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的邊疆是一個不祥之地,這裏經常鬧鬼。比如半夜街上會出現沒頭的白衣女鬼;森林裏有三條腿的長毛怪物出沒;子時朝著西邊點蠟燭怎麽都點不燃;午夜對著銅鏡梳頭銅鏡裏會出現一個其他人臉......

而這些故事,都是蘇小荷在一路絮絮叨叨地說著的,甚至於,在她說完之後,往邊疆城裏走去的軍隊裏當真發生了很多詭異的事情。

比如半夜,某晚眾士兵們的夜宵突然被“人”吃了,害夥夫不得不再做過一份,白白浪費了兩個時辰;又比如,某日眾士兵們醒來,發現帳篷口的鞋子都不見了,眾人找鞋找了整整一個上午,又白白浪費了時間;再比如,某天傅大將軍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褲子竟然不見了......

這一次,眾人苦苦等了四個時辰,最後他直接裹著被子,衝出帳篷。所有士兵都一臉尷尬地看著傅傾聖,然後有人趴在蘇小荷的耳邊小聲講:“少依依姑娘,這離國邊疆城裏鬧鬼,可是真的事情?你能不能勸勸傅大將軍,說是大家都不想去那裏留宿了,隻想快快路過--”

這士兵的話還沒說完,蘇小荷的衣領便被一隻大手一拉,接著她雙腳騰空而起--蘇小荷再一次被傅傾聖抓起扛在肩頭。

傅傾聖的臉色很難看,蘇小荷被他往**一丟,接著他惡狠狠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蘇嘯夏!老子的褲子!到哪裏去了!”

原來傅傾聖早就知道這一切鬼故事都是蘇小荷的計謀了啊。蘇小荷無奈地撇撇嘴,磨磨蹭蹭地走到一旁馬廄裏,從一堆稻草中,翻出了一條白褲。

好吧,是曾經的白褲,現在已然成了灰色,不但沾滿了稻草,還有一團一團不明的棕色物,並帶著一股惡臭酸味。

傅傾聖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紫,蘇小荷低下了頭,然後默默地奉獻上了自己多帶的一條褲子。

意料之外,傅傾聖竟然把自己狠狠地塞進了這條褲子裏,蘇小荷的表情很是詫異:“想不到傅傾聖你還挺瘦的嘛!”

傅傾聖的眉毛都開始抽搐:“你!給!老!子!閉!嘴!蘇!嘯!夏!”

最後,在傅傾聖的強製命令下,所有人都快馬加鞭地往邊疆城裏趕,而沉寂低迷了一天的蘇小荷一改之前的態度,最是積極地往前衝。

眼看著就快要到城口了,蘇小荷激動地大喊:“我們就快要到了!我先去前麵探探路!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酒家,什麽好玩的東西!”她吼著,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她便幻化成一條煙,直接溜走......

傅傾聖就無奈了,他隻當蘇小荷是腦子抽風,一下子不想去邊疆城裏,一下子又對這裏充滿了興趣,他沒多去想其中的緣由,隻是吩咐眾士兵們繼續常速往前走,而與此同時,邊疆城裏的梁布料店外,伽洋子正叫著兩個小子在店門口掛著匾額。

這兩人笨手笨腳的,掛了整整兩個時辰,這匾額都沒掛好在殿口,伽洋子生氣了,她狠狠一跺腳,兩條麻花辮跟著一甩:“你們早上是沒有吃飯嗎?怎麽一個個都沒有力氣!掛個匾額都掛不好。”她抿了抿嘴,皺了皺眉,然後又是一吼:“快點手腳!”

