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是林熙兒死,就是她林夏婉死!
她抹去淚水站起身子,跑到床底下抽出了藥箱,在眾多桑皮紙包中取出了那包能使人昏厥的藥粉,自己定是敵不過身為暗衛的林熙兒,但她也不可能讓自己陷入危局,這個法子雖然卑鄙了一點,但沒有什麽,比林熙兒下毒害人更要令人作嘔的了!
一想到兩個少女在林熙兒的暗中謀害之下殞命,林夏婉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她死死捏緊了手中紙包,眸中的悲痛被堅定替代,心中的滿腔怒火蓄勢待發。在這本該悶熱的夏日,從心底感到無盡寒意,她蜷縮在美人榻上,等待著子時的來臨。
……
將軍府後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步履蹣跚,他一手提著白皮紙糊的燈籠,一手持著鏽跡斑斑的銅鑼,許是累了,他在後門口的台階下駐足片刻。渾濁卻帶著精光的眼眸耷拉著,望了一眼繁星點點的天色,他敲打起手中銅鑼,隻聽得“咚!--咚!咚!”三聲,他口中吆喝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那聲音鏗鏘有力,陡然打破了夜的寂靜,勢要直貫天際。
外頭的動靜將榻上已進入婉夢的人喚醒。用力睜開眼,看著漆黑一片的房間,頓時後背一涼,林夏婉猛地從榻上坐起,她怎麽睡著了?!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竟然都能睡著。
原本該吐著火舌的蠟燭不知有何緣故滅了,林夏婉著急忙慌的爬下了榻,卻發現手中好似少了什麽,在**摸索了好一番,才找到了那能讓她心安的紙包。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又躡手躡腳的走向了木門前,靜待了三秒才鼓起勇氣將它一把打開,卻沒有想象中會迎麵而來的刀刃之類的劍光,隻有天空中高掛著的殘缺了半個的一輪瑩月,而那月光仍舊皎潔完美。
她向左側望去,下房的燭火也已熄滅,她亦沒有那個勇氣去推開那扇木門,最後貪戀似地望了一眼頭頂的月亮,她雙手握拳,神色凝重地隻身一人前往嚴湘的東廂房。
一路上沒見到幾個仆人,林夏婉也不婉楚此刻是什麽時辰。她埋頭疾走著,穿過重重回廊,目光凝望著那沒有燭火傳出的屋子,她大步上前,用力推開了那扇木門。
偌大的房中,沒有嚴湘。
縱使已經預料到了,他可能會不在。
可在這寂靜的一片黑暗中,林夏婉還是忍不住將指甲陷入了手心。她徑直平躺到了嚴湘的床榻上,望著在黑夜下顯得灰不溜秋的床梁出神,忽然聽得房外的腳步聲,她身子一震,連忙閉上了眼,一邊控製著自己保持平穩的呼吸,一邊聆聽起屋外的一舉一動。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又輕輕被人關上。隱隱聽見劍刃在地上磨蹭尖銳刺耳之聲,冷汗在林夏婉的額上溢出,她咬緊了牙關,佯裝出一副自己已熟睡的姿態。心中不斷念著:沒事的林夏婉,就算你死了,林城的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殺了他女兒的人……
看不到那人究竟是不是林熙兒,在精神緊繃間,聽得哐當一聲,似是劍刃掉落。腳步聲俞來愈近,“那麽多次,那麽多次!就連下毒都對你這賤人沒用……公子好不容易不在,我怎麽可能會放過你呢?”感受到她的手扼上了自己的脖頸,林夏婉努力克製住自己,不讓在喉間的恐懼尖叫出聲。
感受到她泛起的雞皮疙瘩,林熙兒收回手,“你怕了麽?哈哈哈……”她獰笑出聲,在這寂靜的夜間格外可怖,看著**如同死屍一般的人,林熙兒的笑聲戛然而止,眸光閃爍著無盡陰鷙。
她俯在林夏婉耳畔輕聲道:“這次我會親眼看著你到妓院裏,讓他們拔了你的舌,讓你叫不出聲,”她呼出的熱氣惹得林夏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栗。“挑了你的手腳筋,讓你爬不回來,我還要讓那些患了花柳病的,好好地玩弄你……”聽得她越說越可怖,林夏婉再也忍不住,狠狠的抬頭砸向了林熙兒的下巴。
她這一擊並未命中,正在林夏婉開始後怕之時,對方卻似是受驚的向後退了一步,她見機神速的將手中藥粉衝著林熙兒撒了過去,另一手捂住鼻子大喊道:“你做夢!”
