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荷還記得早上在傅大將軍府聽到聖旨的時候,她想到了無數種付文王可能給離國下的絆子,卻沒想到竟然會是這般樣子。以一個離皇的愛妃,去換席易王子的新娘,這看似公平,實際卻荒唐的做法,付文王是在給離皇下一道難題,而離皇則是給傅傾聖擺了一桌鴻門宴。

蘇小荷還記得在禦花園湖邊之時,她忍了很久,叫自己千萬不要擺出任何表情,怕是會拆穿她就是蘇小荷的身份,可她千忍萬忍還是沒忍住,臉色當場就難看了。那時候,傅傾聖還樂嗬嗬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怎麽?兄弟在為我擔心?”他挑眉。

蘇小荷沒有吭聲,隻是抿抿嘴。

傅傾聖嘿嘿一笑:“兄弟,莫為哥哥擔心,要知道,我傅傾聖,可是出了名的好運氣。”

“是嗎?”蘇小荷擔心地反問,傅傾聖聳聳肩,一臉自信,可不知道為什麽,蘇小荷還是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滿滿的擔憂。

果然,是她想象中的艱難。蘇小荷趴在皇宮的頂上,看著舞池中發生的一切,不由地慶幸自己來的是正確的。

此時的她穿著一襲黃衣,沒有帶束胸,長發散落一半在肩頭,赫然一幅女生樣--她故意扮作如此,並握緊了手中的劍。

此時,她是蘇小荷。

蘇小荷如是想,她有一個計劃,用自己的命,來保住傅傾聖的命--她假裝是刺客,衝進皇宮直直用劍刺向付文王,這樣她蘇小荷就坐實了刺客的名聲,她可以主動供出,說是她勾引傅傾聖要挾他娶她為妻,傅傾聖並不知情這一切,這樣就可以把傅傾聖的罪名給洗了,大不了就是她的命一條,反正這事也是她捅出來的。

再或者,幹脆就一劍真捅死付文王這個煩人精得了!

雖然蘇小荷很清楚,以她的武功,別說捅死付文王了,就是付文王的一根汗毛,她也是碰不到的。

但不管怎樣,隻要能救傅傾聖,要她蘇小荷怎麽做都可以。

想到此,蘇小荷突然就感慨了,她隻道自己是多麽的哥們義氣,能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不顧自己的性命,卻又忘了,這傅傾聖之所以會有性命之憂,全托了她蘇小荷的福。

眼看著,付文王摸著瀟湘妃的手越發毛躁,他的表情越發不正經,瀟湘妃都紅著眼睛要哭出聲了,付文王一把將她按倒半躺在自己的懷裏,笑著就要把嘴湊上去......

蘇小荷提起劍就要衝下屋頂,她的半個身子都已經懸掛在了半空中,突然一股力量將她撞回屋頂,接著是一大片紅色,飛奔進殿裏。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驚呆了,隻見一妙齡女子,披著大紅布衣,妖嬈萬分地跳在舞池中央,紅綢為帶成圈圍繞在她的四周,漫天而下的桃花瓣如伴舞灑下一地綺麗,她輕輕一轉身,滿地的粉紅跟著輕揚出一篇華麗旖旎,眾人這才注意到,這女子竟然是**著雙腳,一對鈴鐺正懸在紅繩腳鏈之上,發出悅耳的鈴聲。

付文王明顯是被這女子吸引過去了,他一鬆手推開瀟湘妃,一步跨下台,衝向還在翩翩起舞的紅衣女子,付文王一手就將女子芊芊細腰摟住,原本一直飛揚在空中的紅綢隨著女子的腳步停下而一條條落下,女子妖嬈而又清麗的臉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她微笑地看著付文王,眉心一朵紅筆點綴的桃花,開得正豔。

離皇手中的酒杯“啪嗒”摔碎在地,傅傾聖也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他的嘴顫抖著,紅衣女子朝著他鬼魅一笑,接著一把拉過付文王的胳膊,猛然撲了上去。

紅衣女子嬉笑著咬住了付文王的耳垂,付文王倒吸一口氣,臉上表情卻是享受無比。離皇的拳頭越握越緊,就在他要咆哮出聲時,紅衣女子一把吻住付文王的上嘴唇,付文王也不甘示弱地將紅衣女子抱起在腰間,紅衣女子一揮手,原本拖在地上的紅綢再一次騰飛起來,如同一個屏障,將親昵中的二人遮蓋完全。

離皇的怒吼聲在殿上響起:“平安!”

