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湘,你摳搜著不讓我吃酒就算了,莫要再拿春丫頭說事,她我如今昏睡著如何吃酒!”這卓盛著實是怒了,我也怕他氣急了,瞧他瞪著眼看著我的樣子甚是害怕。
“卓大哥,你知道我沒幾日活的了,你還這般與我計較,哎,真是傷了心。”我假裝埋頭歎氣,果然聽到卓盛閣下了酒杯落在桌上的聲響,他疼我向來如親大哥一般,我知道。
我還埋著頭,想著何時抬起頭來最是合適,隻聽到卓大哥的聲音傳來,“北野,你我都是幼年喪了父母,自相遇便在一起處著,在我心中你不是這北陵王府裏我要敬畏著的主子,而是我心上要照看著的弟弟,你年少得勢,我恐你樹敵頗多替你多方應酬周全,你卻脾氣執拗,我雖多方嫌你,可心中卻甚是歡喜,喜你未因權勢而變了初心……”
我不知道他是否聽見我淚滴在地上的聲響,但我聽得出他聲音的哽咽。
“我隻你不悔,隻想著與你說,自然你拿命護著她,日後作為兄長,我定然也會護著他,莫要擔憂!”
我這頭怕是再也抬不起來了,身為弟弟,對於他而言,我卻是有太多對不住與虧欠了。
隻覺得背上被猛地拍了一下,我下意識抬起了腦袋,卓盛撒腿就跑了,“不是我揍得你,是林夏婉丫頭……”說著定是覺得自己這謊話扯得也有幾分荒林,我撲哧一聲笑了。
而身旁的林夏婉她依舊睡得十分香甜,“我知道,若是我不在了,定是有許多人會照看你,可還是卓盛照料你我更為放心,你陳家的幾個哥哥都是好的,可畢竟那陳玉聰是個老狐狸,而七殿下,他與你……”
我既然看得出他對林夏婉有意,我想林夏婉怕也不是真的絲毫不知道,“七殿下與你是存了真心的,隻是若是你日後真的誠心歸了他,也是要做好些心理準備的,畢竟他可是皇帝預備的儲君人選,你嫁給他雖是富貴無雙了,可也著實會累了心,我知道,你心中那些都不打緊……”
所以日後她是選了林炎,便是我還活著也不會再多打擾了,她是個死心眼的人,若能從我的死裏走出來已經多是不易了,我不必生生死死的來回折磨於她。
那一日太陽很好,在院子裏我吃著酒,也吃下了事先備好的假死藥,倒不是不可以裝死,隻是生怕,怕她在我棺材前一哭,我便狠不下心來走了,畢竟我最是見不得她掉淚珠子的。
“莫要將自己說得那般良善,若你真是好心良善,心胸寬廣,那當年僥幸活下來就在外頭好好活著,何必再回陳家折騰。”陳佳瑜並不買林夏婉的帳,“我恨你?那是自然的,幼時你與我在爺爺跟前爭寵,長大了,你又與我爭這皇後之位,說我恨你,是你不曾放過我,既然你非要裝得良善,那身為姐姐,你何苦事事都與我爭,可不讓著我些。”
陳佳瑜這番話算是咄咄逼人,林夏婉細細聽著,隻反問了一句,“難道你恨我隻為了方才說得那些,沒有旁的了?”
像是被猜中了心事一樣,陳佳瑜撇過了腦袋,姍姍說了一句,“鬼知道你還搶了我什麽,自己心中有數。”
“宮外,那哨子聲是你吹的不是?”林夏婉見她是打算不說了,幹脆將自己的懷疑直接問出了口。
陳佳瑜眉頭一皺,“什麽哨子聲,我如何知道……”
“莫要打晃子,方才黑衣人在宮前攔下了晉王的人馬,我能聽得出那哨子聲是從馬車這裏傳來的,你何時學了蠱毒那不入流的玩意!”
“你別一副長輩作派胡亂訓斥我,我學什麽玩意哪裏輪得到你來管我!”陳佳瑜這話的意思並沒有再否認那哨子聲是她吹的。
若不是林夏婉被捆了手腳,她此時定是要上前將她身上搜一個遍的,“我不與你爭辯什麽,若是你還有幾分良知,不想禍害了他,此時速速將身上的那個哨子給毀了!”
林夏婉壓低了聲音,她一臉的焦急,可是陳佳瑜卻很不在意,“你別想著嚇唬我,框我手裏的物件,那黑衣人不過是要救你的下人,你倒是長了心要幫人家了……”
林夏婉看著她,一臉的正經,“那人是誰,你莫要裝不知道,若是你不知道何苦知道他身上埋著蠱毒?”