在緊閉的窗欞投進的點點月光下,看著那些藥粉均數飛灑向了林熙兒的臉上,林夏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沒想到對方連躲都不躲,更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成功。
在粉末飛揚的那一刻,兩人周身的空氣都仿佛凝住了。林夏婉最先回過神來,驚愕的看著亦是一臉震驚的林熙兒,隻見她身子似是一顫,頃刻間便以及其怪異的姿勢倒了下去。看著那個癱倒在地上的女子,林夏婉的一顆心如鼓作擊,亂跳個不停,隻覺得此刻是比自己沒命中她還要驚心。
看著那邁著優雅的步子,從容走至她麵前的林熙兒,她想尖叫、想逃走,卻因已被對方點住了定穴,隻能不甘的瞪大雙眼,凝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林熙兒隻手抹去了覆住半張臉的白色粉末,放在舌尖一舔,以一種蔑視的眼神看向她:“不得不說呀,丞相千金這甩麵粉的姿勢,著實嚇到我了。”語罷,她誇張的彎下了腰,肆無忌憚的大笑出聲。
怎麽會這樣呢,林夏婉曾想過無數種會失敗的方式,卻怎麽也沒想到,人家已經將她的藥粉調包了……
正在她失神之際,林熙兒的笑聲已戛然而止,一雙因充滿陰鷙而扭曲地鳳眸緊盯著她:“嘖嘖,瞧瞧你這眼神,多麽的我見猶憐啊……這可真是讓人厭惡至極!看得我隻想將它挖出來--”她作勢要掏向林夏婉的眼窩。
眼見那帶著尖銳指甲的手指向自己襲來,被背叛的滋味混合著無盡的絕望湧上林夏婉的心頭。
林熙兒的動作卻是一頓,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般,她笑著彎下了腰:“哈哈哈,還是第一次瞧見被定住穴位,還能流出淚的呢,這麽精貴的眼珠子可不能挖,多少也能在窯子裏增添點情趣不是。”她的笑容一斂,以一種蔑視眾生的高傲姿態看向了林夏婉。
“別再指望著會有什麽人來救你了,你這種貨色啊,就該在窯子裏度過餘生。”想到這賤人消失後會發生的光景,林熙兒帶著幾分羞赧之意看向遠處的床榻,柔聲道:“放心啊,等你一走,公子會漸漸忘記你,到時候,將軍夫人就是我了,我會為他付出所有的!隻有我能助他一臂之力……隻有我可以!”她笑著,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
看著那狀似瘋癲狂笑不已的人,林夏婉在心中暗道了一聲變態。她在慌亂緊繃的精神下不停思索著自己要怎麽做才能逃出生天,身後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卻戛然而止。林熙兒從帶有嚴湘體味的床榻之上坐起,如冰淩一般的目光凝向了林夏婉本該狼狽不堪,卻仍是綽約多姿的背影。
林熙兒大步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她的發髻,沉聲道:“你這種賤人,根本不配踏入公子的房間!”話音未落,她一個手刀揮向了林夏婉的後頸。
後頸一陣劇烈鈍痛,像是哪根神經被斬斷了似的,直疼得林夏婉眼冒金星,她兩眼一黑,徹底昏厥過去。
……
一股寒意混合著外力衝擊,將林夏婉從噩夢中驚醒。鼻尖進入的些許濕潤讓她即刻聯想到溺水的恐懼,她屏住呼吸,用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睜開被水淋濕的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可林夏婉一眼就認出了她是林熙兒。曆經了那麽多磨難,那充斥著冷漠與陰鷙的狹長鳳眼,就是算化成了灰,她也能記得。
見她醒了,林熙兒邪佞一笑,旋即拋了手中的木桶,上前一把捏上她的下巴:“將軍夫人醒了呀?哦,說錯了,看看我這張嘴,從今天起呀,你便不再是了。”她微笑著將林夏婉的後腦勺往牆上一仰,轉過身子到不遠處的梳妝台上找些什麽。
在這空隙,林夏婉忙遏製住了從心底蔓延的恐慌,她必須要弄明白自己在哪。房中擺設她無心去看,四麵是無暇的粉璧,這房中沒有窗子,左側那扇木門中析進的點點陽光讓她想狂奔而去。心念一動,她竟是微微直起了身子,手腳亦是動彈自如,這才發現了林熙兒竟是沒將她捆住!
見前方的林熙兒動作一頓,她一顆心瞬間冒到了嗓子眼,她慌忙坐下,不小心牽扯到了後頸的疼痛,她憋住喊痛出聲,將注意力盡數挪到了前方之人的身上,才注意到對方身著襦裙火紅,就如同嫁衣一般,等她轉過身來,林夏婉又是一怔。
她相貌平平的臉上畫有精致的妝容,頭上亦戴著出嫁時才能用的鳳冠。
她是想將林城殺了,好鳩占鵲巢嗎?
就在林夏婉這一愣神的空隙,林熙兒已經大步向前,獻寶似的向她呈上一張紙:“看呀,這是從你屋子裏拿到的,若不是這張紙啊,你此刻早已在窯子裏了,你得感謝公子,懂麽?”不滿意她的呆愣,林熙兒將和離書折好,假意輕拍著自己的紅唇:“哎呀瞧我,說錯了,我怎能再喚他公子呢,你已經從他眼中消失了……我終於能喚他夫君了啊。”她原本婉冽的聲線透著一絲慵懶之意,尾音魅人。
想到兩條人命僅僅是毀在林熙兒一人的貪念之上,無盡的怒火湧上心頭,林夏婉顧不上後果會如何,失聲大喊道:“你以為你把我擄到這裏就好了嗎?!等嚴湘和我爹發現我失蹤了,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話音未落,已被對方扇了一巴掌。
見她似要反擊,林熙兒冷笑一聲,一手便將她扼製住:“你這賤人有什麽資格喚他名諱?他是屬於我一人的,豈容你這賤人玷汙?!”又狠狠十餘個巴掌扇了下去,直到她嘴角溢出血絲,林熙兒才訕訕收了手。
隻覺得被林熙兒扇的腦中嗡嗡作響,林夏婉連端坐的姿勢都難以維持,根本沒力氣再去反抗,隻能使勁睜開一雙想要闔上的眼,狠狠瞪著麵前之人。
見林夏婉變得如此狼狽不堪,林熙兒心情大好,連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狠狠揉著她嘴角的傷口:“一會兒帶你去享福的人就來了,你要是還有什麽遺言呢,不妨告訴我,待哪一日我心情好了,會在枕邊同夫君說起也不一定。”想到那樣的光景,她鬆開了林夏婉,掩麵起來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