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灼熱的目光注視著,嚴湘堪堪撇過了頭去,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道:“你換吧,我在這。”
“呃,那謝謝你了。”她呆呆地點過頭,又鑽進了帳中。
林夏婉站在床榻旁褪下了衣裳,在套上衣袖之際,她的動作一頓,在一番思索後她還是把裹著胸的潮濕白布拆了,待換好那套褐色布衣,她才走到了帷帳外。
即使是一身顯得寬鬆拖遝的樸素布衣,也掩不了她的絕代風華,她少見的英姿颯爽讓嚴湘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見她張望過來,他收回了目光,掩飾般地抬頭看了一眼將黑的天色,道:“今夜留在校場吧。”
她想也不想,點頭就道:“好啊,我沒意見。”注意到他陡然一變的眼神,她又訕訕一笑,“我的意思是,夫君在哪我就在哪。”
如此拙劣不堪的謊言,卻叫嚴湘的心窩一暖,他微微垂眸,也不去道破她,徑直走入了帳中。
她隨著嚴湘進了帷幕,見他已經坐在了床榻之上,她隻好坐到一旁的木凳上。帳中一片死寂,林夏婉百無聊賴的望向地上螞蟻,感受到空了半天的五髒廟隱隱作饑,她在作了一番思想鬥爭後,以渴求的目光望向了嚴湘。在她瞪到眼睛發酸之際,那端坐在床榻之上的男人好不容易有了點動靜,卻是拿起一把銀劍細細擦拭來,看著那仿佛在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嚴湘,她嘴角不可控的抽了一抽。
聽見帳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林夏婉側目望去,隻見得李大狗手中端著什麽東西闖了進來。
“林小兄弟,俺給你拿了點吃食來。”他咧嘴一笑,徑直將瓷碗擺在了木桌上。
見到有吃的,林夏婉忙甜甜一笑,道:“謝謝李大哥!”李大狗也笑著應了一聲,卻惹得嚴湘橫了他一眼。
瞥了眼那已見底了的瓷碗,嚴湘點了點頭道:“正好,我也渴了。”
見他泰然自若的舉起瓷碗喝粥,她那欲拿饅頭的手怎麽也伸不出去,她幹笑了幾聲,若無其事的起身,坐到了遠處的床榻之上。
接觸到那柔軟且富有彈性的床麵,林夏婉一個愣神,不禁感歎道:“哇,真是想不到,你這大床好軟啊!”她忍不住偷偷掀開了床單一角,難怪這麽軟,原來不止是用木頭作的床板呢。
嚴湘的動作一頓,他放下了瓷碗,望向了那正在床褥上滾來滾去的人兒,道:“嗯,一年前,你喚的木匠改的。”
林夏婉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衝著前方凝視著自己的嚴湘幹笑道:“啊哈哈,木匠改的不錯啊,改的正和我心意呢。”
“哦,記錯了,是工匠。”嚴湘一本正經的轉過頭去,黝黑的眸中快速劃過一絲笑意。
“工、工匠改的也挺好……”林夏婉抖了一抖,她都恨不得用被子捂住頭。
見嚴湘咬饅頭咬的正香沒工夫搭理她,林夏婉又在**滾了起來,餘光瞥見嚴湘正要站起身子,她的身子忽然一僵,這裏隻有一張床啊,她晚上要怎麽辦啊?
不過眨眼間,林夏婉就釋然了,她又不是沒在荒郊野外露宿過,睡地上有什麽大不了的,更何況這裏不是多了個頂嗎,風吹不進來,雨刮不進去,這麽好的露宿環境,她全當是在野營了。
林夏婉猛地坐起身子,會心的點點腦袋,一個饅頭卻以完美的拋物線衝她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手中。看著手心裏完好無缺的饅頭,林夏婉微微張大了嘴巴,心想這人不去打籃球真是可惜死了,她看向嚴湘的目光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崇拜。
不明白她為何隻呆呆地望著自己,嚴湘輕咳一聲,道:“吃吧。”
林夏婉木訥的點點頭,見他轉身要走,她回過了神,連忙道:“哎等等,再給我來兩個唄,就你剛剛那樣,拋過來。”
“……”看著她眼巴巴的伸出兩隻素手,嚴湘一陣語塞,還是扔了兩個饅頭給她。
他剛毅的臉龐,矯健的身手,流水一般的動作,惹得林夏婉的桃花眼不由自主的化作了星星眼。望著手裏多出的兩個饅頭,她想也沒想,拿起一個就一口咬了下去,在細細咀嚼間,她回想著嚴湘拋饅頭的動作,好像和下午拋銀哨的手法是一樣的。
想到銀哨,她看向嚴湘的眼神陡然一變,動作帥有什麽用,敗家子啊,純銀的東西就這麽給扔了,扔了就扔了,幹嘛要扔她的,那是別人送給她的,又不是送給他的。
她將手中饅頭比作嚴湘,憤憤的咬了一大口,在咀嚼吞咽間,回想起了在溺水時看到的場麵,不由得一愣。
林城是被那個暗衛推下蓮花池的,如果是因為女人之間的嫉妒,在那日林城不是就已經收到嚴湘的和離書了嗎,那個暗衛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
林夏婉的思路一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了那正在擦拭銀劍的人。
也不排除會是嚴湘指示的暗衛,可他為什麽要把林城推在自己家的蓮花池裏啊,不是傻子都不會這樣做吧,況且,他今日還救了自己一命……
林夏婉咽下口中將要含化了饅頭,輕咳一聲,狀似無意地問道:“夫君啊,你那個丫鬟暗衛,叫什麽名字啊?”