林夏婉一句話就拆穿了陳佳瑜的謊話,可是陳佳瑜卻並沒有在意,隻倔強著嘴說道:“我聽不懂你話中的意思。”
“你到底是真糊塗!”林夏婉心中算著時間,怕是馬車子跑得快,晉王的人馬該是快安全了,“你既然知道他,定是救過他的,可你如今這是希望他死嘛,方才你不願意他救我,吹了哨子,可連我都知道這哨子的聲響是從馬車裏來的,旁人……”
林夏婉的話還沒說完,傳來馬的一陣嘶鳴聲,馬車霍的停了下來,林夏婉心中一涼,正要交代陳佳瑜什麽,隻見車簾子已經被掀起來了,
“娘娘,王爺請娘娘過去。”
陳佳瑜下意識有些抗拒,回了一句,“何時這麽著急,不是應該趕路……”
“王爺說是有要事要與娘娘商議,已經拜托了追兵,暫時安全,娘娘安心。”
陳佳瑜不知道為何莫名覺得不安,而此時的林夏婉心中更是一涼,卻也無力阻止什麽,隻對著佳瑜說道:“娘娘,王爺此時定是心煩意躁可要小心伺候,莫要慌亂失了分寸。”
陳佳瑜自然不懂林夏婉話裏的意思,但是也沒心思與她鬥嘴,那來接她的侍衛直直盯著自己似乎她想說什麽做什麽似乎都不可能的樣子,
但就在她下車那一瞬間,陳佳瑜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想起林夏婉方才車裏的一句話,王爺若是也是為了那個哨聲而來,那麽……她這時候才知道林夏婉方才著急問她的緣由,這哨子,她到底該如何處置?
“陳佳瑜,你這毫無羞恥的賤骨頭!”林夏婉突然在她身後破口大罵,“我陳家怎會出了你這樣叛國作亂的無恥之徒……”
陳佳瑜一個轉身,回頭猛地給了林夏婉一個巴掌,“你這女人才是賤貨,待會兒我定是讓王爺將你千刀萬剮了!莫要再出口亂了我心情!”說著將自己的手帕卷卷猛地塞進了林夏婉的口中。
林夏婉掙紮不過,被她塞了一嘴,那侍衛很不耐煩,“王妃,王爺正在等著呢。”
陳佳瑜朝著林夏婉吐了一口口水,“我陳佳瑜此生最不齒的就是做陳家的人,日後與你也毫無關係瓜葛!”可是她的眼神卻沒有了往日的那些怨恨了。
林夏婉嘴裏被塞著的帕子,她看著車簾子被垂下來,簾子縫裏她瞧著陳佳瑜的背影,牙齒咬在嘴裏那手絹中間硬塊的物件上,她知道,陳佳瑜終是做了一間聰明事。
吐出嘴裏的手絹,林夏婉用手扒拉開果真有個哨子般的東西包裹在其中,那就是控製那個黑衣人身上蠱毒的哨子。
“我知道,這輩子你怨我的還有一事,我搶了你最心愛的男人--嚴湘。”
陳佳瑜再沒有回到那輛馬車裏,林夏婉知道沒有交出哨子的陳佳瑜對於叛亂的晉王來說隻能算是無用的叛徒,但是她也是到了叛軍軍營才知道,晉王狠毒,竟然一怒之下將陳佳瑜賞賜給自己的屬下羞辱玩樂,陳佳瑜自然是受不得這個屈辱,便拔刀自盡了。
林夏婉隻覺得陳佳瑜此生可悲得很,不過是父親丈夫手中爭名奪利的工具,在陳玉聰眼中她不及權勢重要,而在晉王眼中,她不過隻是一個名義,晉王論情誼怕是對原配郭氏多幾分真情,陳佳瑜擠走了郭氏,晉王也未給她一個好下場。
我的聲音這世上的活人是聽不著了,前頭領路的黑白無常先生倒是停下了步子,他們看著我,我此時有些慫了,說書先生說得沒錯,他們是凶惡的。
接下來的事本不是我自己再願意看下去,兩位鬼差先生停著不走,他們就像是茶館裏等著看戲的茶客,就那麽瞧著,我的魂魄自然也就那麽飄著,看著晉王那張人麵獸心的臉,也看著林夏婉拿我塞她嘴巴的那方手帕將我屍身的臉遮住了。
她是聰明的,自然是拿了哨子了,想到此時,我便是覺著心頭有些安慰。
“王爺,佳瑜活著時畢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王妃,就這麽隨意埋在路上,可未免太讓人寒心了,王爺就這般的對待舊人嗎?”
我覺得林夏婉這話說得甚是有道理,畢竟父親留給我的許多錢財我都給了他,雖說於他我沒有幾分男女之情,可夫妻之義我還是存了幾分的。
黑白無常兩位先生雙手抱懷,點點頭,也是同意了的。
“寒心?正真寒心的應該是本王,一直一來本王對她那裏不顧夫妻之義了,她竟然勾結外人,那黑衣人什麽身份你怕是比我婉楚幾分,她竟然能夠控製那人,可如今呢,我讓她交出哨子想要那黑衣人為我所用,她卻誓死不肯!”
晉王說這些話時臉都不紅一下,他殺我一來的確是因為我不願交出哨子,可是他哪裏認得出那黑衣人就是嚴湘,這無非就是他遷怒於我,畢竟此時的他已然被蓋上了叛賊的帽子,我陳家嫡女的身份已經無用,殺了也不是可惜的事情。
“她若是與我勾結背叛於你,今日再賢妃宮中便不會再三阻攔,與你她談不上忠心,可她早已經將榮辱掛在了你身上,絕無異心,你卻要如此羞辱與她,她可是我們陳家的嫡女!”
林夏婉與人對峙時的氣度的確比我厲害了幾分,幼時便是如此,隻是那時候她與外人吵嘴身後總站著三個哥哥,甚是威風以至於現在隻有她一人,她也是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