平安公主停下手中動作,鬆開紅綢,紅綢打著卷兒落在地上,而她赤著腳踩在紅綢之上,走向離皇。

平安公主的聲音不大,卻堅定且蠱惑:“皇兄。”她抿了抿嘴,微微彎眼,“平安......平安......”她頓了頓,看向一旁的付文王,又害羞地低下眼,“平安早已對付文王芳心暗許,還請皇兄,讓我與付文王,一起回付文國。”

離皇手中的酒杯再次摔碎一個,他怒不可言地瞪著平安公主,滿心的是憤恨。

付文王卻臉哼氣都是笑容:“離皇,你有個好妹妹!我喜歡啊!”

離皇狠狠一拍桌子,將筷子往桌上一摔,甩手而去。

那一日是雨夜,付文王與十二佳人在明儀殿嬉鬧玩耍。平安公主還是穿著一襲紅衣,跪在離皇寢宮前,整整一夜。

離皇推開大門,看著雨中的平安公主:“平安,你太讓我失望了!”

平安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皇兄,平安不敢求皇兄原諒,隻求皇兄,忘了這個妹妹。”

“荒唐!”離皇怒吼。

“可皇兄,還能找到比送我過去,更好的解決這事的法子嗎?”

離皇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平安公主:“你在說什麽?朕後宮三千佳麗,哪一個不能去?哪幾個不能去?為什麽要你堂堂一個公主去湊這個熱鬧?你還嫌我們離國皇室的臉,丟得不夠嗎?”

“皇兄!”平安大喊,“是啊!誰不能去,可是誰又比我還有資格去?我本就是皇室的汙點,我本就是殘花敗柳,去不去,又如何?我本就無顏待在宮中,倒不如送給付文王,還落個清淨。”

平安公主的話還沒落,離皇的手便狠狠打在了她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在空中響起,雨水濺在她臉上又順著臉頰滑落。

“從今天開始,離國,再也沒有平安公主。”離皇背過身,“你走吧,付文--王妃。”

離皇走的時候,連頭都沒回,平安公主低著腦袋,絲毫沒有抬頭。接著離皇關上大門,再接著殿內蠟燭被熄滅。

平安公主還是沒有站起,而她的一旁,躲在走廊柱子後的蘇小荷,也沒有回傅大將軍府。她一直看著平安公主,有太多話想問,卻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什麽語氣去問。

蘇小荷想以蘇嘯夏的身份,去問她為什麽要嫁給付文王,她分明愛的是席易王子,為何卻要選擇付文王;她又想以蘇小荷的身份,去問她為何要刺傷紫荊郡主,難道真是因愛生恨,失去理智?

可為什麽,平安公主要先傷了紫荊郡主,再去害自己非得嫁給付文王,她這麽做,既逼自己進絕路,又苦了席易王子。

何苦呢?

蘇小荷看著平安公主,心疼不已,雨滴順著走廊邊沿慢慢落下成股,平安公主默默抬起頭,雨水擦花了她臉上的妝容,眉心一點桃花散,鮮紅的嘴唇跟著變得蒼白。她的眼角不知是淚還是雨水,嘴角卻上揚似笑。

平安公主嘴裏還在喃喃著什麽,蘇小荷仔細地盯著半天,也沒發現所以然,隻見她的笑容越來越大,她一襲紅色,如同火中烈鳳,再接著,猛然閉上眼,哄然倒地......

蘇小荷驚訝地瞪大了眼,衝出走廊,在她的身子碰到地的瞬間,將她接住摟在懷裏。

“平安公主,平安公主!”蘇小荷大吼,“太醫,哪裏有太醫啊!”