掛著匾額的兩人一愣,隨即連忙有湊在一起,繼續努力頂著匾額往上,而這一次,不知是哪一個人突然手一軟,這匾額竟然沒有頂住,“啪啦”一聲掉落在地,便揚起一片灰土。

伽洋子的臉色紫得和梳頭的茄子有得一拚了!她直接撿起地上的樹枝,對著兩人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們手腳慢就算了!還這麽笨!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匾額多貴重!這是我特意要咱這最有名的王先生寫的!你們知道王先生麽?想你們也不知道,那你們知道這五個字是什麽嗎?想你們還不知道,你們學過書麽?”她頓了頓,指著匾額上的四個金字,“天下第一布!我們這梁布料鋪可是隔壁付文國國王親自甄選出,曾經給付文國的席易王子做過婚衣的啊!”伽洋子驕傲滿滿地說著,兩個小子互相看了一眼,連忙又全部縮回了腦袋。

這匾額終於在一個時辰後,好不容易掛好了上麵的兩個角,伽洋子鬆了口氣,伸手遞給兩個正在疊羅漢的小子兩個釘子,想著讓他們把下麵的兩個角也定好,便能一切搞定了,卻不了她手中的釘子才是往這兩人手中一放,突然身後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推向前麵。

伽洋子“啊啊啊”大叫著往地麵親去,疊著兩個羅漢的人也因為伽洋子的倒地而跟著摔下,而他們原本扶著的匾額也因為這一衝擊一起掉下,隻是這一次,不知道是誰正好壓在了匾額上麵,眾人隻聽見清脆的一聲“啪嗒”。

伽洋子不忍心地慢慢扭頭看著一旁的匾額,匾額已然裂成兩半,金色的字依舊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兩個小子見事不好,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說,便一起溜之大吉,伽洋子滿心怒火地扭回頭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作俑始者,隻見一張熟悉的臉正放大了看著自己。一時間,所有負麵情緒全部用上伽洋子的心頭――氣憤、難受、煩躁、想殺人--所以,她想都沒想,便大喊出聲:“蘇!小!荷!”

蘇小荷敲著二郎腿坐在雕花椅子上,麵前伽洋子心疼地看著裂了的匾額,想著氣氣蘇小荷不和她說話,可最終還是沒忍住好奇地湊過腦袋看著她:“小荷姐姐,你這麽多天,到底裏去哪裏了?”

蘇小荷斜著眼睛看著伽洋子,她就知道好奇如伽洋子,肯定會問她關於這段日子去哪兒了的問題,所以她拿出早就背好了的答案,冷冷一哼:“你都喊我姐姐了,就肯定是知道,我去做了一些隻有‘姐姐’能做的事情。”蘇小荷頓了頓,看著伽洋子越發好奇的眼睛,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做了什麽事情,小荷姐姐以後慢慢地告訴你,但是伽洋子,現在姐姐和你講一個故事,你可得牢牢記住了,回頭有人問起了,不管是誰,你都要這麽回答,懂嗎?”

“按照故事回答?”伽洋子反問。

蘇小荷點點頭:“對!”她的眼裏閃過一次神秘的笑容

第二日,傅傾聖帶著浩浩****的隊伍,入住了蘇小荷前一日選好的酒家,坐落在城裏西邊的滿園客棧,這裏離蘇小荷的梁氏布料鋪隔了整整兩條街。意料之外,傅傾聖並沒有提出要換客棧的建議,反而是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看四周:“蘇嘯夏,你挑客棧的本領還不錯啊。”他讚同地說著,還在想事的蘇小荷胡亂地點點頭。

午飯,眾人是在滿園客棧解決的,而飯後,傅傾聖率先回樓上小憩,一直守在樓下一個中午的蘇小荷都沒見他下來,蘇小荷心裏的疑慮越來越大--難道說,傅傾聖其實隻是說說,並不來想找“小荷姑娘”的?她鬆了口氣,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些失落。

隻是蘇小荷還沒失落多久,便見傅傾聖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特意換了一套剛進城買的新衣服,透明的薄紗外頭罩著裏麵黑色的襯子,他難得將一直束成髻的長發改成普通束發,銀色的發帶上還有金色的暗花。傅傾聖神采飛揚地看著蘇小荷:“我去見老朋友了。”他道,“就是那個小荷姑娘,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蘇小荷一愣,立刻裝作很不耐煩的樣子:“你要去就快去,別在我麵前轉悠。”末了,她還故意加一句,“頭暈!我要睡覺!”