嚴湘手頭動作一頓,瞥了一眼床榻上坐立不安的人兒,道:“林熙兒。”
沒料到他會這麽輕易的回答,林夏婉有一瞬的怔忡,她現在是該問“那你知道她喜歡你嗎”,還是“那你喜歡她嗎”。
無論是哪一個,她都開不了口。但她絕對會讓那個殺死林城的人,受到應有的製裁。
林夏婉垂下了眸子,狠狠咬了一口已經冰涼的饅頭,在一腔怒火中啃完了三個饅頭,她猛地站起身子,在嚴湘錯愕的目光下,朝著冰涼的青石地板躺了下去。
“你作什麽?”他忍不住詢問出聲。
“睡覺。”她頭也不回的悶聲道。
好像傳說中武功高強的人,能通過氣息知曉一個人到底有沒有睡著什麽的吧,林夏婉撇了撇嘴,刻意控製著平穩的呼吸,佯裝自己已經睡熟。在緊繃的精神狀態下,感受到那人悉悉率率的躺在了**,再也憋不住的她猛地坐起身子。
“我先提醒你啊,你要是趁我半夜睡著了,對我做那種事,我會殺了你的!”說罷,她呲了呲牙,又衝著嚴湘比了個經典的九陰白骨爪。
看著那張牙舞爪的人,嚴湘沒來由的一陣惱火,他側過身子背對她,“放心,我對你沒有興趣。”
沒有就最好了,林夏婉聳聳肩,心事了卻的她神婉氣爽的躺了下去,她合上雙眼,等待著明天的到來。半晌,林夏婉猛地睜開眼,狠狠吹開了那擾人不已的蚊子,叮她就算了,叮完了還要在她耳邊飛,要不是怕把嚴湘吵醒,她真想一巴掌拍死它。
許是感受到她的怨念,折磨她許久的蚊子漸漸飛遠,遠處明亮篝火的火光也漸漸暗淡。明明少了外界的幹擾,她卻還是睡不著覺,在煩躁鬱悶間,林夏婉看向了背對著她一動不動的嚴湘。
“謝謝你救了我啊。”她輕聲呢喃著。
“舉手之勞。”幾乎是在下一秒,本該在沉睡的人悶聲道。
她明日若是瞧見了與自己躺在了一起,指不定會怎麽發作,想象到了她會緊皺一團的小臉,嚴湘忍不住地輕笑出聲,複又深深望了一眼在**熟睡的人,躺在了離床榻不遠的地上。
一夜無夢,在婉晨的啾啾鳥鳴中,嚴湘睜開了黑眸,他坐起身子活動著筋骨,無意間瞥到了床榻上那就要掉下了身子的人兒,他楞了一下,旋即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她推了回去。看著她毫無形象的睡顏,嚴湘不禁莞爾一笑,忽然聽得屋外之人打的響亮至極的哈欠聲,他皺了皺眉,他看了幾眼仍然沉浸在睡夢中的人,轉身大步走出了帷帳,將早已守候在帳外多時的李大狗扯到一旁。
“李大狗,你的水性怎麽樣?”嚴湘壓著嗓音,盡量輕聲道。
李大狗頓時困意全無,他拍了拍胸口,道:“稟將軍!俺的水性可好了,小時候想吃田螺了,俺都是直接下嚴撈的,還有……”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嚴湘一個眼神封住了嘴。
嚴湘看向了那有異動的營帳,對著李大狗說了一句:“西邊的湖裏有個銀哨,你去將它帶回來。”他抬腳就走。
“是!”他端正的行了個軍禮,卻惹得嚴湘橫來一眼,李大狗納悶的撓了撓後腦勺,全然不知道自己是錯在了哪裏。
嚴湘走進帳中,看著那已經坐起身子的人,“醒了?”
林夏婉木訥的點點頭,旋即揉了揉惺忪的眼,又一頭埋進了被窩裏。
等等,被窩?睜大了眼睛看著潔白如雪的床單,林夏婉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是她半夜自己爬到嚴湘的**嗎?
她抱有羞赧的目光在嚴湘身上遊轉著,好在對方沒有要借題發揮的意思,她佯裝鎮定的爬下了床,一觸地才發現了她竟是還沒脫鞋子,這下更加確定了是她自己半夜爬床的無疑了,好在之前她的腿一直擱在被褥上,那被褥是灰色的,髒了應該也看不出來……
不著痕跡的拍了拍那褶皺不堪的被褥,林夏婉輕咳一聲,看向了正在收拾兩人昨日褪下的衣裳的嚴湘,問道:“我們要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