意料之外,竟然沒有太醫出現,倒是不知為何深夜還在宮裏的傅傾聖突然出現,他抱起平安公主,往安凝樓衝去。

平安公主交給鈺靜與太醫處理了,蘇小荷卻還心心念念地看著安凝樓不肯離去,傅傾聖站在她的身邊滿眼深意地看著她。

“傅傾聖,你確定平安會沒事嗎?”

“小荷姑娘,我覺得你很有必要向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離國的宮裏。還有,你好像很關心平安公主,你和她很熟悉嗎?”

蘇小荷和傅傾聖的聲音同時響起,蘇小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傅傾聖:“傅傾聖,你腦子摔到了嗎?你在說什麽啊?”她拽著傅傾聖的胳膊,傅傾聖還是一臉淡然地看著她,伸手將她發髻落下的一縷碎發別到腦後。

蘇小荷這才反應過來,她現在的身份不是蘇嘯夏,而是蘇小荷--一個沒帶束胸,披發至肩,真真切切的女子--一個疑似傷害了紫荊郡主,破壞了席易王子的嫌疑犯。

真是糟糕!

蘇小荷在心裏呐喊,現在真不是一個“蘇小荷”與傅傾聖再次見麵的好時候。

蘇小荷拽著傅傾聖的胳膊頓了頓,她有些懊惱地鬆開了手,傅傾聖細細地看著她,聲音雖輕,卻很是沉重:“你為什麽會在離國的皇宮裏。”他道,“想刺殺紫荊郡主的,是平安公主,而你一直想掩護的人,就是平安公主,對不對?”

傅傾聖下了結論,蘇小荷連忙反駁,可她卻知道自己的話在此時是如此的蒼白,她說破了嘴,傅傾聖的臉上都是一個表情,沒有生氣,沒有憤怒,卻是平淡。

“算了,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不信我。”蘇小荷知道自己說什麽傅傾聖都不會相信,她幹脆一甩手,“我走了。”她說罷,轉身就想走。

傅傾聖卻一把將她拉住,一個回身,她落進了傅傾聖的胳膊裏。

傅傾聖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你要去哪裏?這麽大晚上,你一個女孩家家在外麵,能讓人放心嗎?”

喲,他這是在關心她嘛?蘇小荷一挑眉,直接撥開傅傾聖抓著她的手:“我去哪裏,不勞傅大將軍操心,反正,會有去處的。”

蘇小荷現在是滿心的不開心,不開心傅傾聖對她的質疑和不信任。但話說回來,這件事情確實是她在撒謊,傅傾聖對她的不信任,也確實於情於理。蘇小荷自知理虧,不想和傅傾聖繼續糾纏下去,她怕再糾纏得越多,她就會暴露的馬腳越多。今天晚上,一定會是一場混亂的噩夢,蘇小荷現在就隻想躲開傅傾聖,隨便找一個地方好好一個人靜靜,理一理

可很顯然,傅傾聖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她,他看了一眼正在思考中的蘇小荷,然後點點頭:“行,那你要去哪裏,我陪你過去。”他說著,蘇小荷連忙又是慌張地搖頭。

見蘇小荷還是不肯讓他陪著,傅傾聖的臉色有些難看:“小荷姑娘若還是這樣不給在下麵子,那麽在下就不客氣了。”他說著突然邁一大步上前,直接將蘇小荷扛起在肩頭,蘇小荷大叫地踹著腳想掙脫,傅傾聖的聲音再次傳來,“小荷姑娘請原諒在下的無理,在下絕對對小荷姑娘無任何冒犯之心,在下隻是擔心小荷姑娘的安危。將軍府就在皇宮之外,還請小荷姑娘去府上一敘。”他說著就扛著蘇小荷要往外頭走去,蘇小荷的腦子如被雷轟般。

蘇小荷大叫出聲:“什麽?你要帶我回將軍府?”

傅傾聖抿抿嘴:“有問題嗎?”

