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林婉城忍不住道:“她明知與我交好,幹什麽不讓我替她傳話,繞那麽大的圈子幹什麽?”

崔叔明淡淡一笑:“這個她倒沒說。”隻是崔叔明心裏隱隱也有些猜測:相如故身世淒慘,林婉城卻不嫌棄她的出身,真心相對。所以,相如故不願意讓林婉城覺得自己是帶著目的接近她,換句話說,她不想讓兩人之間的友誼參雜其他的雜質。其次,這件事事關重大,林婉城又身懷有孕,相如故大概也不想讓林婉城卷進來涉險。

不得不說,相如故是機警的,如果她真的將林婉城卷進來,崔叔明未必會高興,也未必會這麽痛快地答應幫忙。

林婉城就接著道:“那你們今天是在茗香閣說這件事情嗎?”

崔叔明點點頭:“隻是我還沒有決定。不如你來說,我幫還是不幫?”崔叔明斜著眼盈盈望著林婉城,那副模樣十足的調笑。

林婉城不想看到他如此嘚瑟,一個白眼飛過去,扭頭就慢慢躺下來:“你愛幫不幫!”

崔叔明一笑,就也懶洋洋躺下來:“哎呀——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幫了!”

林婉城果然急了,她一把拉住崔叔明的胳膊:“怎麽能不幫?於公於私都要幫忙!你是大周朝的將軍,為民除害是你的本分,不然,憑什麽拿這份俸祿?再者說,如故是我的朋友,既然知道她有困難,怎麽也要幫一把的。而且,你忘了上一回蔣家給咱們下蠱的事情了嗎?雖然封了食為天,斷了蔣家的財路,可是我到底氣不順,不好好懲治懲治他們難消我心頭之恨!”

林婉城說得咬牙切齒,看得崔叔明也笑起來:“既然婉婉開口,當然要幫!”

夫妻二人商量好事情,林婉城就長長出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道:“你今日見到如故,她氣色怎麽樣?”

崔叔明想也不想就道:“不知道,隻顧聽她說話,沒細看。”

林婉城心裏沒來由的就高興起來,頓了一會兒,她就歎氣道:“想想也知道不會太好。她剛生完孩子,連月子也沒有坐滿,怎麽能在外麵拋頭露麵呢?幸虧這是夏天,否則,不知以後要受多少苦。”

提起坐月子的事,林婉城的職業病就犯了,開始絮絮叨叨起來:“有些女孩子不知道自我保護,總覺得坐月子是受罪,一提起來,總要說外國的女人怎樣怎樣,可是她也不想一想,外國女人跟中國女人的體質能一樣嗎?女人生孩子,幾乎是一腳踏進鬼門關,身上的所有毛孔幾乎全都打開,所以,也是寒氣入體最方便的時機,這段時間要是不防護好,等到年紀老邁,可就有的受了。”

林婉城說的忘我,不曾想三兩句話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崔叔明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聽她說完,才兩眼亮晶晶地問她:“婉婉還知道外國的事情?這個世界上還有生孩子不坐月子的女人嗎?”

林婉城被問得啞口無言,心裏暗恨崔叔明太過狡猾,隻得隨口撒謊道:“我哪裏知道這些?隻是曾經聽師傅提起過罷了!好了好了,時間很晚了,趕快睡覺吧!你既然答應了如故,明天隻怕有的好忙,我明日一早也要去趟如故那裏,總該給她把把脈,可別落下什麽病根才好!”

崔叔明冷笑著點頭,就慢慢不說話了。林婉城心裏發虛,不敢正麵對著崔叔明,一扭腰,側起身子,背對崔叔明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崔叔明去上早朝,林婉城就乘著馬車去了花鳳涼的山莊。

今日的山莊好像與往日不同,整個山莊都籠罩著陰霾的氣氛,就好像天空飄來一片陰雲,將整個山莊的氣壓都升高了。

林婉城在樂園的引導下往相如故的院子裏走,一路上見到的丫鬟仆人都耷拉著腦袋,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林婉城心裏奇怪,就抬頭去問一旁引路的樂園:“今日是怎麽了?大家怎麽都……小心翼翼的?”

樂園陪著笑,臉上卻也有揮之不去的驚恐感:“這……這……奴才不敢多嘴,夫人您自己去問少爺就清楚了。”

林婉城心裏奇怪,可是也不再追問。樂園一路疾行,也不似從前那樣妙語連珠,不一會兒,就來到相如故的院子外麵。

林婉城一進院門,就覺得形勢更加不好。如果整個避暑山莊時一團風暴,那相如故的院子簡直就是風暴之眼:四處靜的下人,目之所及的丫鬟都低垂著腦袋,邁著小碎步匆匆而過,好像停留片刻都會有殺身之禍一樣。

林婉城進了大廳,入目就是一地碎瓷,她心裏一驚,已經大約猜測到出了什麽事。

安蘭扶著林婉城小心翼翼避過破碎的瓷片來到內室,花鳳涼正和衣躺在**,地上扔著許多空酒壇,滿屋子都是濃烈的酒味。

林婉城不由將口鼻掩住,她慢慢走上前,在花鳳涼身上推一把:“鳳涼,鳳涼!”