蘇小荷在傅傾聖的目送下跑上樓,走進屋子,然後又在傅傾聖扭頭往外走的瞬間,跟著站起身迅速把臉上的麻子裝一擦,邊散下頭發邊衝出房門,悄悄跟在他的身後。傅傾聖這一路走得並不快,但卻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他時不時摸摸邊上小攤的小玩意,又時不時對著用手打理打理自己的發型,這走走停停倒是苦了蘇小荷,害她一路必須高度集中--怕走快了會被他發現,而走慢了又會把他跟丟。

果然,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傅傾聖終於停在了梁氏布料鋪的門口。

而此時,伽洋子正站在店口用抹布擦著兩邊的欄杆,傅傾聖微微一笑,心想著算來也有好一段日子,沒見到過伽洋子這個小丫頭,他在伽洋子發現他之前,率先叫出口:“伽洋子。”伽洋子好奇地回頭,便看見傅傾聖笑嘻嘻地站在她的身後。

伽洋子的表情很詫異,隻是這種詫異卻不像是那種老朋友很久沒有見麵的驚訝。她小聲地喃喃著:“天啊!小荷姐姐啥時候學的占卜?她怎麽知道傅大將軍真的會在今天來梁氏布料鋪的啊......”

傅傾聖好奇地探過腦袋,想聽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麽,伽洋子連忙笑著推開他:“傅大將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喲。”

伽洋子將傅傾聖帶進了裏屋,並熱心地給他端來一壺茶一疊點心,傅傾聖撚起點心小嚐了一口,味道酥軟可口,還帶著淡淡茉莉花香:“這點心還真是好吃,是洋子姑娘親手做的嗎?”傅傾聖笑著讚賞,伽洋子歪了歪腦袋,想到昨天蘇小荷吩咐的,連忙搖搖頭。

“傅大將軍見笑了,小女伽洋子哪裏有這麽好的手藝?”伽洋子吐了吐舌頭,“這必然是姐姐小荷親手做的啦。”

小荷做的?傅傾聖不可置信地挑挑眉,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點心:“真想不到小荷姑娘竟然會有這麽好的手藝。”傅傾聖頓了頓,“我還一直以為,小荷姑娘對點心什麽的一竅不通呢。”

伽洋子幹幹一笑,連忙又用蘇小荷之前吩咐地繼續說著:“傅大將軍那可就是太不了解小荷姐姐了,小荷姐姐一直都是很賢惠的。”

這一次,正在喝茶的傅傾聖,直接嗆了一口茶。

見伽洋子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傅傾聖連忙笑嗬嗬地打斷這氣氛:“洋子姑娘可否告訴在下小荷姑娘的去處?在下這次前來邊疆辦事,會逗留幾日,還想和小荷姑娘見上一麵,敘敘舊。”

伽洋子一聽這話,瞬間眼裏又閃現過一道光芒,她的手悄悄在桌下拍著大腿,心裏不斷喊厲害,伽洋子隻想著蘇小荷怎麽把傅傾聖說的話全部都猜中了,卻不知道此事她這神遊的表情,讓躲在門口開兩人對話的蘇小荷急得半死。

不過還好,伽洋子一會兒就回過了神,她連忙裝作十分可惜的樣子,看著傅傾聖:“小荷姐姐這幾日正好外出進貨,所以......”她故意頓了頓,委婉地告知傅傾聖他見不到蘇小荷的事情。

果然,傅傾聖的臉上寫滿了失望:“這樣啊......”他歎了口氣,“那太可惜了。”他搖了搖頭,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對麵的伽洋子在心裏也歎了口氣,心想這傅大將軍如此深情,卻不了蘇小荷處處躲著他;而躲在門口的當事人之一蘇小荷才是鬆了一口氣,傅傾聖聽到伽洋子這麽說後,應該會打退堂鼓回到隊裏,然後再按原計劃回京城,這樣她就不會被揭穿了。

隻是沒想到,本是在歎氣的傅傾聖突然抬起頭,然後開口:“可這也奇怪了,洋子姑娘,我曾聽小荷姑娘提到過,說是你們梁氏布料鋪的原料,一直都是由梁氏從西湖邊直接派人定期送來的,小荷姑娘怎麽會突然出遠門去找原料了呢?”