蘇小荷連忙大吼:“有啊!當然有問題啊!”

必須有問題的啊好不好!蘇小荷在心裏默默流淚,她要去了將軍府,那不是撞破她是蘇嘯夏的可能性非常高?蘇小荷可不要幹這麽二逼事情,眼看著傅傾聖壓根就不打算搭理她的話,扛著她就要往外走去,蘇小荷猛地朝他肩膀上一咬,傅傾聖吃痛地撒手將她丟下地。

蘇小荷連忙從地上爬起,滿眼防備地看著傅傾聖,傅傾聖摟著胳膊,看著她的表情越發奇怪:“小荷姑娘,我突然發現,你和我一個朋友很像。”

傅傾聖指著她咬他的地方:“現在的人都是怎麽了?我之前也扛過一個小兄弟,他也喜歡咬我。”

蘇小荷瞬間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來前幾日去她與傅傾聖去城門口接付文王的時候,她好像就這麽咬過傅傾聖。

不對......蘇小荷又一愣,她確定那是第一次咬傅傾聖了嗎?

好像每次她有什麽不依著傅傾聖,傅傾聖就會二話不說,把她直接往肩頭一抗,也不聽她的叫喚,就往外走去。而對於她而言,每次傅傾聖這麽扛她,她就會狠狠咬他一口,以示抗議。

這就像成了一個專屬他們兩的相處模式一般,蘇小荷每次被扛著都會覺得很不爽,可她依舊會去天天惹傅傾聖生氣,氣得他隻能把她往肩膀上一扛;而傅傾聖,也清楚他每次這麽扛蘇小荷,都會讓她發飆罵人,可他還是樂此不疲地把她往肩膀上一抗,惹得她隻能對著他的肩膀狠狠一咬。

傅傾聖都不記得自己的肩膀上有多少印記了,那都是蘇小荷每次氣急敗壞地留下的。

想到此,蘇小荷不禁就“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可當她抬起頭看著,卻見麵前傅傾聖的大臉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時,她又瞬間冷下了眼。

好吧,現在不是回憶溫情的時候,蘇小荷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現在是如何將傅傾聖這麽煩人的家夥甩掉的時候。

蘇小荷知道傅傾聖是個聰明的人,所以現在她多說什麽,都無益。

她幹脆就直接抱著胳膊往外走去,裝作一幅懶得和他說任何話的樣子,然後傅傾聖笑嘻嘻跟著她,她走哪,他都跟著。

蘇小荷突然玩心大起,她故意挑著宮外最髒最窄的路子,順著小道往裏麵走去,前麵是一條黑烏烏的泥垢,意料之外,傅傾聖依舊很著他,往這最髒最亂的小道走去,

蘇小荷回過神,一臉玩心地看著他,傅傾聖抿抿嘴,看著蘇小荷:“小荷姑娘,你今晚究竟想住宿在哪裏?”

住宿哪裏?蘇小荷一愣,她隻是想,不住宿在傅傾聖認識的地方就好。她環顧四周,這遠遠的山丘,連著一方煙雲,還是一番美色。

蘇小荷順著這路繼續往下走,卻沒想到盡頭竟然是一個懸崖之處,阻攔了她的去處。漫地火燭光,如星辰滿點綴在黑夜之中,點點發光,映射如蒼穹般美麗壯觀。蘇小荷被這一美景震撼到了,隨即又反應過來,她曾經到過這裏一次,她迷路的那一次。

她傻呆呆地看著這前方的風景,直到傅傾聖的聲音響起。

“小荷姑娘,可是喜歡這場景?”他問。

蘇小荷抿抿嘴,不言語。

“小荷姑娘可知道,鄙人府上有一人,和小荷姑娘一樣。”傅傾聖說著,“她之前迷路了,也是到了這裏。不僅如此,他和姑娘一樣,喜歡咬鄙人;喜歡偷溜進宮、又偷溜出宮;喜歡看著懸崖之美景;喜歡瞎想聯翩......”聽到傅傾聖這話,蘇小荷一愣,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可傅傾聖卻像依舊沒看到蘇小荷這臉色般,依舊自然值得地說著:“鄙人這府上的男子,與姑娘長得還有幾分相似,一樣調皮,一樣愛搗亂,一樣不拘小節。”他頓了頓,“還一樣愛闖禍,而又不喜歡站出來承擔責任。”傅傾聖道,“姑娘可知, 這人,在鄙人心裏--”

