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安蘭的勸解,林婉城忽然就笑起來:“安蘭說的對,許是有什麽要緊事。咱們不要去想那麽多,趕快吃糖葫蘆吧,上麵的糖漿若是化了,口味就要不好了。”
說著,林婉城又狠狠在糖葫蘆上咬了一口。隻是,這一口再沒有最初的酸甜適口的感覺,滿滿都是苦澀。
從茶館出來,林婉城再沒有心思逛街,領著安蘭、絲竹就回了侯府。一下午的時間,林婉城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崔叔明從府外回來,林婉城就幫他更衣吃飯。
本來崔叔明是不想勞累她的,但是林婉城堅持,他就隻好笑著接受。林婉城服侍著崔叔明將外麵的夏衫脫下來,放在鼻尖一聞,狀若無意道:“怎麽身上有一股脂粉香?”
崔叔明一滯,忽然又笑起來,他的笑容那麽心虛,林婉城看在眼裏,隻覺心痛。崔叔明道:“不是你的嗎?”
林婉城淡淡笑了,她沒有說話,但是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她從來不用這個味道的脂粉。
晚間,夫妻二人躺在**,崔叔明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將林婉城攬在懷裏,林婉城卻出乎意料地拿開他的手:“趕快睡吧,明日還要早朝。”
崔叔明也看出林婉城的不對勁:“婉婉,你怎麽了?怎麽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一樣?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你了?”
林婉城沒有說話,心裏卻止不住怒罵:除了你這個混蛋,誰還會欺負我呢?
崔叔明見她不說話,就伸手去搖一搖她的身子。林婉城依舊沒有動,崔叔明就隻管從背後將她抱住。林婉城想要掙脫開,崔叔明卻笑起來:“今日上街都買了些什麽?”
林婉城吃驚道:“你怎麽知道我上街了?”
崔叔明道:“你不是帶著安蘭、絲竹去了茗香閣嗎?我還看到你讓安蘭去買糖葫蘆!我猜猜看……你也見到我了對不對?你今晚這麽反常,都是因為中午在茗香閣看到了我?”
林婉城原本背對著崔叔明,聽他這麽說,趕忙將身體調轉過去,她看著崔叔明一雙含笑的眼眸,趕忙道:“我並沒有看到你。我隻是看到了餘慶,還有……還有如故的那個丫鬟叫心蓮的。”
崔叔明想了想就痛快點了頭:“不錯,是有她在。”
林婉城馬上道:“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為什麽如故生產那晚要私下和她見麵,今天又……又在茶樓裏和她鬼鬼祟祟……”
崔叔明笑起來:“你猜到那天我是與她見麵了?”
林婉城道:“本來是不知道的,可是今天看到你們在茗香閣會麵,又想到那晚的事,你說去如廁,可是怎麽可能去那麽久?偏巧心蓮那段時間也不在,所以我就大膽猜測了一下。”
崔叔明抱著林婉城的額頭親了一下:“婉婉真的好聰明。”
林婉城揮手將他打開,堅定道:“你還沒有說為什麽兩次三番要與她見麵……”我還要視情況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崔叔明不由道:“怎麽,吃醋了啊?”
林婉城不耐道:“才沒有吃醋,就是好奇!快說,為了什麽?”
崔叔明道歎口氣道:“哎,不想說啊!”林婉城趕忙道:“為什麽不想說?”
崔叔明道:“有些人嘴硬,所以聽得我不爽,所以不想說。”林婉城知道他是在掉自己的胃口,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崔叔明既然這麽說,那就代表他們之間肯定沒有什麽,隻不過,林婉城現在十分好奇:心蓮不過是相如故身邊的一個小丫鬟,怎麽會找上崔叔明呢?
林婉城見崔叔明堅持不肯說,隻好用雙手抓住他睡衣的衣領:“你快說,你快說!你是不是做賊心虛?”
崔叔明勾唇一笑:“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林婉城氣的背過臉去:“愛說不說!我還不樂意聽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說完,優哉遊哉地閉上眼睛了。
崔叔明看著懷裏的小狐狸,不由感慨她真是道行高深。隻是自己哪裏是省油的燈?崔叔明趁林婉城不備,一把將她的臉扳過過,張嘴就親了一口。林婉城又羞又惱,可是全然拿著個流氓沒有辦法。
崔叔明就嘻嘻笑道:“你既然也親了我,我就將內幕告訴你吧!”