傅傾聖看似好奇的問話,卻讓對麵的伽洋子突然頓住,她有些尷尬地看著傅傾聖,腦子裏轉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出一個答案,站在店門口的蘇小荷心裏狠狠捏了把汗,直到伽洋子拍桌而已,大聲吼道:“因為小荷姐姐腦子突然進水了!”她喊,對麵的傅傾聖一口水差點噴出,門口的蘇小荷差點被門檻絆倒。

伽洋子義正言辭地繼續說:“傅大將軍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們接了一個大單子,是給京城的一個大戶人家做衣裳,這本來是好事,可小荷姐姐不知為何,一定說要別出心裁弄新的花樣,然後也不聽我的勸說,硬是要出門去尋一些奇怪好玩的原料回來!”伽洋子低喊著,傅傾聖挑挑眉。

他端著茶杯,細細地又品了一口,見伽洋子還滿臉不爽地站在那兒,便輕輕一笑:“你不說倒好一說我便想發笑,這事情,還真像是小荷姑娘能做出來的,而且,也隻有小荷姑娘能做出來。”

伽洋子跟著歎了口氣:“那可不?傅大將軍你是不知道,我和小荷姐姐這麽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是可憐啦。”

雖然說伽洋子是吐槽她蘇小荷,但站在門口的蘇小荷總算是鬆了口氣,她在心裏暗暗想著,看在伽洋子靈機一動還用了一個不錯的借口幫她逃過了這一劫,她也就不去計較這小丫頭說了自己這麽多壞話。

眼看著傅傾聖要站起身與伽洋子告別了,蘇小荷懸著的心終於全部放了下來,傅傾聖雙手抱拳與伽洋子作了一個揖,伽洋子連忙帶著他走出裏屋,傅傾聖的一隻腳都踏出門檻了,他突然又回過頭,一臉玩味地看著伽洋子:“洋子姑娘可方便帶我說句謝謝給小荷姑娘?她這臨去外麵買原料,都還記得替在下買對麵酒樓裏的茉莉糕,隻是這家店點心雖出名,可茉莉糕卻做得不是最好。臨街有一個賣饅頭的大叔,他們家的茉莉糕才做得最好。”

“是嗎?”伽洋子一聽,腦子一下沒反應過來,“可小荷姐姐還說對麵酒樓的茉莉糕味道最鬆軟的啊......”

伽洋子的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她瞪大了眼睛抬頭看著傅傾聖,傅傾聖的臉上寫滿了不明意味的笑:“帶我替小荷姑娘問好了,謝謝她這一片用心良苦。”傅傾聖還故意在“用心良苦”四個字上加重了音,他背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出梁氏布料鋪大門,留下伽洋子一個人在後麵風中淩亂,還門口膽顫驚心的蘇小荷,蘇小荷想都沒多想,直接推開大門,“砰”地一聲撲向伽洋子。

“伽洋子!”蘇小荷大叫,“你可是要害苦姐姐了!”蘇小荷的眼睛可憐的彎成一道弧度,伽洋子都快被她給掐死了。

“小荷姐姐,小荷姐姐!”伽洋子艱難地揮著雙手,“你快把我掐死了!”

蘇小荷不滿地繼續瞪著她:“你還說!我要掐死的就是你,就是你!”

伽洋子大喊冤枉:“我也沒想到那個誰會這麽聰明啊,但還好他沒有點明了你騙他嘛。你快鬆手啦,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快壓死我了!也要快掐死我了!”

“你還敢說我重?!”蘇小荷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接著一個聲音跟著響起:“你是快把她掐死、壓死了。”

伽洋子連忙大聲讚同:“對啊對啊!我快被掐死壓死了!”

蘇小荷一聽,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還好意思再叫?”可她的話才剛出口,便覺得不對勁。

奇怪了?這裏分明隻有她蘇小荷和伽洋子兩個人,剛剛那句“你是快把她掐死、壓死了”是誰說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蘇小荷的心裏慢慢升起,蘇小荷錯愕地回頭,一張飽含深意笑容的俊臉正居高臨下看著自己,他揮了揮自己的手,笑得越發燦爛:“小荷姑娘,好久不見。”

......

