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傑當時正在吃藥,人人都說良藥苦口,可是這藥苦似黃連,卻半點作用也沒有,她不禁十分氣惱。又聽丫鬟稟報有人求見,不由皺眉問:“是誰?”
丫鬟恭順道:“是刑部員外郎佟燦勳大人家的六小姐佟芷若。”
“佟芷若?”蔣傑眉頭一皺,“不見,讓她滾!”佟芷若是佟芷若的庶妹,佟芷柔嫁給了崔叔明做平妻,蔣傑恨她恨得牙癢癢,怎麽會給她們姐妹好臉色看?
那丫鬟猶豫了一下,一咬牙,才慢慢將雙手高舉起來:“佟六小姐說,您不見她沒關係,但請小姐務必收下她這份禮物。”
蔣傑抬眼一看,見那丫頭手中捧著的隱約是一朵花,沉吟著沒有說話。月清看她神色複雜,以為她心中不喜,不由冷著臉嗬斥那丫鬟:“什麽破爛玩意也敢往儲玉苑送?還不趕快丟出去?”
那丫鬟抬頭看一眼蔣傑,諾諾點頭,心裏歎氣道:看來二十兩的賞銀要飛走了。她進門通稟之前,佟芷柔曾給她塞過一個五兩重的銀錠子,並親口許諾,隻要她能把這朵花交到蔣傑手上,另有二十兩謝禮。現在看來,二十兩是沒希望了。
丫鬟轉身要走,蔣傑卻忽然一抬手:“慢,把那朵花拿上來我看!”
月蘭趕忙答應一聲,從小丫鬟手裏接過花來呈上去。
蔣傑並沒有伸手去接,她皺著眉往月蘭手裏一看,不由自言自語道:“這……似乎是一朵……萱花……”她心頭一跳,朗聲道,“帶她進來!”
小丫鬟一喜,趕忙弓身退出去了。
佟芷若送的卻是一朵萱花,這花還有一個別名,叫解憂草!
……
自“紫玉閣”一事後,由於當時在場的貴婦眾多,關於林婉城的流言逐漸被平息下去。林婉城的日子也慢慢回歸正軌。單日的時候她就在保安堂坐診,雙日的時候她就去粥棚給人贈醫施藥。
一日,保安堂送來一位傷患,他與人毆鬥,不幸被砸破了腦袋,鮮血“嘩嘩”的往外流,那人渾身上下全是滲人的鮮血。
那人被送到保安堂時,因為失血過多,已經陷入了昏迷。林婉城不敢耽擱,仔細查看了傷情,用銀針封穴,暫時止住了血,就吩咐七兒、安蘭準備工具給他縫合。
絲竹煮了麻沸散端來,那人卻從昏迷中醒來,稍微有了一些意識,不過他整個人都昏沉沉的,怎麽也不肯喝藥。七兒隻好上前按住他的雙手,林婉城端起藥碗往他嘴裏灌。
可那人竟十分倔強,咬著牙不肯張嘴。他力氣很大,一揮手就甩開七兒的禁錮,巴掌直直朝著林婉城呼過來。林婉城端著藥碗避無可避,正不知所措,一隻溫暖的大手將她往旁邊一拉,帶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林婉城一抬頭,果然是崔叔明。崔叔明一把將他手裏的藥碗奪過來,輕聲道:“你呆著,我來。”
崔叔明一步衝過去,伸手就捏住那人的下巴,稍微一用力,就將那人的嘴掰開。那人舉拳來打,崔叔明側身一避,抬腳狠狠踩在他手腕上:不識抬舉,婉婉親自給你灌藥,你竟然還敢動粗!
崔叔明一出手就將那人製服,林婉城在一旁看著,不由覺得這貨男友力爆棚,一舉一動都瀟灑帥氣,心花不是怒放,簡直是要爆炸。
崔叔明將麻沸散給那人灌下去,將藥碗往林婉城麵前一遞,看著她笑道:“林大夫,請吧!”
林婉城趕忙道:“那你去外邊等我。”
崔叔明一挑眉:“不!我就要在這陪著你!”
林婉城拿他沒辦法,隻好低著頭快步走上前去。那人喝了麻沸散,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林婉城仔細給他的傷口用白酒消了毒,就拿起針縫合。
那人的傷口又大又深,咧著長長的口子,露著白花花的肉。可是林婉城一絲懼怕也沒有。她利落的穿針引線,熟練的縫合,麵對鮮血,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崔叔明看在眼裏,不由默默讚歎:一般的女子,別說是用針在皮肉上縫合,光是看到這麽多血,估計也早就嚇暈過去了。唯有婉婉,外表雖柔弱,內心卻如此堅毅!
林婉城這一忙直忙了一個時辰,那傷員縫合了傷口、保住了性命,家人對林婉城千恩萬謝。林婉城淡笑著接受了,又給他開了上好的傷藥才讓七兒送出門去。
那個傷員走後,林婉城又接診了幾名病患,仔細給他們把脈、寫方、抓藥,等將病人都送走了,她才伸個懶腰從座椅上站起來,一回頭,對著崔叔明莞爾一笑:“我忙完了,等的著急嗎?”