傅傾聖的話在這裏一頓,蘇小荷的心跟著一緊。她有些著急,和想知道傅傾聖的心裏她到底占了怎樣的位置,可她又有些害怕,若傅傾聖真的說出了什麽動情的話,她該如何是好。蘇小荷盯著傅傾聖的側臉微微發愣,卻見他看著遠方,一輪明月正好掛在空中,他的臉上慢慢爬上笑容,許久許久,卻都不說話。

蘇小荷有些急了,連忙問:“然後呢?”她頓了頓,“那個人,在你心裏?”

傅傾聖很明顯地一怔,不可思議地看回蘇小荷:“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剛剛說的,那個人在你心裏,如何?”說出最後這兩個字時,蘇小荷覺得自己的心跟著一提,她緊張地看著傅傾聖的臉,隻見他的臉色先是一愣,隨即變得深沉。

傅傾聖許久不說話,蘇小荷咬著下嘴唇,不知所措,她連忙回頭看向懸崖之下,傅傾聖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不是說了嗎?他在我心裏。”

......

蘇小荷猛然抬頭,正好對上了傅傾聖一雙含笑的眸子,她才發現,這傅傾聖在笑,他分明就是故意耍她,蘇小荷瞬間隻覺得滿心充滿了怒火,舉起手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傅傾聖連忙跳起來,哈哈大笑看著蘇小荷:“小荷姑娘是吃醋鄙人心裏有其他人嗎?”

“傅傾聖,你的臉皮呢?”

原來的蘇小荷隻以為傅傾聖是臉皮厚,但她沒想到,現在的他竟然已然發展成了沒臉皮!傅傾聖笑嘻嘻地看著一臉沒好氣地她,蘇小荷無奈地撇撇嘴。

遠處天空漸漸有了光,蘇小荷原本嘻嘻哈哈的心跟著沉了下去。她在想一個法子把傅傾聖給支開,要不等天明了,傅傾聖回將軍府了,發現蘇嘯夏不在,豈不是麻煩了。

蘇小荷看著傅傾聖的側臉,突然心生一計。

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有一家很好的酒樓叫醉仙樓,酒樓裏麵不僅菜式好吃,而且最出名的,莫過於這酒樓裏麵的自釀女兒紅--味醇,酒香,而且,容易醉。

蘇小荷知道傅傾聖的酒量不算大,之前在軍隊裏她看到了幾次傅傾聖喝了幾口,就紅著臉揮手說不喝了,想到此,蘇小荷的嘴角扯開一個壞壞的微笑。

她拉著傅傾聖跑到醉仙樓,硬是點了三大壇女兒紅,果然,對麵傅傾聖的臉色變得很驚慌:“小荷你瘋了嗎?”

蘇小荷一挑眉:“什麽意思?我們難得又重見一麵,聊了一晚上又這麽開心,難道不該喝點酒嗎?”

傅傾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可開心歸開心,何必喝這麽多?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對身體也不好呀。”

蘇小荷嘿嘿一笑,直接拔開一壇女兒紅:“傅傾聖!你是個男人!就趕緊喝!”

