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湘淡淡應了一聲,衝她舉起了手頭的衣物,“還要麽?”
“當然……呃夫君你看著辦吧。”好險啊,這種被湖水泡過的衣裳林城定是不會要的,多虧她改口改得快。
可嚴湘要是扔了,她就少了一套男裝了,而且那是香葵給她買的……林夏婉眼巴巴的看向了嚴湘,期盼又害怕著他的下一步舉動,見他將衣物折好,沒有要拿去扔掉的意思,頓時鬆了一口氣。
林夏婉忍住羞恥,伸手取過了他手中的兩件衣物,她大步走至了帷帳前,聽不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她隻能回頭看向了還站著不動的那人,“走呀?”
嚴湘不自然地輕咳一聲,“你先在帳中等我。”他越過林夏婉,獨自走出了營帳。
被他弄的是一頭霧水,她隻好站在原地傻等著,莫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嚴湘總算是去而複返,他撩開帷帳,隻看了她一眼,兩人目光交集,林夏婉竟從他眼中瞧見了一抹歉意,她還來不及想,嚴湘已經轉身走去。
林夏婉忙跟上他的腳步,忍不住問道:“你幹嘛去啦?”
“走吧。”他答非所問,隻一股腦的向著前方走去。
他走的似一股風一般快,聯想到他之前眼底的歉意,林夏婉的心中頓時打響了大事不妙的警鈴,他該不會是要把她帶到青樓去賣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林夏婉連忙搖搖頭,怎麽說林城也是丞相之女啊?他的麵相也不像那種人……可壞人也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啊?
如果真是那樣,她大不了就和他同歸於盡嘛……
察覺到身後之人停頓在了原地,嚴湘轉身看向了她,隻見她臉色鐵青,正以一副防備之態望著自己,他愣了一愣,旋即開口道:“怎麽不過來?”
“來、來,來了。”嘴上這麽喊著,她的腿卻紋絲未動。
看著她忽然抖的跟個篩子似的,嚴湘皺起眉頭,“你在亂想些什麽?”見她仍以戒備的姿態看著自己,嚴湘不免有些惱怒,“我先走了。”他大步向前走去。
見林夏婉根本沒有要跟上的意思,嚴湘腳步一頓,他歎了口氣,轉過身子衝她走去,將呆若木雞的人一把打橫抱起。
感到身體一輕,林夏婉慌忙掙紮著要下地,嚴湘便以更大的力道環住了她。
“你不要賣我……”她放棄了垂死掙紮,可憐巴巴的望向他。
晨光下,她美豔絕倫的臉上露出讓人不忍拒絕的神情,她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閃爍,她粉嫩的小嘴輕啟,說出的話卻讓嚴湘躁動如鼓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是以為自己要賣了她?
有那麽一瞬,嚴湘真想直接將她拋到地上,可內心的悸動讓他根本無法下手,他摟緊了懷中之人,低聲道:“閉嘴。”他大步向著前方走去。
林夏婉後知後覺的點點頭,專注的凝視著嚴湘的一舉一動,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將會自己點穴什麽的。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她不禁暗襯,這個人竟然沒有雙下巴啊,他的胡子也不長,這個朝代應該沒有剃須刀吧,他用什麽刮的胡子,用菜刀嗎?
想到他拿著菜刀刮胡子的場麵,林夏婉忍不住笑出了聲,見他低頭望了過來,她連忙捂住了還要繼續發笑的嘴,繼續裝出可憐巴巴的眼神望向他。
“自己走。”他刻意冷聲道,複又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嘶……我的腳啊……”林夏婉痛到頻頻抽氣,眼看嚴湘的背影就要遠去,她咬牙忍住疼痛,一瘸一拐的跟上他的腳步。
就算是她太重了,也不應該這樣摔她嗎。盯著嚴湘偉岸的背影,林夏婉沒來由的一肚子氣,她摧殘著手中嚴湘的勁服腰帶,正在行走間忽然一股熱潮緩緩流出,意識到那是什麽,她的小臉唰的一白。
糟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來,一會騎馬該怎麽辦啊……
看向那已站在駿馬旁的嚴湘,林夏婉深吸一口,抱著一顆忐忑的心磨蹭到了他身邊。
嗅到彌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嚴湘皺著眉頭看向了它的來源,瞧見了一臉忸怩之色林夏婉,他微微一愣,“你受傷了?”
這人的鼻子是狗做的嗎?