“傅傾聖,咱能別矯情麽,大上周我們不是在京城見過一次嗎?”

接著街道上便出現了這樣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器宇軒昂地背著手走在後麵;女的滿臉不滿地嘟著嘴跺腳走在前麵,天空陽光正好,穿過兩人將背影拉得老長,好是和諧好看。所以當兩人路過一個鋪子前,站在門口掃地的小二笑嘻嘻地攔住兩人的去路:“兩位客官可真不愧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之搭,若不嫌棄,來小店嚐嚐我們最新出爐的老婆餅如何?定能符合兩位的口味......”小二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蘇小荷的臉色越發的青。

一旁,傅傾聖笑嗬嗬地將小二往店裏推:“快回店快回店,我媳婦和我鬧別扭呢,要是她生氣把你的店或者你的人給砸了,我可不管喲。”

小二一聽,跟著一愣,連忙如鼠般飛快竄進店門直接把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傅傾聖笑得誇張看著被嚇跑的小二,接著一雙手直直從他身後出現掐住他脖子,蘇小荷低沉著臉站在他身後:“說!誰是你媳婦了!”

傅傾聖被掐得喘不過氣,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他叫著蘇小荷鬆手,“你是我內人,內人!”

......

是她蘇小荷小時候學堂師傅沒教好,還是傅傾聖的學堂師傅太水了?這媳婦和內人,有區別嗎?

不過好在,鬧歸鬧,傅傾聖並沒有問蘇小荷為什麽要騙他,說她不在,這讓一直懸著心在想解釋法子的蘇小荷鬆了一口氣。傅傾聖帶著蘇小荷從街頭走到街尾,蘇小荷終於忍不住問:“傅傾聖你不是說來辦事的嗎?怎麽還有空在這街上閑逛?你是不是太閑了?”

傅傾聖一挑眉:“嗯,我的事情就是找你啊。”

蘇小荷一愣:“找我幹嘛?”

傅傾聖頓了頓,往前走的腳步跟著停住了,跟在他身後的蘇小荷好奇地縮住了腳。傅傾聖突然扭過頭,看著她的表情很是嚴肅,蘇小荷突然有些慌了,她的手緊緊拽著衣角,傅傾聖突然開口:“我就是無聊了。”

......

蘇小荷還一下沒反應過來,卻見傅傾聖臉上的表情越發玩味,她這才恍然大悟:“你逗我?”蘇小荷不滿地喊道。

傅傾聖聳聳肩:“你才發現呢?”

蘇小荷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她無語地扭頭就要走,傅傾聖的聲音在後麵響起:“平安公主,歸天了。”他的聲音很平靜,蘇小荷跟著頓住了腳。

她不是詫異,因為她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隻是此時傅傾聖再一次提起,依舊讓她覺得心疼難受難熬,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劃開了般,一絲一絲的生疼,平安公主穿著一襲紅衣從城門上墜落而下的樣子她曆曆在目,蘇小荷握緊了拳頭,傅傾聖伸手手,輕輕把她扭過身。

蘇小荷的眼睛紅紅的,傅傾聖看著她,開口道:“你果然是認識她的。”

蘇小荷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她現在作為“小荷姑娘”,不應該和平安公主有任何聯係,所以她連忙反駁:“沒有,我隻是,我--”

傅傾聖伸手遮住她的嘴,輕輕一笑:“你不用解釋的。”他頓了頓,“我不會追究這個事情,平安公主已經歸天了,逝者為大。”

蘇小荷下意識咬了咬嘴唇,想解釋,可又怕越解釋越亂。最後她還隻是抿抿嘴,沒有多說。

然後傅傾聖突然從她身後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一把將她帶進懷裏,腦袋輕放在她的肩膀上:“小荷,幫我一個忙好嗎?”傅傾聖道,蘇小荷身子一僵。

“我明天就要回京城了,但是有一個小兄弟,我不想把他帶走,你能幫我照顧他一下嗎?”傅傾聖說著,蘇小荷皺了皺眉。

“什麽小兄弟?”她反問。

傅傾聖的話突然低沉了下來:“一個--”他頓了頓,“一個我很在乎,很在意的小兄弟。”

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酸楚感從蘇小荷的心裏冒出,她突然有些吃味地想甩開傅傾聖摟著她肩膀的手,可傅傾聖卻摟得更緊了。

蘇小荷無奈地哼了哼:“為什麽要把他交給我照顧?我不過是一個布料鋪的小商人,還是一個女子,你就不怕他會欺負我了?”

