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絲竹聽了林婉城的話不由一震,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自家小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聰明地垂下頭去。

隻見林婉城接著道:“我們相談甚歡,一直聊到很晚。最後是蔣小姐親自送我回的保安堂。回去之後,我就再沒有出過門。你大可去問一問保安堂的四鄰,看一看當晚保安堂附近可發生過什麽案子沒有!”

林婉城一頓,“莫非——你是懷疑我是在回府途中被人擄走的?當時我與蔣小姐坐的是一輛馬車……你莫不是懷疑傳聞中,被擄走的另一個女子就是蔣小姐?”

周姨娘聞言不由怒目而視:“你胡說什麽?我幾時說過被歹徒抓走的另一個女子是蔣小姐?”蔣樹是當朝太師,蔣家的權勢豈是她一個小小姨娘得罪的起的?

四周的人皆被林婉城的話震驚了:沒被擄走?還跟蔣家大小姐在一起?

佟芷柔也不由皺起眉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上前笑道:“姐姐莫要玩笑,您與蔣家大小姐素無來往,怎麽可能與她在一起呢?”

林婉城看她一眼:這就迫不及待來拆我的台嗎?不過很可惜,注定要讓你失望了。“除了父母,哪些人不是由生到熟呢?我們以前素無來往,就表示我們一輩子都不能結交嗎?佟小姐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熱,可是我怎麽聽著話裏話外都是朝我身上潑髒水?”

眾人聽了林婉城的話細細一回味,果真是這麽回事:這佟芷柔賢良淑德的美名怕是有些不盡不實啊!大家一邊想,看著佟芷柔的目光不由就有些別樣意味。

周姨娘耳聽著風向轉變,暗恨林婉城一嘴鋼牙真是能說會道、顛倒黑白。不由咬牙道:“林小姐真是好本事,三兩句話就為自己洗白。不過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若是能夠讓蔣小姐親自給你正名,才真正能讓人信服!”

林婉城一低頭,猶豫起來:“這……”她雙手絞著帕子,一副不安的神情。

周姨娘一挑眉:“怎麽?林小姐露怯了是不是?哼——”

林婉城就紅著臉辯解道:“非是我露怯,隻是蔣小姐現在偶感風寒,正呆在府中靜養,實在不能給我作證啊。”

隻聽不遠處的雅間房門“嘩啦”一聲被推開,一個錦衣華袍、滿頭珠翠的小姑娘領著一大群丫鬟仆人款款走出來。

那女子向著林婉城走過來,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將她上下一打量,冷冷開口道:“我道是誰在這滿口胡唚,這不是因為貪汙,而被舉家發配的那個尚書的女兒嗎?我堂姐身份高貴,怎麽會與你來往?你少在這裏信口雌黃!”

林婉城心中冷笑:人都到齊了!麵上卻故作驚慌:“這位是——”

那女子冷冷一笑,不屑道:“哼,你連我都不認識,竟然還敢說與我堂姐交好?我是蔣英,蔣傑是我堂姐。”

蔣太師總共有兩子一女,皆是嫡出。長子蔣健,也就是蔣傑的父親,任鴻臚寺卿,是正四品的京官;次女蔣嬌,是頗得聖寵的淑妃娘娘;幺兒蔣康放了外任,在通州任上做知府,這蔣英就是他的嫡女。

蔣英本來跟隨父母在通州上任,由於年齡漸長,蔣康就讓她回京相親,她也是前日剛到京城。

眾人聽蔣英表明了身份不由都變了臉色:這蔣英都出麵辟謠,看來這件事十之八九不像林婉城說的那樣。莫非……傳言是真,林婉城真的貞潔不保?

眾人一邊想,看著林婉城的眼神就不由起了變化:鄙夷的有,同情的有,但是更多的還是冷眼。

周姨娘更是冷笑連連:“剛剛林小姐說什麽來著?真是打臉啊。多虧蔣二小姐仗義執言,不然,咱們大夥兒怕是要被人蒙蔽!看來,那一晚確實是發生了不少趣事呢!”

林婉城一張臉氣的通紅,抖手指著周姨娘道:“你……你胡說!當晚,我明明跟蔣傑小姐在儲玉苑談心。我與蔣小姐相識於城外粥棚,我們因誤會而結識,蔣小姐對醫術一道頗有見解,我在行醫過程中遇到什麽事也會跟她討論。當天,我遇到四個身患奇症的病患,他們四人長了滿身紅疹。我素手無策,就與蔣小姐在一起討論醫道。我們相談甚歡,直說到金烏西墜,蔣小姐才親自送我回的保安堂!”

蔣傑聞言冷笑道:“從未聽說我姐姐在醫道上有什麽打算,你少在這裏攀誣她,仔細我讓人掌你的嘴!”

林婉城一雙眼瞪的大大的,兩眼通紅,眼淚在眼眶裏不停打轉,那模樣委屈又倔強,我見猶憐。安蘭、絲竹趕忙從旁勸道:“小姐,您切莫動氣,不要氣壞了身子啊!”

