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新年,轉眼就是春天。在京城柳絮漫天的季節,柔然國和南疆的使臣終於姍姍來遲。

柔然派來出使大周的使臣是托答王的二皇子釧術和九公主金珠,南疆派來的使臣則是皇長子薑沐。

兩國的使臣同時抵京,他們的儀仗隊伍從朱雀門進京,順著承天街一路向皇宮開進。鄭王、平王協同威武將軍崔叔明負責迎接。

京城的百姓雖然比尋常鄉野村夫見識廣博些,可是哪裏見過外國人?這一天,他們都熱熱鬧鬧地擠在承天街兩旁圍觀,一個個對著奇裝異服的外國使節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使節進京的前一天,崔叔明曾問林婉城要不要去圍觀,林婉城想也不想就搖搖頭。

最近幾日,班班有些著涼,雖然沒有什麽大礙,但是林婉城看不到他活蹦亂跳,心裏總是覺得不好受,做什麽事都沒有心情。

崔叔明自然知道近些天她為了班班勞神不已,所以也想趁此機會讓她出去散散心。崔叔明見林婉城拒絕,隻得拉著她的手道:“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林婉城不明所以:“好奇什麽?”

“外國人啊!這是多大的新鮮!你隻管等著瞧,明日一大早,承天街兩旁肯定都是擠著看熱鬧的人!你就不想去看看外國人長什麽樣子?”崔叔明繼續掉林婉城的胃口。

林婉城立刻道:“外國人就不是人?跟咱們長得就不一樣?無非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有什麽好看的?再者說,人家帶著本國子民對和平的期許,不遠萬裏來到中土,難道就是為了讓咱們看新鮮麽?”

崔叔明被林婉城辯駁的有些無力吐槽,可是他想了一下,還是堅持道:“話也不是這麽說。好奇心人人都有,隻要無傷大雅,圍觀一下也沒有什麽。而且,若說起長相,南疆也就罷了,柔然國的人跟咱們長得還真是有一些差別。”

林婉城心裏清楚:他們此時所說的柔然,就位於新疆一帶。那裏臨近西伯利亞,哪兒的人長得更類似西方人種,與中土人長得是有些不同。

隻是,林婉城作為一個穿越了時間長河而來的現代人,她見慣了黃頭發、綠眼睛,甚至就連黝黑的非洲人民也沒少見,區區幾個深眼窩、高鼻梁又怎麽能吸引她的目光?

無論崔叔明如何引誘,林婉城始終興趣缺缺。無法,他也隻得作罷。

第二天,崔叔明一大早就去出城迎接使臣,林婉城則帶著班班去了一趟保安堂。

雖然說林婉城醫術高超,但是有句俗話叫做“醫不自醫”,麵對著自己的兒子,林婉城還是無法全然將自己置身事外,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病患。

要知道,行醫問診本就是一件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事,林婉城若參雜個人情感,那可是相當要命的。

白華給班班細致周到的檢查一番,發現他隻是尋常的受涼,就笑著對林婉城打趣道:“你還是我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醫仙’小師妹嗎?”

白華猛然說出這句話,讓林婉城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她隻好尷尬笑笑。

白華就接著道:“班班的身體不過是感染了一點小風寒,就這點事也用得著你親自往保安堂跑一趟?”

林婉城不由苦笑:“豈不聞慈母之心?哎,你一個連媳婦也沒有的單身漢,我與你說這些精深的東西做什麽……”

白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招來林婉城的無情鄙視,隻得氣呼呼道:“單身有什麽不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最是清淨自在!”

林婉城不由挑眉道:“呦,聽您老人家的意思,你是打算一輩子光棍了?”

白華道:“也未嚐不可啊!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林婉城不由氣道:“你這都是什麽歪理?你忘了上次師父來信囑咐你的話了嗎?”

白華將兩手一攤,做無辜狀:“什麽話?不記得了!”

林婉城哼道:“你少裝失憶!師父他老人家要你趕快成家,不然,他可要親自給你找一個了!”

白華撇撇嘴:“師父什麽時候這麽清閑了?”林婉城還想再多說兩句,白華不給她機會,轉身進屋去取藥了。

白華將班班的藥包好,交給安蘭收起來,林婉城看著他淡然的神色忍不住道:“這麽多年,你心裏難道就沒有一個喜歡的女孩?”

白華馬上搖搖頭:“這個真沒有。”

林婉城又追問:“那稍微有點好感的呢?愛情哪裏是一蹴而就的,美好的愛情都是由好感一步步發展起來的。”

白華頓了一下,很快就又反應過來,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沒有,沒有,我整日就呆在保安堂坐診,哪裏見過別的女孩子?又哪裏來的好感?”