“他?”傅傾聖嘿嘿一笑,“他那麽笨,倒隻要你不欺負他就好。”

傅傾聖這話一出,蘇小荷的氣頭便更甚了,她掙脫開傅傾聖的胳膊,伸手就要朝他砸去,卻不料他一手包住她伸出的拳頭,蘇小荷氣結地看著他:“我為什麽要幫你照顧他?”

傅傾聖的聲音輕輕的:“因為我不想帶他回京城。”

蘇小荷冷冷一哼:“那你讓他自生自滅就好啊!”

“不行。”傅傾聖的聲音很堅定,“我不能讓他受任何傷害。”

蘇小荷一挑眉:“那你不怕我欺負他?”

“你會嗎?”

“嗬嗬,我為什麽不會啊!”蘇小荷蔑視地一哼。

“因為......”傅傾聖一頓,許久都不說話。蘇小荷的好奇心被她給懸起來了,她奇怪地看著他,他這才慢慢開口,“他對我很重要。”他道,蘇小荷的心像是被人用手一抓。

蘇小荷突然就不想聽下去了,她側過頭,傅傾聖的聲音繼續響起:“非常,非常重要。”

“你喜歡他?”蘇小荷扭頭看著傅傾聖,“你們可都是男的。”

傅傾聖一聽,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哈哈大笑起來:“小荷姑娘,你說呢?”

蘇小荷一聽,心裏的火更大了,她隻想這傅傾聖搞笑了,她問他是不是喜歡這個小兄弟,他竟然還問她覺得呢?她怎麽覺得?蘇小荷在心裏暗暗不滿,她蘇小荷又不是傅傾聖肚子裏的蛔蟲,搞清楚狀況好不好!

蘇小荷的神色更加不好看:“你要搞清楚,現在可是你在求我,語氣誠懇點。”

可傅傾聖像是絲毫沒有被她的話所嚇到:“我知道,小荷你肯定會答應的。”

“你哪裏來的自大自信啊!”蘇小荷吼道。

“小荷姑娘。”傅傾聖道,“小荷姑娘,他在我心裏,真的是特別的存在!”

蘇小荷在想,她倒是是為什麽會答應傅傾聖這個無厘頭的,要她替他照顧一個好兄弟的理由。難道是被傅傾聖的感情感動了?或者是被他的話語給迷惑了?還是蘇小荷突然的聖母光環爆發了,同意去照顧喜歡的人的喜歡的人......

不對!想到這裏,蘇小荷突然又一愣,什麽叫同意去照顧喜歡的人的喜歡的人?蘇小荷剛剛在想什麽?喜歡的人?

天啊!傅傾聖才不是她蘇小荷喜歡的人呢!

蘇小荷咬牙切齒地想著,然後隨地撿起一塊石子,狠狠地砸向前麵,接著便聽到前麵樓上突然傳出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哪個沒長眼的砸壞老娘窗戶?快給老娘站出來!你敢砸老娘的窗戶,怎麽就不敢站出來了呀?你敢砸老娘的窗戶,怎麽就不敢吱聲了啊?”

不知道為何,蘇小荷覺得這說話的方式有些耳熟,但她已然不敢多想,隻道這人要不順,和涼水都塞牙,連忙縮了縮腦袋,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可蘇小荷的前腳還沒踏進梁氏布料鋪,後腳便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現在傅傾聖正回到滿園客棧去,而他若發現“蘇嘯夏”不見了,豈不是很容易就要穿幫?

蘇小荷倒吸一口氣,連忙回裏屋畫好麻子妝,束起頭發就要往外衝,可她才衝到街口,又覺得心裏滿滿的不舒服--傅傾聖哪裏會在乎她“蘇嘯夏”?他的全部心思怕是都掛在什麽所謂好兄弟上吧!

