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瑗一路哭著進了伯府東院。

聽到下人稟告的孫氏連忙從房裏出來,見到她的樣子嚇了一跳。

“瑗兒,你怎麽回來了,這是出了什麽事了?”

清瑗帶著怒氣,看向孫氏的眼神不善,“我姨娘的事想必母親也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孫氏明白了緣由,溫聲安慰道:“你先別太難過,坐下聽我慢慢說。”

清瑗一抬胳膊避開她伸過來的手,惡狠狠地說道:“那是我生母,我怎麽可能不難過?倒是母親,姨娘死得這麽慘,你一定很開心吧?”

“瑗兒你……你怎麽能這麽想……”孫氏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不然你讓我怎麽想,你為何不讓我見姨娘最後一麵?”清瑗的話咄咄逼人。

“是我不讓你母親告訴你的。”

方承安沉著臉走進來,後麵跟著麵帶驚喜之色的方皓俊。

清瑗見到方承安,態度軟了下來。

“父親,您為何這般狠心對瑗兒?”

方承安冷哼一聲:“你自甘墮落去給人做妾,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何況你姨娘是犯了錯的罪婦,她有何臉麵再見你們!”

清瑗愣了半晌,不敢相信這話是從疼愛她的父親嘴裏說出來的,她下意識地將視線移向一旁的方皓俊。

“俊哥兒你呢,姨娘病重的時候你在做什麽?你不會被母親養了兩年,就忘了生養我們的生母了吧,為何連你都對姨娘不聞不問?”

麵對她的指責,方皓俊委屈得眼淚都下來了。

“六姐姐,我沒有……我不知道姨娘生病了。”

清瑗一聽更生氣了:“連姨娘生病你都不知道,你對得起姨娘對你的養育之恩嗎?”

這話說得太重了,孫氏聽不下去,過去把淚流滿麵的方皓俊護在身後,正色道:“瑗兒,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但你不能怪俊哥兒,他還是個孩子,這些都是大人的事,他懂什麽?”

方承安也伸手指著她,怒道:“這是我們方家的事,你少來摻和,你一個妾室怎麽敢在外麵走動,還跑到府裏來了?”

清瑗來回看著麵前的三個人,突然感覺他們才是一家人,自己成了外人。

她不甘心地仰起頭:“父親不必總把‘妾室’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妾室怎麽了,有幾個男人沒有妾室?您不是也有兩房。”

在方承安憤憤的目光中,她繼續說道:“再說了,我馬上就可以擺脫妾室的身份了,大少爺已經答應讓我做正室,夫人也同意了,過不了多久,我就是宣平侯府的大少夫人,跟大姐姐一樣,能讓伯府因為我臉上有光。”

“魏家瘋了不成,讓你一個妾室做正妻,他們不怕被人恥笑?”方承安脫口而出。

就算他以前再寵周姨娘,他也沒想過有一日讓她做正妻,妾室就是妾室,私下裏怎樣都行,但正室代表了一個男人的臉麵,豈能讓上不得台麵的妾室來做?

“父親您怎麽能這樣說,我哪裏比那些嫡出的差了?我自幼讀書識字,琴藝女紅樣樣不差,您也沒把我當庶出的養,四姐姐有的我都有,她沒有的我也有,我憑什麽就不能做正妻?”

清瑗越說越激動,別人拿出身來說她也就罷了,但父親不行,因為這些都是他帶給她的。

方承安有些錯愕,第一次真正覺得自己以前做錯了,他不該對他們太過溺愛,讓他們生出不該有的念想,嫡庶本就有別。

他歎息一聲:“算了,以後你是妾是妻,都跟我沒關係,你也不要再來了。”

“父親!”清瑗驚慌地瞪大雙眼,“您不能這樣對我,您真要狠心跟我斷絕父女之情?”

方承安不想再跟她多說,吩咐下人送她出去,帶著一臉傷心的方皓俊轉身離開。

清瑗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終於相信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她被自己的父親拋棄了。

孫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回了房中。

本是歡欣雀躍出來報喜的清瑗,頂著紅腫的眼睛從她生活十幾年的地方失魂落魄地回去。

許刺史的奏折比宋北逸寫的,先一天到達皇帝的手中。

皇帝看完龍顏大悅:“好,這場勝仗,重挫了北戎,重振我大淵之威!”

文武百官齊呼,“陛下聖明——”

不過很快就有人站出來指出了其中的錯處。

“陛下,嶺州刺史和齊將軍私自調兵,這有違法令,請陛下按律處置。”

他的話剛說完,又有人提出不同意見。

“事態緊急,若不是他們當機立斷,岷州很可能就失守了,況且陛下也已下旨命齊將軍前去支援。”

“你不要在這混淆視聽,齊將軍出兵是在聖旨到達之前,他就是自作主張違背軍令,理應受罰。”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岷州城破,百姓受北戎人屠戮,你就高興了?”

“你這是胡攪蠻纏——”

兩方立場不同的人互不相讓,在大殿中吵了起來。

皇帝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麵色不豫地高聲喝止底下的人。

“現下不是追究過錯的時候,還是想想與北戎談和的條件,給他們一個教訓,免得他們總是侵擾邊境。”

爭論不休的人立刻停下來,紛紛告罪。

就這樣,追責的事暫且放在了一邊,眾人重點討論起來跟北戎和談之事。

一直到下朝才議出了一個大概,在第二日準備接著商討的時候,皇帝又收到了宋北逸的奏折。

看完上奏的內容,他略一思索開口道:“傳孤旨意,命宋將軍即刻回京,與北戎和談之事由許刺史和齊將軍負責。”

皇帝得知宋北逸掌握了十八年前那場戰事的線索,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膽敢與北戎勾結。

他雖沒有透露宋北逸奏折中的內容,但對他了解頗深的傅太師還是心裏有了猜測。

和談的條件也在這天定了下來,與讓宋北逸回京的聖諭一起快馬加鞭送往了岷州。

宋北逸在那邊打了勝仗,老侯爺懸了許久的心也總算可以放下了,隻是對於聖上下的那道旨意,他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