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大夫人孟氏,一襲玉色翠葉雲紋錦繡長袍,頭挽圓髻插一梅花形金簪,坐在大紅酸枝竹節圈椅上,聽著嚴嬤嬤說著從外麵聽到的流言。
嚴嬤嬤是孟氏院裏的管事嬤嬤,為人忠實可靠,此刻正義憤填膺的說道:“夫人,您都不知道外麵傳成什麽樣了,說那方家四姑娘不願嫁咱們少爺,竟投了湖,人是救過來了,可外頭說什麽的都有,把少爺說的一無是處,連沒落的永昌伯府家的姑娘都不願嫁,老奴真是為少爺不值,就憑她一個名聲不顯的區區伯府次子之女,能嫁給咱們少爺,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她竟還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給侯府和少爺臉上抹黑。”
孟氏一貫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裂痕,雙手緊握著扶手,亂了呼吸:“方家姑娘當真寧死也不願嫁給逸兒?”
嚴嬤嬤痛心疾首:“千真萬確,整個京都都傳遍了。”
孟氏鬆開雙手,麵露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神堅定:“我原就不滿這樁親事,奈何母親偏要一意孤行,逸兒這孩子命苦,少時他父親戰死沙場,自小定親的林家姑娘體弱多病,還未及笄便去了,他一人遠赴邊關,在那苦寒之地拚死殺敵,靠自己闖出一番名堂,後與郭尚書家定親,本以為苦盡甘來,誰知那郭姑娘竟意外墜馬身亡,外頭便傳言逸兒是天煞孤星,克父克妻,這些話像刀子一樣紮著我的心,我不忍逸兒再受這些流言蜚語,既然那方家姑娘如此不情願,我這便去找母親退了這門親。”
孟氏起身往外走去,薑嬤嬤趕緊跟在身後。
墨鬆堂內,劉嬤嬤正坐在圓凳上與榻上的老侯夫人說話,孟氏進來時劉嬤嬤連忙起身行禮,劉嬤嬤是府裏的老人,孟氏伸手製止:“劉嬤嬤年紀大了,以後這些虛禮就免了吧。”
劉嬤嬤順勢起身:“謝大夫人體恤,隻是禮不可廢,不能因老奴壞了規矩。”
孟氏不予多說,老人家固執,怕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轉身向老夫人請安。
落座後,孟氏直奔主題:“母親可聽說了那方家姑娘之事?”
老夫人和劉嬤嬤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出了了然,她們剛才就在說這事,見孟氏已知曉,點了點頭直言道:“聽說了。”
“母親,事已至此,即使方家姑娘嫁過來,怕也是心不甘情不願,兒媳不想看到將來逸兒與她夫妻不睦,成為怨偶,逸兒已經夠苦的了,我希望他未來的娘子是個敬他懂他、知冷知熱的人,還望母親幫逸兒退了這門親事。”孟氏言辭懇切的說道。
老夫人心中也不好受,逸兒是她唯一的孫兒,她與孟氏一樣盼著他身邊能有位賢惠的娘子,但逸兒前頭連著兩個未婚妻身故,又加上上次凱旋回京時被圍觀的人看到長相,別人說他麵如鍾馗。想起這事她就來氣,那些人都是什麽眼神,自己的孫兒明明是個相貌俊秀、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三人成虎,越傳越邪乎,可恨逸兒又不在京都不能以身為證。時間久了,假的也成真了,逸兒的親事就這般耽誤了下來。
老夫人憐惜的看著大兒媳,她也不容易,這些年一個人帶大逸兒,還要管著侯府一大家子,這樣想著便輕言道:“湘蘭你且安心,方家姑娘死裏逃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將來與逸兒定能和和美美。”
孟氏困惑不解,母親向來疼愛逸兒,出了這樣的事,按母親剛正不阿的脾氣早就去退親了,怎麽如今這般篤定,想不通便皺眉問道:“強扭的瓜不甜,母親為何非要堅持方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