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讓兩人起來,深深吸了兩口氣,才冷笑道:“古人說的真好,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麽見好就收。世人貪婪,果然都是得寸進尺的。”

安蘭覷著她的臉色,小心道:“小姐,您是什麽意思?這謠言到底是誰傳出來的?”

絲竹一皺眉:“會不會是蔣傑?”

林婉城搖搖頭:“不是她。她現在隻怕正忙著治疹子。而且,她明知魔林四鬼被咱們拿在手裏,貿然將謠言傳出來,隻會引火燒身。”

絲竹就道:“那會是誰?”

林婉城慢慢道:“不管是誰,隻要做過,就一定會露出馬腳。我就坐等著她跳出來!到時候,絕不會心軟!”

流言傳播的很快,一時之間,不僅是災民們在背後指指點點,京城裏的茶樓酒肆之中也傳的風風火火。

崔叔明派人去查了流言的出處,不過兩天,餘慶就跑來告訴她有了結果。

林婉城平靜地聽完,點點頭讓餘慶退下。餘慶剛一轉身,卻又退回來:“林小姐,將軍讓我告訴您這件事他會處理,請您不要憂心。”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想要為她出頭,可這說到底不過是她們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他堂堂的大將軍,為了這件事就暴跳如雷,總會讓些不明就裏的人說長道短,終歸對他不利。

林婉城略略一想,擺手道:“餘慶,你回去告訴叔明,這件事我自有計較,總不會讓人欺負到頭上來。”

餘慶不敢有異,躬身就退出去。

不曾想,到了晚飯時分,崔叔明竟然又親自過來了:“為什麽不讓我幫忙?難不成怕我念情徇私?”

林婉城正在翻一本醫書,被他這麽劈頭蓋臉的一問,反而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她想明白了,才一笑:“誰說不要你幫忙了?要你幫忙的地方太多了。隻是不想你正麵與她們對上,她們畢竟……到時候,豈不讓你為難?”

崔叔明就道:“我一點也不會為難。你不讓我保護你我才為難。”

林婉城就噘嘴道:“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你附耳上來,我跟你說說我的計劃。”

崔叔明麵上一喜,就半蹲著身子把耳朵貼到林婉城嘴上去。

林婉城一把將他推開,氣到:“讓你附耳,你離這麽近幹什麽?”

崔叔明一臉無辜:“不離得近一點,怎麽聽的清楚?你快說!”

林婉城無奈,隻好輕輕拉住他的耳朵,慢慢道:“你幫我注意她們的動向,如果她們出門,你就讓餘慶來告訴我,然後,我就……”

為了等崔叔明的消息,林婉城不再去粥棚坐診。每日隻留守保安堂,給人看病抓藥。

過了兩日,餘慶果然就來傳話。林婉城收了消息,嘴上就勾起一抹冷笑。她命七兒將打烊的牌子掛出去,就梳洗打扮一番,領著安蘭、絲竹出門。

絲竹見自家主子打扮的光鮮亮麗,不由疑惑道:“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林婉城一笑:“逛街啊!聽說花公子在正陽街新開了一家首飾店,咱們去逛一逛,也添置一些首飾。”

主仆三人坐著馬車很快就到了正陽街。抬頭一看,黑漆描金的“紫玉閣”的牌匾十分耀眼。店鋪的裝修精巧別致,吸引了許多貴婦們來往其間。

林婉城邁步進店,早有小二陪著笑臉迎上來。林婉城徑直上了二樓,正在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間挑揀,卻聽到樓梯處響起女子的說笑聲。

“老夫人,聽說這二樓的飾品才是最好的,您這等尊貴的身份,珠寶越是名貴,越是能襯托出您的周身氣魄來呢!。”

接著就有一個老邁的聲音哈哈一笑:“你們聽聽她這張巧嘴,淨會給我灌迷魂湯!”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安蘭、絲竹都是渾身一顫,絲竹更是上前一步,一拉林婉城的衣袖,低聲急道:“小姐……”

林婉城卻渾似不知,她伸手拿起一支琉璃寶石的牡丹簪花在頭上一比,笑的如同三春的桃花,衝著絲竹朗聲道:“好不好看?”

……

再過幾日,便是湖陽長公主壽宴。湖陽長公主是先帝所出,駙馬是當時的龍騎將軍。可惜的是,大婚不久,龍騎將軍就奉皇命北伐,結果馬革裹屍,隻留下長公主一人孤零零在世。

駙馬去世後不久,湖陽長公主就身染重疾,這些年來湯藥幾乎從未間斷。此時,雖然正值災年,但聖上體恤長公主孤苦,就特旨給她辦壽宴衝喜。

這等壽宴,崔佟氏本來是無福參加的,但是不知怎麽,湖陽長公主府昨日卻特地派人送了帖子來。崔佟氏接了帖子,又驚又喜,讓針線房連夜趕製了錦衣,但是她的頭飾不多,又都有些過時。周姨娘就提議正陽街上新開了一家首飾店,價廉物美,不如去看看。崔佟氏摸摸自己的荷包,一咬牙,答應下來。

來在“紫玉閣”,佟芷柔和周姨娘正攙扶著她往二樓走,她就聽到樓上傳來一個嬌俏的女聲:“好不好看?”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可不就是林婉城那個賤人!這個賤人命真是大,那麽厲害的毒藥都沒要她的命,聽說還不知在何處學了一身醫術。結果一回到京城就不安分,勾引自己的兒子三天兩頭往外跑不說,還讓兒子怨懟自己,讓他們母子離心!