這話絕對是激勵傅傾聖的大好話,他想都沒想,直接抱起壇子,倒上滿滿一碗,直接幹掉,傅傾聖一倒空的碗,蘇小荷激動地跟著鼓掌:“厲害厲害!”她道,接著又給傅傾聖灌上一碗。

傅傾聖不樂意地看著蘇小荷,蘇小荷嘿嘿一笑,也給自己滿上一碗:“我也喝,我也喝。”她抿抿嘴,然後隻喝了一小口,“我是女的,有特權少喝點吧?”蘇小荷笑著道,傅傾聖挑挑眉,表示默許。

蘇小荷的臉上瞬間樂開了花,她一邊不停地給傅傾聖加酒,一邊又催促他趕緊喝下,然後又給他灌上,又給他喝下,果然才是一會兒,傅傾聖的臉便紅得像蘋果般,他癱倒在桌上。蘇小荷興奮地甩甩腦袋,將滿頭長發一紮,迅速留出門外,悄悄返回將軍府,換上男裝,然後窩在被子裏,裝睡......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又回到了酒樓裏。傅傾聖正端著碗大口喝酒,他已經有些醉意了,而她坐在對麵笑嘻嘻地看著傅傾聖。

傅傾聖有些不滿了:“喂!小荷你怎麽不喝酒啊!”

蘇小荷撇撇嘴:“你快喝,我等著你喝呢。”

傅傾聖一哼,說話像個小孩子一樣:“哼,我不要,你不喝,那我也不喝了!”

蘇小荷在心裏默默笑話傅傾聖這耍賴的樣子,然後又哄著他,端起碗,小喝了一口:“好了好了,我喝了,快,你也繼續喝。”

見蘇小荷喝了,傅傾聖嘿嘿一笑,也跟著大喝一口,很快,一碗酒又見了底。

蘇小荷的計劃順利進行著,她想著隻要再多灌幾碗,傅傾聖就該倒地起不來了。隻是意料之外,這計劃好像出了一點問題,傅傾聖的酒量,在瞬間變成海量!

這世界上就有一種人,他們並不是說有多好的酒量,他們一喝酒,就臉紅,就開始發暈,可是發暈便永遠都隻是發暈,怎麽都不醉!!

就在傅傾聖幹掉了三壇女兒紅,蘇小荷幹掉半壇女兒紅後,傅傾聖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而蘇小荷直接癱倒在地上。

傅傾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用腳踹了踹蘇小荷,蘇小荷一撇嘴,直接對著他的腿就是一咬:“餓!”她吼,“這雞腿怎麽沒味道?”

傅傾聖吃痛地蹬了蹬腳:“這是我的腳!”他低吼,“快,要餓就起來,我帶你去吃雞腿。”

蘇小荷一歪頭:“起來?”她扭了扭胳膊,“我起來了啊。”

傅傾聖一個踉蹌,跟著坐在了地上:“嗯!那我們走!”

接著,醉仙樓裏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景象,一個淡黃色衣服的女子躺在地上不斷挪著手腳 往外移動,還一個穿著灰衣的男子坐在她的身邊,挪動著屁股,和她在同一頻率上往外挪去。

最後,醉仙樓的老板實在看不下去了,舉著掃把衝出來,把兩人直接趕出大門。再接著,兩人邊走邊滾地回到了將軍府;再接著,傅傾聖一把攬起已然昏睡中的蘇小荷;再再接著,傅傾聖把她帶回了將軍府;再再再接著,他把她往床裏麵一丟,然後自己跟著癱倒在旁邊;再再再再接著,蘇小荷慢慢睡醒,一睜開眼,麵前是傅傾聖放大的睡顏,和響徹震天的呼嚕聲......

蘇小荷簡直就要尖叫了,天啊!原來她做的夢,才是事實,而之前的不過是她的構想而已。她低頭一看,自己竟然還穿著女孩兒的裝扮。蘇小荷的腦子迅速開啟了“頭腦風暴補救措施”,一個想法在她心裏油然而生,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邊傅傾聖的臉,他隻是輕輕地皺了皺眉頭,絲毫沒有想醒來的意思。

看來傅傾聖是真的醉得深了。蘇小荷這麽想,躡手躡腳地站起,然後慢慢地跨過他的身子,想著說幹脆就這樣偷偷溜回自己的屋子,再換上男裝,傅傾聖醉的這麽厲害不一定記得把她帶回家的事情,也許這樣可以渾水摸魚過去。