蘇小荷都能想到,她要是見到這個好兄弟的時候的表情了,她就打算一日提供三顆鹹菜兩個饅頭給這個好兄弟,順帶再麻煩麻煩他幫店裏拖拖地,擦擦灰什麽的。又或者!蘇小荷又想到了一個法子,如果蘇小荷讓這個好兄弟,喜歡上她自己呢?

天啊!蘇小荷心裏突然一陣欣喜,那麽傅傾聖是不是就沒法和這個小兄弟在一起了?蘇小荷心裏突然有了一絲惡搞的快意,可很快這個快感又被罪惡感給打消了下去。

最後,她終於承認了自己心裏的想法--她很吃醋,因為傅傾聖竟然有了一個如此喜歡的小兄弟,而她又把自己如此吃醋的原因歸結到--因為他傅傾聖比她蘇小荷先找到一個如此喜歡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今晚蘇小荷就是很不想回滿園客棧。她心想,反正傅傾聖今晚要照顧他的好兄弟,也不會想到她“蘇嘯夏”不見了,所以蘇小荷倒也心安理得起來,她抱著胳膊,優哉遊哉地在街道上晃悠著。

道路兩邊的房屋裏散發著橙色的燭光,蘇小荷突然想起在京城,她兩次迷路在路的盡頭,而傅傾聖兩次都找到她的場景。

京城的路盡頭是一片懸崖,那麽邊疆的路盡頭呢?

蘇小荷突然發現,自己來邊疆零零碎碎也有一段日子了,卻從來沒有走到過街道的盡頭。她突然興致大起,想都沒多想就往街道的盡頭走去,路越往裏麵走,裏麵的房屋便越少;越往裏麵走,路上的行人也是越少,直到蘇小荷走到了街道的盡頭,才突然發現,這路的盡頭,竟然不是什麽懸崖,或者是什麽好風景,而是一麵斑駁的牆,和一顆巨大的樹。

原來不是每一條街道的盡頭都是美不勝收的景色;也不是每一條街道的盡頭都會有人在等著她,蘇小荷莫名其妙的想哭,她爬到樹上,想試圖看到牆後麵的風景,可最終還是徒勞。

蘇小荷蜷縮成球躲在樹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蘇嘯夏!!”還有火把點燃的火光竄動著。

蘇小荷愣了愣神,然後從樹上跳下來,他跳下來的一刻,便聽見路前麵有人在喊:“傅大將軍,路那邊有人啊!”

傅大將軍?蘇小荷又是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一雙臂膀給緊緊樓主,接著便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將她裹著。

蘇小荷有些詫異地抬頭看著麵前的人,傅傾聖緊張地看著她:“蘇嘯夏,你可讓我找得苦了。”

蘇小荷一愣,傅傾聖接著道:“你再跑,我媳婦就要不見了!”

啥......這啥意思?

“笨死了,傅傾聖你怎麽這麽笨。你要不見了,那我媳婦怎麽辦?”傅傾聖又說著,蘇小荷突然就聽明白了他什麽意思。

傅傾聖是說,她“蘇嘯夏”,是他傅傾聖的媳婦?

天啊!原來,傅傾聖下午在梁氏布料鋪裏,要她照顧的小兄弟,就是她自己,蘇嘯夏啊!

這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蘇小荷隻覺得心裏莫名綻放出了一片小彩花,不好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超好,傅傾聖的一句話,就掃光了她心裏所有的陰霾。

隻是高興歸高興,蘇小荷還得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她連忙從傅傾聖的懷裏閃出,裝作一臉奇怪地看著他:“我隻是出來晃一晃,你找我做什麽?”

傅傾聖無奈地朝她翻了翻白眼,拉著她的手就往外麵走去:“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一個商店,梁氏布料鋪。”

啊啊!蘇小荷的心裏更是爆發出了大禮花,不用說啊!傅傾聖果然是深深喜歡她的啊!可話雖如此,可蘇小荷還是要繼續裝下去,她忍著想笑的衝動,裝作一臉迷茫的樣子看著他:“什麽意思?為什麽我要去梁氏布料鋪?”