崔佟氏越想越氣,冷著臉站在樓梯口,用手上的拐杖在木質地板上狠狠一頓,冷冷哼了一聲。

林婉城一抬頭,就看到佟芷柔、周姨娘簇擁著崔佟氏一臉不善地站在樓梯口。她輕蔑一笑,又低下頭去問安蘭手上的兩個簪子哪個好看。

崔佟氏見她如此無視自己,氣的直咬牙。周姨娘就一步站出來,指著林婉城主仆,曆聲道:“放肆,見到侯府老夫人還不過來行禮?”

林婉城一抬頭,滿眼譏誚:“不知道崔老夫人是幾品誥命,說清楚了咱們這些白身也好上前見禮。”

崔佟氏一滯,誥命這件事一直是她心頭之恨。老定遠侯爺生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賤女人,不肯給她請封誥命。好不容易他死了,自己的兒子承襲了侯位,奈何兒子很早就去了軍營,與自己並不親近。現下雖然凱旋回京,卻又為了林婉城的事與自己離心,更是對請封誥命的事提也不提。這也是為何,崔佟氏雖然明麵上是侯府老夫人,但從不能真正融入京城的貴婦圈子,也很少有人給她下宴請的帖子。

崔佟氏被林婉城揭了傷疤,恨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抖著手指著林婉城怒道:“你,你……”

林婉城冷冷一哼:“你什麽?既然老夫人也是白身,請恕婉城不能見禮了。”

佟芷柔眼見姑姑被林婉城三言兩語氣的發蒙,不由也站出來,她語氣頗為嚴厲道:“姐姐從前也是侯府的內眷,雖然後來……”佟芷柔眸光一暗,似是很惋惜的樣子,“可在母親麵前,姐姐終歸還是小輩,上來給母親作個揖,問聲好,行一個晚輩禮,不算為難吧?就算姐姐心高氣傲,連晚輩禮也不願行,也用不著惡語相向。母親年事漸長,氣大傷身,姐姐身為大夫,連這點粗淺的道理也不知道嗎?”

“紫玉閣”二樓原本就有很多貴婦,她們見有熱鬧可看,雖然不像市井鄉民那樣圍上來,卻也都紛紛聚在不遠處,裝著挑首飾的樣子,一個個卻都伸長耳朵來聽。她們聽到佟芷柔的話,不由皺眉望著林婉城,低聲與同行的人竊竊私語。

林婉城不用想也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麽。世人大多憊懶,能用耳朵聽來的,絕不願自己睜眼去看。林婉城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周姨娘眼見輿論一邊倒地指責林婉城,不由冷冷一笑,走過去拉住佟芷柔陰陽怪氣道:“奶奶莫要生氣,林姐姐這幾日怕是心情不好,火氣旺了些,才會失禮。畢竟……流言傳的那樣凶猛……”她抬頭看一眼林婉城,一雙眼笑的曖昧不明。

挑首飾的貴婦們紛紛側目:“沒想到流言中的林大夫就是她?長得這麽漂亮,土匪手裏還能討得了好?真真是可惜了!”“隻怕清白也不在了吧,據說還是個被休棄的,若是我,肯定躲到尼姑廟裏一輩子不肯出來,哪裏還敢來這丟人現眼?”“怕是報應呢,你看她對老人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可不就該遭這樣的報應?阿彌陀佛,果然,上天還是開眼的!”……

聽著身邊悉悉索索的譏笑聲,安蘭、絲竹氣的火冒三丈,林婉城卻半點不適也沒有,她反而挑眉一笑,問周姨娘:“什麽流言,我怎麽不知道?”

周姨娘抬手捏著帕子一笑:“林小姐這是掩耳盜鈴麽?這倒是有趣的很啊!大家都在說……七月初六那晚……林小姐和一個姑娘被歹人擄走了,傳的很是,很是不堪入耳呢?”

四周有幾個尚未出閣的閨秀,聽周姨娘的話意有所指,都羞紅了臉,紛紛垂下頭去!

林婉城一皺眉,對著周姨娘厲聲斥責道:“這是哪個傳出來的混賬話?七月初六那晚,我明明跟蔣太師府的蔣大小姐在一起,我們一直在她的儲玉苑說話,我又怎麽會和一個神秘姑娘一起被歹人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