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

林婉城從昏迷中悠悠轉醒,入目是一片昏黃的燭火。她四肢俱備綁著,嘴裏也被塞著破布。安蘭!她抬頭一看,安蘭正在不遠處的柴草中昏迷,她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耳邊是吵吵鬧鬧的喝酒劃拳的聲音,林婉城扭頭一看,剛剛綁架自己的那幾個黑衣人正抱著酒缸肉盤大快朵頤。

其中一個小個子餘光一瞥,見林婉城轉醒過來,就把酒壇子往地上“啪”的一放:“大哥,那娘們兒醒了!”

其餘人聞聲都轉頭看過來,一瞧見林婉城也在往這邊看,趕忙背過身去把蒙麵的黑巾帶上。

幾人提著刀,舉著火把圍上來,為首的那個就彎下腰看著林婉城道:“小娘們兒,你醒了?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林婉城瞪著大眼往後縮,眼神死死盯住麵前的幾人,由於她觜被堵上,隻好搖搖頭。

老大就笑道:“這裏是城西的一座破廟,隻要你乖乖跟咱們哥幾個配合,咱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一旁的老二嘻嘻**、笑兩聲:“大哥,這小娘們兒細皮嫩肉的,長得恐怕比東家還漂亮。咱們兄弟幾個現在有酒有肉,不如就快活快活……”

一旁的小個子老三聽得兩眼放光,立刻也**、笑著附和起來。

林婉城聽了他們的話卻心思百轉:比東家還漂亮?他們東家是個女的!若說與我有仇的女人,在這京城實在不少,可是有這麽大膽子敢明目張膽玩綁架的,恐怕就隻有她一個。如果真的落到她的手裏,隻怕是很難辦了……

就聽老大厲聲道:“閉嘴!我是怎麽跟你們說的?灌了兩口馬尿就都忘幹淨了嗎?一幫子記吃不記打的貨。”

老二、老三臉上表情訕訕的,對視一眼,都不敢再開口。

老大就接著道:“我告訴你們,老四回來之前,誰也不許輕舉妄動,一個一個都給我把那一肚子醃臢心思藏好了!給我滾!”

老二、老三摸摸鼻子,勾著肩退回去喝酒吃肉去了。

老大冷笑著看林婉城兩眼,慢慢道:“小姐,你也別怨我們,我們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世道艱難,兄弟們刀口上舔血混口飯吃。過一會,老四就會帶著東家的指令回來,無論那人想要把你怎麽樣,到了陰曹地府你可千萬不要往我們身上潑髒水。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索命也去索那害你之人的命,咱們兄弟隻是人家手上的刀,賺一份辛苦錢罷了!”

林婉城冷冷盯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老大用刀尖在地上一撐,緩緩站起身來:“行啦,老老實實呆著,兄弟們包管你走的舒舒服服。”說完,一轉身,將刀背抗在肩上,回去酒桌前吃喝了。

林婉城看著那三人坐在一起喝的酣暢淋漓,眉頭不由就緊緊皺了起來:天色已晚,保安堂那邊見自己還不回轉一定會派人去找。隻是,自己出門時,七兒隻大致知道去了童府,具體的位置怕他也不清楚。還有自己留下的暗記,相信天光一亮就很容易會被人發現。可是她會容許自己活著見到明早的太陽嗎?

不,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拖延時間!

林婉城正在凝眉深思,安蘭悶哼一聲轉醒過來。她看清了周圍的形勢,顯然被嚇得有些失措。她慌慌張張拖著身體挪過來,林婉城趕忙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安蘭到底沉穩一些,咬著牙,拚命忍住不讓自己發抖。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老四就罵罵咧咧走進破廟裏來。兄弟三人就趕忙圍上前去打聽情況。

隻聽老四恨道:“媽的,臭、婊、子。不但不肯付錢,還把老子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老大道:“怎麽回事?不是說綁了人就付錢的嗎?她還想變卦?”

老四道:“那娘們兒不相信咱們已經得手,非要我拿信物給她看,否則就不肯給錢!”

老二、老三就紛紛附和著一起罵起來。

老大煩躁地一揮手,喝道:“別吵了!要信物就給她信物,人在咱們手裏,還怕她反口不成?實在把老子惹急了,咱們就來個魚死網破!”老大一邊說,眼神就狠厲起來。

“隻是——”老三不禁質疑,“這信物肯定不能是隨隨便便一根釵啊,鐲子什麽的,恐怕要能證明身份才行,否則,那臭娘們兒怕是又要耍賴!”