傅傾聖一挑眉,頓了頓,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他又重複了一句,然後突然提了一個名字。

“喂,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小荷姑娘吧?”傅傾聖問,蘇小荷連忙點點頭。

傅傾聖滿意地跟著點點頭,然後抱著胳膊道:“我希望你可以幫我看著她。”

“啊?”蘇小荷一愣,突然覺得這故事發展好像有點不像它該發展的方向。難道不應該是,傅傾聖向他表表白什麽的嗎?

可傅傾聖絲毫沒注意到蘇小荷表情的異樣,他繼續說著:“和你說過的,小荷姑娘是我未來的媳婦人選,我怕她和人跑了,所以要兄弟幫我去看著。”傅傾聖嘿嘿地笑著說著,蘇小荷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紫。

最後,她還是被丟到了梁氏布料鋪,以蘇嘯夏的身份。

隻是她被丟下來的時候,腦子裏還是如漿糊一般一團糟。蘇小荷也就好奇了,這個傅傾聖,究竟是喜歡蘇嘯夏,還是喜歡小荷姑娘?他對著蘇嘯夏喊蘇小荷為未來媳婦,可是麵對著小荷姑娘,又把蘇嘯夏說得是唯一一般。

到底在傅傾聖心裏的,是誰?

蘇小荷愣住了,看著傅傾聖和隊伍們遠走的背影,接著突然又把自己迷糊住了,她雖不知道傅傾聖喜歡誰,可她又可知道,她自己究竟現在是“蘇嘯夏”還是“小荷姑娘”?她平時是“蘇嘯夏”,以“蘇嘯夏”的身份在軍隊裏或是在將軍府與傅傾聖接觸著,可是她原本又該是“小荷姑娘”的樣貌,長發披肩,穿著好看的羅裙。

這就像是一團死結,蘇小荷找不到頭,也看不到尾,她就像在一個迷宮中繞啊繞,然後伽洋子從裏屋走出,端出一盆熱水,放到她麵前。

蘇小荷抿了抿嘴,當著伽洋子的麵,把臉上的妝容給卸了。

這一個晚上,伽洋子硬是要擠到蘇小荷的**,和她一起睡,蘇小荷無奈地看著伽洋子,伽洋子笑嘻嘻道:“是太久沒見到小荷姐姐了,想姐姐了。”

蘇小荷挑挑眉:“伽洋子,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伽洋子嘟著嘴,委屈地說:“小荷姐姐,你怎麽這麽看人家?”

蘇小荷哈哈大笑,心想著敗給她了。

伽洋子側著身看著蘇小荷,突然問:“小荷姐姐,你和席易王子,還有接觸嗎?”

誒?蘇小荷一愣,隻想著這個不熟悉的人名字怎麽會在這個煽情的事情出現,然後又反應過來,伽洋子曾經誤會她喜歡席易王子。

蘇小荷剛想解釋,伽洋子歎氣的聲音又幽幽傳來:“哎,但看姐姐都偽裝去京城了,肯定是忘記了席易王子,被傅大將軍傅傾聖所感動,而與他在一起了吧?”

誒?蘇小荷再是一愣,這又是什麽神展開?難道今晚的閨房主題不應該是兩人許久沒見的感動和溫馨嗎?怎麽突然成了她蘇小荷的八卦了?

見蘇小荷還在愣著眾,伽洋子像是算到了什麽般,無奈地搖搖頭:“但現在傅大將軍傅傾聖把小荷姐姐又送回了邊疆,所以,你們是鬧矛盾了吧?”

一片寂靜在蘇小荷的屋子裏蔓延開來,過了許久後,伽洋子軟綿綿的聲音又從裏麵傳出:“小荷姐姐,我們這才一個多月未見,你身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小荷姐姐可願意和我分享一下?”

看著伽洋子的表情,蘇小荷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我說,你今晚睡在我這裏,到底是什麽目的?”

“哎呀小荷姐姐,人家隻是想八卦一下嘛......”

......

“伽洋子,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自己乖乖滾下床去睡自己的屋子;第二個,我踹你下床你再滾回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