白華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頭不自覺地側在一旁,雖然他很迅速就轉過了身,但是林婉城還是看到他白嫩的臉頰有些泛紅。

林婉城微微一笑,暗道師兄隻怕是有了心儀的女孩。隻是這女孩是誰呢?林婉城不由就想起了杜若琅。

如白華所說,他平日都在醫館坐診,很少接觸外麵的女孩。但是他一年前去過一趟林州,並在姨母家裏住過一段時間。雖然林婉城不知道白華在國公府都經曆了什麽事,但是聽杜若蘭的意思,他似乎與杜若琅有過一些交集。

其實平心而論,杜若琅雖然有一些麵冷,但她的的確確是一位很好的姑娘。若將她與白華湊在一對,郎才女貌,也著實般配。

林婉城看著白華的背影但笑不語,心裏卻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兩人真的互有好感,自己一定要做一回紅娘,牽一回紅線。

許是外國使臣初進京城,有許多事情要忙,所以,崔叔明直到深夜才帶著一身酒氣回府。

當時,班班早已吃了藥睡下,林婉城卻還點著燭火侯在窗前。崔叔明看到林婉城困得哈欠連天,卻依然等著自己回來,不由心疼道:“幹什麽還要等我?瞧瞧這黑眼圈!”

林婉城一笑:“左右我也無事,就像等你回來。”

崔叔明心中一暖,伸手就要去抱林婉城。林婉城卻慌忙捏著鼻子躲開:“你身上好大的酒味!趕快先去洗澡……”

崔叔明嘿嘿一笑,轉身就進了淨房。等崔叔明一身清爽的從淨房出來,林婉城已經泡好了一杯安神茶在等他。

崔叔明接過茶盞淡淡抿一口,不由讚道:“婉婉沏茶的手藝越發進益了,這茶好香!”

林婉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從前,她不懂刺繡,不會沏茶。後來,有了崔叔明,他雖然從未提過什麽要求,但是這些記憶林婉城都主動去學習。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讓崔叔明穿上她親手縫製的衣服,讓他喝上林婉城親手沏的香茶。

林婉城看著崔叔明一臉滿足的樣子,心裏也不由感到滿足:“使臣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崔叔明笑道:“哪有這麽快?今日,咱們不過是剛做了些迎接的工作,讓兩國使臣安頓下來。他們旅途勞累,真要商討國事,恐怕還要過幾天才行。”

林婉城不由點點頭:“那這些日子可不就苦了你?”崔叔明是威武大將軍,更是與柔然正麵交鋒的猛將,所以此次和談絕不會讓他置身事外。

崔叔明無奈笑笑:“如果真的能為百姓爭取和平,我縱使苦一些又有何妨?”

林婉城感慨他一腔愛國熱血,崔叔明卻擺手道:“這不算什麽。人常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我還是個大將軍?大周朝的百姓既然供養著我們這群將軍,我們自然也要用自己的本事來回報大家!”

轉眼之間,崔叔明的一杯茶就已飲盡,夫妻兩人相攜著更衣上床。躺在床榻上,崔叔明忽然又想起一樁要緊事情:“過幾日,皇上可能要設宴為兩國使臣接風洗塵,到時候,隻怕你也要去參加!”

林婉城不由凝眉道:“我去做什麽?”不是她不願意進宮,實在是她每回進宮似乎都有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可以選擇,林婉城還是願意呆在府裏陪班班。

崔叔明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隻是也有些身不由己:“柔然國來了位公主,所以,自然也需要大周的貴婦作陪。更何況,還牽扯到和親的事情,皇上總不能讓泰安公主一個人坐在宴席上吧?”

林婉城長出一口氣,片刻,她又奇怪道:“柔然公主來大周做什麽?使臣不都應該是男的嗎?”非是林婉城重男輕女,實在是牝雞不能司晨是那個時代最為明顯的標誌之一。

崔叔明的聲音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此次和親,不光是要將泰安公主遠嫁,柔然的公主也是要嫁到大周朝的。”

林婉城不由好奇道:“嫁給誰?皇上麽?”據林婉城對隆乾帝的了解,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太好,也不可能消受的起一個年輕公主。更何況,和親本就是一件苦差事,托答王又怎麽會忍心讓自己的女兒不遠萬裏嫁給一個糟老頭子?

如果不是皇上,那剩下的和親人選可就不多了。鄭王、平王都剛成親不久,楚尚書和衛少傅真的會願意自己的女婿再娶一個公主進門嗎?

要知道,公主不同於其他。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他們受身份所限,不會給王妃帶來太大的威脅,所以王爺娶也就娶了,外家自然不會有二話,但是公主則不同。

一國公主下嫁,縱使不能做正妃,隻怕地位也不能太低,否則,讓托答王的臉麵往哪裏放呢?

林婉城對這個人選十分好奇,崔叔明卻似乎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他一把將林婉城摟住,疲累道:“管她什麽公主,與咱們有什麽想幹。咱們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就是了?”

林婉城覺得他說的話有理,也就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崔叔明就接著道:“夜深了,咱們也該睡下了。不然,你臉上這麽大的兩個黑眼圈不知何時能消,你難道要這樣去出席宴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