兄弟幾人紛紛點頭同意,可到底要用什麽做信物呢?他們又為難起來。老大抬眼一看林婉城,不由笑道:“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兄弟幾個也不再蒙麵,直接就舉著火把向林婉城主仆二人逼近,安蘭不由分說用身體擋在林婉城前麵,瞪大了眼,一臉驚恐地望著對方。

老大蹲下身子來,一手摸上安蘭的下巴,安蘭倔強的將他的手甩開,老大就**邪一笑:“小姑娘,不要緊張,我們暫時不會拿你們主仆怎樣的!你剛剛也聽到了,東家想要信物,我們也隻好照做。隻是究竟有什麽東西能證明你們的身份呢?”

兄弟幾個就捏著下巴,打量著主仆兩人苦苦思索起來。

林婉城掙紮著從安蘭背後探出身子來。

老大看著她的樣子,就道:“想說話?”

林婉城趕忙點點頭。老大就笑道:“行,我幫你把嘴上的布拿掉。”一邊說,一邊就要給林婉城取下嘴上的口塞。

老三趕忙勸道:“大哥,這小娘們兒要是耍什麽滑頭怎麽辦?”

老大將林婉城嘴上的塞子狠狠一拔,冷笑道:“耍滑頭?那咱們就隻有拿她的屍體當信物交差了!”

林婉城嘴上的塞子去掉了,輕蔑一笑:“三當家氣量這麽小,到底不如大當家大氣。別說你們四個,就是你一個人,我也不敢輕舉妄動,我可比你惜命多了。”她轉頭一笑:“大當家,勞你把我這丫鬟嘴裏的東西也拿出來吧,塞著嘴著實難受,我保證她也會老老實實的。”

老大挑眉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挺有膽識!別的小姑娘被綁到這裏來,又是哭,又是喊的,你卻這麽鎮定!行,看在你這份膽識的麵子上,我就答應你!”老大一邊說一邊就伸手把安蘭嘴上的破布也拔下來。

安蘭剛一解脫,立刻就掙脫過來,看著林婉城擔心道:“小姐,你沒事吧?”

林婉城衝她溫婉一笑,搖搖頭。

老大就道:“行了,敘舊的話留著以後再說。現在先跟我們說說,你們身上有什麽東西是能當做信物的。”

林婉城笑道:“這還不簡單?我可以把信物給你們,但是這信物隻能由我自己來取,否則你們就把我的屍體當成信物給她送去吧。”說完,一扭頭,不再看他們。

老二臉上橫肉一堆,惡狠狠道:“臭娘們兒,你敢耍我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魔林四鬼是不是好欺負的?惹急了,把你連皮帶骨扔到油鍋裏炸脆了吃!”

老大一擺手:“閉嘴!”轉頭又對林婉城笑道:“你倒是說說這信物為什麽隻能由你自己取?”

林婉城道:“你們不會是害怕了吧?我一個弱女子,就算你們給我鬆了綁,我還能把你們四個拿下不成?更何況,我想,你們現在應該還不能殺我吧?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們那個東家恐怕不是想讓我死那麽簡單。如果逼急了,我咬舌自盡了,你們收到的賞銀恐怕會少很多吧!”

老大深深吸一口氣,瞪著眼直直盯著林婉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咬牙,冷笑道:“你說的對,我們四個大老爺們怕你幹什麽?給她鬆綁,讓她拿出信物。”

老三答應一聲,一刀挑開綁著林婉城雙手的繩子。林婉城就將手伸進懷裏去取東西。

老大舉起刀往安蘭脖子上一架,笑道:“你是個聰明人,可別給咱們兄弟耍手段,否則……哼哼。”

林婉城懷裏的手一頓,慢慢歎口氣,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遞過去:“這帕子是我整日隨身帶著的,上麵還繡著我的名字。”

老大伸手接過來,展開一看,上麵隻是簡簡單單繡了幾多荷花,右下角有一片水漬,水漬旁邊用黑線繡了一個精致的“婉”字。

老大滿意一笑:“算你識相。”他衝老二一伸手,“綁起來,她這麽聰明,還是保險些好!”

老二答應一聲,扯出一根繩子將林婉城雙手牢牢綁住了。

老大慢慢將刀放下來,一揚手,將那方手帕扔給老四:“去給東家看。先把賞銀領回來再說。”

老四答應一聲,轉身出門了。其餘三人就繼續回到酒桌前喝酒。

這次,大約隻有兩刻鍾的功夫,老四就滿麵笑容跑回來。他一舉手裏的銀票,興奮道:“銀子拿回來了,總共兩千兩。”

老大對著火把將銀子細細驗過了,才回頭道:“這兩個人要怎麽處置?”

老四****一笑,抬手捂住嘴趴在老大耳邊低聲說起來。

老大忽然抬頭往林婉城那裏一看,眼神曖昧中透著狠辣,林婉城心裏暗叫不妙:那人隻怕對自己恨之入骨,怎麽會輕易饒過,看那兄弟四個的模樣,莫非他們要……

果然,四個匪徒略略一碰頭,就露出餓狼的眼神,一個個摸著下巴**、笑著慢慢向林婉城主仆兩個逼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