隻是沒想到,蘇小荷的腿才剛跨過一隻,躺在**的傅傾聖就睜開了眼,他深邃的雙眼直直盯著蘇小荷錯愕的眸子,他的眼裏沒有任何波瀾,蘇小荷倒吸一口氣:“那個,傅傾聖,我可以解釋的。”蘇小荷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低頭一看自己的姿勢。

傅傾聖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蘇小荷連忙又開口:“我隻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麵前的人又合上眼,接著便是濤聲不絕的呼嚕聲清晰傳來。蘇小荷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回事,隻能呆呆地愣在原處看著睡著的人,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傅傾聖還沒醒來。

蘇小荷懸著的心終於又放下,她鬆了口氣,繼續小心翼翼地抬起另一條腿,慢慢地跨過去......這一次,她的腳還懸在半空中,一隻手突然從下麵升起,一把抓住她的腳踝。

蘇小荷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傅傾聖的嘴角還帶著笑,再一個晃神,蘇小荷已然被他拉下在懷裏,壞笑的眼睛緊緊盯著蘇小荷的臉。

蘇小荷瞪大了眼想起身,傅傾聖摟著她的腰越來越緊,蘇小荷一急,伸手直接往他咯吱窩裏撓去,傅傾聖笑著鬆手縮成一團,蘇小荷得意洋洋地坐在他身上:“小樣,好意思抓姐姐?”蘇小荷一挑眉,傅傾聖一冷臉,也跟著伸出手往蘇小荷的腰間撓去。

兩人笑著縮成一團,絲毫不放過對方,直到最後兩人雙雙癱倒在地上,傅傾聖喘著氣迷糊著眼:“我腦子還暈。”他晃了晃頭,蘇小荷一笑。

“嘿嘿,我腦子還好喲。”蘇小荷得意洋洋地說著,她伸腳踹了踹傅傾聖,見他還癱倒著不動,玩心大起。

她一個跟鬥翻起,一個馬步直接坐在了傅傾聖的腰上:“哈,如何?你要認輸了嗎?”

傅傾聖眯著眼,不吭聲,蘇小荷又用手打了打他的臉:“喂,你真不行了喲!”

蘇小荷笑嘻嘻地說著,傅傾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還在鬧的雙手......

房門“咯吱”一聲突然被打開,兩人驚慌地一起回頭,少卿卿正端著兩份飯菜,目瞪口呆地看著此時躺在地上的兩人。

少卿卿的臉色先是驚訝然後是淡定,她像是什麽都沒看到般,將盒子往桌上一放,然後扭頭就往外走。蘇小荷的臉上寫滿了尷尬,傅傾聖下意識眨了眨眼,連忙鬆開抓著蘇小荷的手。

就在少卿卿踏腳臨走出門的時候,她還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傅大將軍不是喜歡男生的嗎?怎麽和一個女生親密了起來?”

傅傾聖的臉瞬間變得驚訝,蘇小荷故作玩味地看著他,傅傾聖轉了轉腦袋,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再說什麽都是多餘,他直接翻了個白眼,然後閉上眼睛,繼續裝醉......

後來蘇小荷找了個借口說要回邊疆離要少卿卿轉告傅傾聖與他告別;再後來她偷偷換回男裝躲回屋子裝作在睡覺;再再後來傅傾聖一臉鬱悶地推開她的房門,見他在睡覺,便把他往裏麵一踹,然後徑自躺在了外麵。

側著身子的蘇小荷悄悄睜開眼不敢動一下,傅傾聖無奈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兄弟,你說現在這女孩都怎麽了?離開一下也不打招呼,就直接這麽走了。”

傅傾聖的話裏還帶著責怪的意思,蘇小荷的心裏浮起了異樣的感覺,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傅大將軍是擔心那女孩兒?”

“擔心?”傅傾聖抿了抿嘴。

蘇小荷“嗯”了一句,不知為何,突然很緊張他的答案,豈料他卻突然“撲哧”一笑、

“笑話!”傅傾聖哼了哼,“我可不是擔心她,她那麽彪悍的人,我是擔心她一個人出去,沒人看著她,她會把其他男的給直接推倒在**......”