花鳳涼滿臉疲累地轉醒過來,他一看到林婉城,眼睛就有了亮光。他按著床鋪坐起來:“你來了?”

林婉城皺眉道:“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如故呢?怎麽沒有見到她?”

花鳳涼臉上神情暗淡,枕著胳膊又躺下去:“別提她。”

林婉城趕忙道:“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你怎麽這麽混?如故是多好的女孩,你怎麽偏偏就不知道珍惜呢?”

花鳳涼閉著眼睛躺在**,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林婉城急道:“問你話呢!你們究竟是怎麽了?如故是不是受了委屈?”花鳳涼歎口氣,依舊沒有說話。林婉城皺著眉頭,將屋子裏看了一圈:“季北大哥呢?你既然不肯說,我就去問他!”

季北聞聲走進來,弓身衝林婉城行了一禮,然後有些為難的看著花鳳涼,卻也不肯多說。

林婉城對著這兩個人簡直是沒有一點辦法,她問得急了,花鳳涼才翻身從**下來。他負手坐在床邊,隨手拉起一個酒壇,酒壇送到嘴邊,他才發現裏麵已經空了。花鳳涼抬腳將空酒壇踢開,抬頭就對季北喊道:“拿酒來!”

季北不知怎麽勸,就求救地看向林婉城,林婉城揮手讓他退下去,扶著安蘭的手慢慢在屋裏的圈椅中坐下來:“你跟如故到底是怎麽了?我知道心裏不好受,可是你若不告訴我,我該怎麽幫你呢?”

花鳳涼半晌無語,許久,他才冷冷開口:“你知道崔叔明昨天去哪了嗎?”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嗓子似乎很不舒服。

林婉城心裏一動:看來如故昨日偷偷去見叔明的事這家夥已經知道了。林婉城慢慢一笑,淡淡點頭:“我知道,他去了茗香閣。”

花鳳涼驚恐地抬頭,似乎不相信林婉城能夠如此冷靜:“你……你知道?那你怎麽還這麽鎮定?你難道就不生氣嗎?”

林婉城一笑:“有什麽好生氣的?你也太大驚小怪了一些吧。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隻是林婉城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選擇性忘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花鳳涼擰著眉道:“你真的不生氣?這女人還在月子裏就急著去和崔叔明相會,我老早就發現她看崔叔明的眼光不正常!”

林婉城板起臉來,道:“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與叔明相會?兩人隻不過是坐在一起喝了一杯茶而已,哪就有你說得那麽嚴重?”

花鳳涼簡直要跳起來了:“這還不嚴重?這還不嚴重?你要他們做什麽才覺得嚴重?你的心胸怎麽這麽寬廣?”

林婉城就道:“是你派人跟蹤如故,然後查到她去和叔明見麵的,是不是?”

花鳳涼臉上有怒氣劃過:“我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嗎?我怎麽會派人跟蹤她?是我好心讓季北給她送補品,結果才發現她竟然不在產房!我派人去查,才知道——”花鳳涼將後三個字咬的很重,聽聲音似乎很是惱怒的樣子!

林婉城道:“那你知道她為什麽去找叔明嗎?搞不清楚事情就亂發脾氣?這可不像是英明神武的花大少爺!”

花鳳涼趕忙道:“我還需要去查嗎?沒得汙了我的眼睛和耳朵!”

林婉城“呸”地啐了他一口:“你對如故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你與她相處了多久?你還不明白她是什麽樣的人?”

花鳳涼臉色有些猶豫,他似乎想起了相如故的好處。林婉城就接著道:“更何況,你與叔明認識了多久?他的性子你也不清楚嗎?”

花鳳涼一屁股蹲坐在床榻上,抱著腦袋十分痛苦的樣子:“你要我怎麽辦?我如何討好她,她總是不開心,無論我做什麽,她都覺得不對,你要我怎麽辦?”

林婉城歎一口氣:“鳳涼,虧你自詡花叢老手,可是女孩子的心思你連一點也不懂!你對如故的心思我看在眼裏……如故能夠讓你真心喜愛,是她的福氣,也是她的不幸。是,你給如故的東西,是世間女子們夢寐以求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故若是那等世俗女子,又怎麽可能會吸引你呢?”

花鳳涼垂著頭,一聲不吭。

林婉城慢慢道:“你常在商場行走,禮尚往來的事情隻怕你五歲就開始學習,想必也十分清楚送禮的忌諱。送禮講究投其所好,送女人東西更是有這個講究。我問你,你了解如故嗎?你隻知道她是蒔花館的姑娘,可是沒有人生來就是在青樓裏的,你知道她的身世嗎?”

花鳳涼抬起頭,看著林婉城的眼神很明顯在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林婉城無奈歎口氣,她少少抿一口桌上的白開水,慢慢開口道:“如故從前也是個大家閨秀,她父親為官清正,卻不幸被奸人所害,她也因此淪落了紅塵……”

林婉城將相如故的身世娓娓道來,花鳳涼聽得入了神。初見相如故,他大約看得出來,她絕不是一般的風塵女子,因為她雖然身在風塵中,身上卻沒有半點風塵味。隻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像相如故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竟然還背負著血海深仇!

211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