眾人隻知道相如故是青樓女子,然而,看她的氣度和做派,應該也不難猜出她曾經是大家閨秀。
相如故出身杭州相家,相家在當地是十分有名望的書香門第。她的父親相傑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自從中了進士,就被外放到通州為官。
相傑政績出眾,勤政愛民,在任上呆了許多年頭,終於被升任通州同知。同知是知府的副職,在州衙中也有些實權。
通州知府名叫蔣康,是蔣淑妃的胞弟,太師蔣樹的次子。蔣康其人不像其父兄那麽有才幹,所以隻混了一個通州知府的官職。
他官階雖然不高,但是在任上,他經常仗著家族勢力橫行霸道,將通州攪得幾乎民不聊生。
有一回,通州轄下的順安縣令王棟欺壓百姓,打死人命,恰逢相傑在轄下巡視,苦主就攔轎告狀。
相傑接了狀紙,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大怒。他立刻就著人將王棟下獄,並親臨順安縣衙準備親審此案。
相傑一路明察暗訪,總算摸清了王棟的底細。這個王棟是太師蔣樹的門生,自中了進士,就在順安縣做了個縣令。可是這個人貪花好色,經常做出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來,搞得順安縣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相傑看著搜集來的材料簡直是驚怒交加,下定決心要為順安百姓除了這麽一害。
然而,相傑還沒有開堂,蔣康卻親臨順安縣。蔣康是通州知府,官位要比相傑高半級,所以,他開口要主審此案,相傑雖然不願,但是也隻能點頭同意。
蔣康主審的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王棟被無罪釋放,反而是那個苦主被痛打了一頓板子趕出衙門。
相傑據理力爭,蔣康卻按照不敬上官的罪名將他革除公職。
相傑不服,帶著證據告到巡撫那裏。然而蔣康才敢雖然不顯著,但是腦子卻挺好使,他早料到相傑的下一步行動,就先一步去巡撫那裏告了相傑貪贓枉法、勾結匪患、汙蔑同僚之罪。
蔣康是蔣樹的次子,就連巡撫也要給他幾分臉麵,於是,在許多“鐵證”之下,相傑被關入大牢,並且判了斬立決。
相如故自幼喪母,相傑公務繁忙,所以,她常年在都住在杭州的姑媽家裏。相如故在杭州聽到家中的變故,不敢怠慢,連夜就趕往通州。
然而,到了通州,她卻隻趕得上給自己的父親收屍。相如故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在她眼裏,父親是天一樣的存在,她絕不允許父親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任上。
相如故要為父洗冤!然而,她雖然不了解時政,卻也明白蔣家權勢滔天,僅憑自己一人之力,恐怕還沒有到京城,就已經成為刀下亡魂。
夜晚,相如故趁著姑母熟睡之際,留書一封,帶著兩個丫鬟北上京城。她心裏知道,複仇之路千難萬險,她絕對不能連累自己的姑母。
相如故來到京城,卻又犯了難。她舉目無親,甚至連好人和壞人都分辨不出來,又怎能替父報仇呢?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等,要等待時機,要接觸到一個敢於和蔣家作對,有能力幫自己複仇的人!而在此之前,自己一定不能暴漏行蹤,否則的話,自己性命難保,更不用提什麽報仇。
相如故將自己賣進青樓,她知道,自己身無長物,所幸還有幾分姿色。世間男子大多好色,她隻有將自己的花名打響,吸引更多的達官貴人,她才能有機會接觸更多的權貴,也隻有這樣,她才能找到為父申冤的機會。
相如故在蒔花館安頓下來,她貌比西施,才華橫溢,是正經的大家閨秀,所以一亮相,就吸引了眾多達官顯貴為她一擲千金,其中就包括花鳳涼。
麵對這群男人的討好,她絲毫沒有動心,因為她在挑選,挑選一個能夠幫自己複仇的男人。後來,她無意間聽說花鳳涼與崔叔明交好,而崔叔明正直無私,是大周朝最有名望的將軍。相如故知道,崔叔明就是她要等的人,就是那個能幫自己報仇的人!
相如故答應了花鳳涼的示好,從此成為他的入幕之賓,她本想通過花鳳涼的關係結識崔叔明,卻不曾想,自己一直沒有機會和崔叔明接觸。
不過,相如故勸自己:欲速則不達!兩年的時間都等了,難道還在乎這一時半刻?花鳳涼是崔叔明的好友,自己隻要牢牢抓住花鳳涼的心,總有一天,會與崔叔明相見的。
這一天,終於讓她等到了。
上個月,她與花鳳涼吵架,花鳳涼一怒之下將自己的丫鬟趕去花房。最後,相如故迫於丫鬟的遭遇,雖然不再絕食,但是始終鬱鬱寡歡,愁眉不展。
花鳳涼雖然嘴上強勢,但是心裏到底還是心疼。他知道相如故與林婉城交好,就打定主意讓林婉城來勸。
花鳳涼下帖子請林婉城來避暑,也就是那次,相如故初見了傳聞中的崔叔明!
相如故雖然與崔叔明有了一麵之緣,但是並沒有機會與他接觸。好在,幾天之後,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那天下午,襲人罵罵咧咧來找茬,相如故受驚早產,躺在**,她就將計劃想的十分清楚:自己早產,若出現什麽危險,花鳳涼一定會請林婉城來幫忙。崔叔明寵妻無度,一定不會願意讓她漏液出門,最有可能的就是崔叔明陪同前往!
相如故拚著最好一口氣沒有暈倒過去,她揮手將產房裏的人都趕出去,隻剩下自己的兩個心腹丫環心蓮、心荷。
相如故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兩個丫鬟,並且讓心蓮去產房外等候。林婉城如果過府幫忙,崔叔明一定會在產房外等她,到時候,心蓮隻要找準時機——比如他去如廁的途中——跟上去,幫自己傳話,那麽自己想要複仇,幾乎就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