崔佟氏隻顧冷笑,佟芷柔就笑著勸道:“安蘭說得對,姐姐萬不要氣壞身子。到時候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林婉城揮手甩開安蘭、絲竹,咬牙對蔣英道:“蔣二小姐若是不相信,隻管派人回去請蔣大小姐出來。她自會與我作證!”

周姨娘就從旁道:“現在說的信誓旦旦,如果過一會蔣小姐不肯為你作證,你攀誣官家小姐,怎能輕輕饒過?”

林婉城就怒道:“如果蔣小姐不肯為我作證,我就給她端茶倒水,磕頭賠罪!可是如果蔣小姐真的為我作證,你當如何?”

周姨娘胸有成竹,幾乎脫口而出:“那我就給林小姐端茶倒水、磕頭賠罪!”

蔣英勾唇一笑,立刻道:“好!我這就派人回府去問姐姐的意思,也請在場的夫人小姐做個見證!幽兒——”

蔣英喊一聲,立刻便有一個杏黃單衣的小丫鬟走出來。蔣英道:“你回府去走一趟。”幽兒點頭稱是,轉身就要下樓。

林婉城在身後叫住她:“你見到蔣小姐,麻煩告訴她一聲,那四個病患性命已經保住,紅疹也不似從前凶猛,請她放心。”

幽兒疑惑的一點頭,轉身“咚咚咚”下樓去了。

幽兒疾步回府,“紫玉閣”二樓的貴婦們就都端了茶靜坐等候。

隻聽另一個雅間的門“吱呀”一開,又從裏麵走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那女子一張瓜子臉十分白淨,配上一雙烏沉沉的杏眼,一點紅唇,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她蓮步輕移,嫋嫋婷婷,真可謂“濯清漣而不妖”。

她的身後跟著“紫玉閣”的一個女掌櫃。那掌櫃滿臉賠笑,煞是殷勤。

那姑娘走出門來,朝著掌櫃盈盈施了一禮,朱唇輕啟,聲音若昆山玉碎:“如故多謝掌櫃。有勞掌櫃把這些東西包好了送來,媽媽自會與掌櫃結賬。”

女掌櫃忙到不敢,那姑娘就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朝樓梯出走去。她們走進大廳,那個丫鬟悄悄在她肘部碰一下,用眼神示意了林婉城的方向。那姑娘一皺眉,先氣惱地看一眼丫鬟,又抬頭來看林婉城。她見林婉城也在注視著自己,就衝對方歉意一笑。林婉城正在揣度這女子的身份,忽然看見她對自己露出笑容,不由一驚,順勢也回她一個善意微笑。那姑娘看林婉城不似怪罪的模樣,就又衝她點點頭,徑直下樓去了。

那個丫鬟的意思林婉城心裏十分清楚。她們主仆兩個本來就在雅間挑首飾,恐怕將大廳裏的事一字不落的聽了個全。那丫鬟路過大廳,乍見緋聞女主角自是十分新奇,所以就想指給主子看。

不過,照她主子的表現,人家顯然對這流言不感興趣,甚至是不相信。林婉城不由在心裏暗讚:大家閨秀並不單單是指言行舉止、儀態妝容,更重要的其實是修養。似這姑娘般氣度,才真正配得上這四個字!

幽兒這裏急匆匆來在儲玉苑,將來意與蔣傑細說了,蔣傑不由就挑眉冷笑:林婉城那個賤人最好被唾沫星子淹死才好,自己怎麽可能屈尊降貴給她作證!若不是自己現在一身紅疹無法出門,還真想去看看林婉城被謠言逼進絕境的慘狀!

蔣傑一揮手,幹脆果斷道:“誰與她交好?七月出六那晚我就在府裏呆著,哪也沒去,誰也沒見!”

幽兒答應一聲,想了想,又道:“林婉城還讓我給小姐您帶個話,說什麽——那四個病患性命已經保住,紅疹也不似從前凶猛,請您放心!”

蔣傑現在這個樣子聽見紅疹就幾近發狂,她伸手就把案幾上的茶盞丟出去,狠狠道:“她也知道我的病情了是不是?她這個賤人!她這個賤人!她也想來嘲笑我?”她一指幽兒,惡狠狠道,“你去,去告訴二小姐,就說我在府裏等著她,等著林婉城那個賤人給我端茶倒水、磕頭認錯!”

幽兒轉身欲走,月蘭卻忽然把她叫住!

月蘭本來被蔣黃氏關在柴房,但是她從小就跟在蔣傑身邊,大夫也證實蔣傑這病與她無關,所以蔣傑一求情,蔣黃氏就扣了她三個月的例銀,鬆口把她放了出來。

月蘭走上前急道:“小姐不可魯莽。此事恐怕另有蹊蹺!”

蔣傑瞪著眼道:“什麽蹊蹺?”

月蘭衝蔣傑一使眼色,蔣傑心領神會,抬眼看著幽兒道:“你先不要急著給二小姐回話,先去廊下等著,過一會兒我自會有吩咐!”

幽兒答應一聲,弓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