崔叔明低低一笑,俯身趴在她耳朵上,聲音低沉有磁性:“不著急。婉婉認真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我看一輩子也不會著急。”
林婉城不得不承認,明知這貨是在花言巧語,但是她聽了一點也不反感,反而心裏甜滋滋的。
林婉城開口道:“你怎麽這個時辰就過來了?衙門裏不忙嗎?”
崔叔明拉著她慢慢往後堂走,一邊走,一邊歎氣:“我有一個這麽好的娘子住在外邊,衙門裏事情再多,也攔不住我往外跑!”
林婉城不由嗔道:“胡說什麽?”
崔叔明拉著她穿過後堂來到天井,自己在天井處的台階上一坐,拍著身邊的位置道:“來坐。”
林婉城道:“有好好的凳子不坐,幹嘛要坐在台階上?”一邊說著話,一邊卻走過去依言坐下。
崔叔明望著天井裏一從開的極好的刺玫瑰,慢慢道:“婉婉……以前的事,我知道是我的錯。包括嶽父被誣陷、流放,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林婉城抬頭看著他的側顏,堅毅的臉上滿是懊悔、自責。她趕忙一笑:“怎麽又提起這些事了?這些事都過去了,而且,你當時在戰場上殺敵,這些事,並不是你能左右的。至於父親的事……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他清白的。”
崔叔明回望著她,眼裏是歉疚:“我回京之後,就去翻查了當年的卷宗。可惜,那幕後之人太過狡猾,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這事還需慢慢查訪。不過你不要擔心,鎮國公夫人給雲州那邊的官吏遞過話,他們不敢為難嶽父嶽母他們。你也不要急,是狐狸總會露出馬腳,總有一天,我會親自給嶽父洗冤的!”
林婉城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點點頭:“嗯。我相信你!”
崔叔明一笑,伸手將林婉城攬入了懷中。
天空好藍好藍,天井裏飄**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林婉城靜靜倚在崔叔明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隻覺溫和從容、歲月靜好。這樣的午後,雖然簡簡單單,卻是她畢生所求!
過了一會,崔叔明忽然道:“婉城?”
林婉城一仰脖,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嗯?”
“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婉城眼睛裏光芒一暗,直著身子從崔叔明懷裏坐起來,眼睛看著地麵道:“不好!”
崔叔明馬上道:“我保證不讓任何人再欺負你,我摸著良心保證!”他一拍自己的胸口,滿臉嚴肅。
林婉城一撇嘴:“崔老夫人看不慣我,隻怕你再維護我也沒有用!你還真能與她翻臉麽?”
崔叔明皺眉道:“你還不相信我嗎?不然我摸著你的良心再給你發誓!”他一邊說,一邊就伸手朝林婉城胸口按過去!
林婉城一巴掌把他的鹹豬手打開,吼道:“流氓!你果然帥不過三秒,正經不了三分鍾就要原型畢露!”
崔叔明疑惑道:“什麽是三秒,三分鍾?”林婉城卻不理她,直接從台階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浮土,冷著臉回房了。
崔叔明也趕快跟上去:“婉婉,我還有事沒告訴你呢!你不要走啊!”
林婉城頭也不回:“我不想聽!”
崔叔明兩步追上她:“你不想聽我也要說,我還要趴在你耳朵上大聲告訴你!”他一伸手就將林婉城攬在懷裏,趴在她耳朵上,卻沒有用大聲:“我又要離開京城了!”
林婉城被他一句話驚得說不出話來:又要走了嗎?還要上戰場去?這次要多久,又是三年?還是更長時間?會不會有危險?再中毒了可怎麽辦?
這些問題幾乎是一瞬間就湧到林婉城腦子裏去,她的眼眶立刻就紅了,呆呆的看著崔叔明,也不說話。
崔叔明素來知道林婉城內心十分剛強,從不輕易流淚,此時見她眼眶微紅,知道她心裏一定極度難受,不由暗罵自己真不是東西:話不能委婉點說嗎?非要讓婉婉難受?看她眼眶紅城這個樣子,都是你個混蛋不好!
崔叔明不由就溫聲安慰:“你別哭,婉婉,我就離開一個月,入秋了便會回來。我保證一定按時回來,絕不讓你擔心,好嗎?”
一個月?林婉城眉頭一皺:“你要去哪?去做什麽?”
崔叔明道:“前次我大破柔然,柔然的可汗就想要與我大周朝和談。我作為聖上親封的威武大將軍,在和談一事上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因此,聖上派我與鴻臚寺卿蔣健一起前往邊界與柔然議和。我保證,快則一月,慢不過兩月,我一定回來。”
“蔣健?”林婉城不由皺眉道,“可是那個蔣傑的父親?”
崔叔明點點頭:“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