉城又問:“你生病的事他不知道嗎?”

那女孩自豪地搖頭:“不知道。他知道了恐怕要心疼,我想讓他安心在外麵工作,不想讓他為其他閑事操心。”

林婉城沒有談過戀愛,對這種感覺似懂非懂,就繼續問:“那,你覺得苦嗎?”

那女孩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苦是當然苦的,可是隻要想到他,似乎就沒有那麽苦了。”那女孩的笑十分燦爛,林婉城甚至覺出了甜蜜的味道。

那時候,林婉城的感情生活還是一張白紙,她不明白,為什麽原本清苦的生活會因為對一個人的想念而變得甜蜜,現在,她有了崔叔明,她才慢慢明白,讓那個女孩覺得甜蜜的不是某個人,某句話,而是她對兩人美好未來的憧憬。

“哎,問你話呢!”一時不察,林婉城就陷入回憶。當她被花鳳涼從前世的記憶中拉回來時,不免有些怔愣。

林婉城反應了好久,才想起花鳳涼是在問自己為什麽抱孩子那麽有經驗。林婉城隻好笑道:“因為我是個大夫啊!對了,你們給孩子起名字了不曾?”

花鳳涼道:“這個……還沒有,按理來說,孩子的名字都應該由老太爺來取的。”提到花老太爺,花鳳涼臉上明顯有些鬱鬱之色。

林婉城就道:“那你準備什麽時候把孩子抱回家呢?”這處避暑山莊再好,到底不是花家大宅,相如故一日不入花府,她的身份就始終不能得到承認。林婉城這樣問,也是變相地問他什麽時候可以將相如故扶正。

畢竟,她現在有了孩子,總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不明不白地住在別院裏,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也總要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

花鳳涼明顯不想涉及這個話題,他含含糊糊地想要糊弄過去,相如故就慢慢垂下頭,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林婉城看著花鳳涼的樣子,不由也有些生氣,她道:“我實在不知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若是不看重如故,當初何苦來招惹她?”

花鳳涼趕忙道:“誰說我不看重她!”

林婉城也道:“既然看重她,就該給她一個名份!這麽不明不白的算怎麽回事?你難道要她一輩子躲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別院裏嗎?”

花鳳涼有些啞火。

林婉城在相如故那裏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她離開侯府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府裏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她必須要回去了。

花鳳涼親自將林婉城送出門,看著她遠去的馬車,才煩躁地一揮手,對身後的季北道:“回府!”

林婉城說的對,有些事是該說清楚了,即使知道希望不大,也還是要爭取一下!

過了幾天,天氣終於涼爽下來。平日裏,林婉城的鋪子受了花鳳涼不少照顧,現在他有了孩子,林婉城就想給孩子送一套赤金長命鎖。

為此,安蘭特地去開了林婉城的私庫,結果鎖子確實找出了幾套,隻是要麽樣子不時興,要麽成色不好,總之沒有一副稱心如意的。

林婉城一咬牙:正巧天氣涼爽,自己也許久沒有上街,幹脆就去定製一副金鎖,順便去逛一逛綢緞莊。

主意已定,林婉城就帶著安蘭、絲竹出府來。平安照例將馬車停在正陽街口,林婉城就扶著兩個丫鬟在正陽街上的店鋪裏一間一間轉著看。

轉了一個上午,林婉城給相如故的孩子定製了金鎖,自己又買了一套秋裝,給兩個丫鬟添置各添置了幾樣首飾,還給崔叔明買了一雙薄靴子。

到底是七月的天氣,雖然有些涼風,但正午時還是有些暑熱,林婉城將采買的東西放回馬車,就又領著兩個丫鬟去茶樓小坐。

來在茗香閣,掌櫃的親自將主仆三人送上雅間,林婉城一開窗,就看到樓下竟然有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攤。

林婉城本就是孕婦,一看到草垛上紮著的紅紅漿果,就覺得食指大動,肚裏的饞蟲都要活過來一樣。林婉城招手換來安蘭:“去給咱們買幾串糖葫蘆,許久不吃,也怪想的!”

絲竹就打趣道:“人常說酸兒辣女,夫人這麽喜歡吃酸的,想必肚子裏一定是個小少爺。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林婉城不由就笑道:“若是個小姐你就不恭喜了麽?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樣疼愛。”林婉城一邊說一邊就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她滿臉慈愛,那副情景,像極了一個慈母。

安蘭答應一聲就要下樓,絲竹卻將她叫住:“一定要仔細挑一挑,有壞果子的可千萬不能要!”

安蘭道了一聲好,就推門出去。絲竹就陪著林婉城坐在雅間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不過片刻功夫,安蘭就舉著好幾串糖葫蘆上了樓,林婉城看著她手裏紅彤彤的果子,隻覺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她伸手結果一個來,張嘴咬掉一顆果子,入口隻覺糖漿的甘香伴隨著果子的酸味在嘴裏化開,那種感覺,簡直難以形容。

林婉城又招呼絲竹也嚐一嚐,一抬頭卻看到安蘭在發呆。林婉城不由奇怪道:“這是怎麽了,去買了一趟糖葫蘆,像是丟了魂一樣!”

安蘭反應過來急忙一笑,猶猶豫豫道:“沒,就是見了個熟人,又覺得……不太可能是她。”

絲竹一邊大口大口嚼著紅果,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是誰?”

絲竹抬頭看了她一眼,秀眉微蹙,卻還是道:“仿佛是心蓮。”

絲竹就笑起來:“那指定是你看錯了。相姑娘剛剛生產,心蓮怕是在山莊伺候月子,哪有時間來這茶館裏喝茶。”

絲竹正在說話,眼睛一瞥,忽然就看到林婉城將手裏的糖葫蘆慢慢放下,嘴裏咀嚼的動作也慢下來。絲竹順著她的目光一看,隻見對麵餘慶滿臉警惕的從對麵雅間裏走出來,他沒有將門關嚴,門裏就有一個青綠色夏衫的小丫鬟走上來,將半開的房門關好,那丫鬟,正是不久前在避暑山莊曾見過麵的心蓮。

絲竹奇怪起來:“咦——餘慶竟然也在!這是怎麽回事?”餘慶是崔叔明的親隨,從來不會脫力他的視線,按理說崔叔明現在應該在衙門公幹,怎麽餘慶會出現在這裏,還和相如故的丫鬟同處一個雅間?

安蘭緊張地瞪了絲竹一眼,絲竹再愚笨,也有些反應過來了。

安蘭趕忙解釋:“夫人,或許是與侍衛有事要根心蓮商議,您不要想那麽多……”

其實她剛剛不止看到了心蓮,她同樣也看到了餘慶。隻是,她不明白兩人在此碰頭的目的,所以不想惹林婉城煩心。然而,如果一點也不向林婉城提,她又害怕萬一真的發生了自己猜測的事,林婉城會沒有心理準備,所以,她才委婉地提了一句心蓮。

不曾想,這兩個人轉眼就一同出現在夫人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