林夏婉有些愣神,見他似乎是要來查看自己的‘傷情’,連忙擺了擺手:“不是受傷,我、我來姨、不是,我來葵水了。”她低下了頭,此刻隻恨不得找個地洞埋了自己。
嚴湘從未在煙花之地尋花問柳過,卻也不是不懂人事的毛頭小子,當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麵色一窘,手下撫馬的動作都是一頓。
半晌,嚴湘將她一把托舉上了馬,他跨上馬鐙坐於她身後,感受到身前之人的不自然,他一手輕輕環在她的腰側,一手扯住韁繩,輕聲道:“我會慢點。”
他的大掌傳來的溫熱讓林夏婉臉上一燒,她木訥的點了點頭。馬蹄動了起來,她條件反射的去抱緊身後的人,感受不到應有的顛簸,她疑惑的睜開了緊閉的眼,看到了周邊緩慢移動的光景,算是理解了他所謂的慢是有多慢了。她鬆開了嚴湘,欣賞起周身的風景來。
身下的馬與其說是在跑,不如說是在踱步,林夏婉甚至覺得這馬的速度還沒她步行走的快,在這愜意的一搖一擺間,她倒是有些享受到了騎馬的樂趣,若不是忌憚著身後的嚴湘,她都想就著兩側山婉水秀的美景高歌一曲。
感受到身下的布料漸漸變得潮濕,林夏婉的小臉由青到白,又由白到紅。想到身後之人能嗅到血腥之味,她此刻都恨不得下馬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地底。她偷偷回頭瞥了嚴湘一眼,他神色如常,好似沒察覺到她的異樣,她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了地。
想到接下來的七天,林夏婉不由得又苦下了臉,也不知道這裏用什麽作小麵包,她也不是沒聽過古代人會用布裏裝上灰作麵包,可真要用在她一個現代人的身上,心裏多少有些會不適應的。
林夏婉埋頭糾結著是用或不用,一個時辰後,她半推半就的被嚴湘抱下了馬,回頭瞥見了那被鮮血染紅了的棕色馬鞍,她才算是徹底傻了眼,她僵在原地半晌,反應過來後狂奔進了將軍府中,也顧不上看看嚴湘到底是什麽反應,連忙喚著一幹丫鬟將她的麵包拿來。
……
已經來到這裏一個月了吧,可她到現在也沒弄婉楚,林熙兒為什麽要害死林城?在宴會散席的那天,她又是被什麽人給綁架到那深山中的?香葵真的隻是生病,還是和她一樣,被人下毒了?
她沒有能力自保,甚至沒有能力去幫她們報仇,她一定是很沒用吧。
望著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檀木床梁,林夏婉深歎出一口氣,在深深的內疚與自責間,緩緩闔上了眼。半晌,她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坐起。
怎麽可以氣餒?!坐在這裏杞人憂天的,還不如奮力一拚,去弄婉事情的真相!
她嬌柔的小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目光灼灼的看向窗戶外邊燈火閃爍的房屋。那是一月前隻屬於香葵,如今隻剩玉憐一人的下房。
林夏婉緩緩走至下房,待鼓起勇氣推門而進,才發現偌大的房中空無一人,她愣了一下,旋即關上了木門,徑直坐到了木凳之上。
遠處雕有花紋的紅漆檀木櫃散發著異香陣陣,櫃中什物皆是整齊有序,在一旁踮腳用的實木板凳上,仿佛還能瞧見香葵的影子。
林夏婉眼神一暗,猛地收回了目光,在注意到腳下錦紋毯有些凹凸不平時,聽得木門一陣“吱呀”聲,林夏婉抬起頭,看向了那小心翼翼才敢步進下房的人。
玉憐心下一緊,麵上露出了幾分不自然之色。她深吸一口氣,狀似泰然自若的走到林夏婉身旁,衝著她行了一禮:“小姐,您怎麽在這?”
林夏婉不語,隻凝視了玉憐一眼,如意料中的瞧見了對方神色閃過一絲慌亂。她撇過頭,托腮望向了曾經躺著重病香葵的床榻:“玉憐啊,你可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玉憐也順著林夏婉的目光望去,仿佛瞧見了床榻之上的香葵正在向她索命,她身子一抖,慌忙收回了視線。玉憐定了定神,道:“沒有,小姐您怎麽了……”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話之人本身卻發現不了。
看著玉憐失了血色的臉色,林夏婉心中越發火大,她一掌拍在了桌上:“你騙我的那些事,我都很婉楚,那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隻求你告訴我,香葵是不是中毒身亡的?!”她話還未說到一半,玉憐已慌忙跑去關上了所有門窗。
在林夏婉帶著怒火的凝視下,玉憐再也忍不住地撲通一聲跪下:“小姐,有人要害您!她會在今晚擄走小姐您的,求您今夜去姑爺的房間吧,有姑爺在,她定是不敢的!”早在她說出第一句時,林夏婉已經猛地站起身子。
玉憐猛地抬起頭,臉上已是熱淚縱橫。她向前爬了幾步,一臉殷切的望向了林夏婉:“隻求小姐聽奴婢的,今夜子時,您去姑爺的房間吧,千萬不要在這裏!”看著她凝聚著淚花的鳳眸,林夏婉的心仿佛沉入了穀底。
半晌,她越過匍匐在地哽咽著的玉憐,走至門前,輕聲道:“我且信你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你,玉憐,不要再讓她失望了。
她含著淚走回了僅有幾步之遙的西廂房內,將木門輕輕合上,林夏婉背靠著門緩緩滑下了身子。都怪她,她來到這裏,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啊,不去查婉林城的死因,讓香葵被人毒害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