坑啊!蘇小荷簡直就想直接翻過身把傅傾聖狠狠按倒在**大揍一番!她蘇小荷是這樣彪悍的人嗎?她蘇小荷是這樣沒下限的人嗎?她蘇小荷是這樣隨便的人嗎?

蘇小荷在心裏咒罵了傅傾聖千萬遍,直到傅傾聖的聲音再次幽幽傳來:“哎,我還突然挺想她的啊。”他歎了口氣,“嗯,挺想念被她狠狠按倒在**的感覺啊......”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別扭?聽著這麽曖昧?

躺在裏側的蘇小荷漸漸紅了耳根,她抿了抿嘴,心裏突然樂開了花,特別想笑。

付文王回付文國的日子是三天後,而平安公主也將會與他一起回付文國。蘇小荷悶悶不樂地坐在傅大將軍府的門口,傅傾聖坐在屋頂看著她,順手丟下一個石子。

石頭快、準、狠地砸中了蘇小荷的腦袋,蘇小荷吃痛地抬起頭,她懊惱地看著一臉開心的傅傾聖:“你幹嘛!”

傅傾聖聳聳肩:“喂,你有沒有覺得我丟石子的水平又進步了?”

蘇小荷咬牙切齒地回瞪他:“我覺得你腦子進的水又多了。”

傅傾聖被蘇小荷這麽一罵,倒也不惱,依舊樂嗬嗬地翻下屋頂,然後湊到她身邊,笑嘻嘻地戳了戳她的臉:“誒,你在想什麽呢?”

蘇小荷嫌棄地把他的手打下:“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很閑?”她看了他一眼,“軍隊都沒事嗎?”

傅傾聖聽到她提到軍隊,突然來了勁頭,他一把拉過她的胳膊,神神秘秘道:“蘇嘯夏,你知道三天後付文王和平安公主回付文國,是我的軍隊來護送嗎?”

蘇小荷的眼睛瞬間瞪大,傅傾聖笑了笑,繼續說道:“蘇嘯夏,你想不想去見平安公主一眼?”

傅傾聖的話太有**力了,瞬間讓蘇小荷湊了過去:“你有辦法把我混在軍隊裏嗎?”

傅傾聖笑著看著她的眸子,她的眼裏閃爍著渴望的光芒,傅傾聖的笑容更大了:“當然。”他道,蘇小荷驚喜地咧開了嘴,“沒有。”他繼續說,蘇小荷的笑容僵在了嘴邊。

蘇小荷想都沒有想,直接拍拍大腿站起來就要走,傅傾聖連忙拉住他:“好吧好吧。”他突然正經道,“我們認真說,想你混進軍隊還不容易嗎?隻要不被人認出你是蘇嘯夏,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不把她認出是蘇嘯夏?

蘇小荷一愣,隻想這話雖然是如此,可是怎麽樣才能讓人認出他不是蘇嘯夏:“你不會要我去毀容或者是學易容術吧?”蘇小荷吐槽道,“我可沒那麽大本事。”

傅傾聖一挑眉:“你可以化妝啊笨死了。”

“化成什麽?”

“嗯......”傅傾聖揚了揚腦袋,想了想,“化妝成老頭子啊,殘疾人啊......”他又頓了頓,“或者是扮成癡呆乞丐混進軍隊也成。”他突然壞壞一笑,“反正這個也比較貼近你的真實形象嘛!”

敢情這傅傾聖不是真心實意想幫她,倒是來看她笑話,拿她打趣的!蘇小荷這次直接一巴掌拍到傅傾聖的臉上,頭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最後還是傅傾聖端著親手醃製的大雞腿來敲她的們,才讓她慢慢對他有了點好臉色--好吧,是蘇小荷認為是“慢慢”,但在傅傾聖的眼裏,她一看到雞腿,就直接兩眼發光地撲了上去。

傅傾聖最後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建議:“你可以男扮女裝。”他說著,蘇小荷一愣,“少卿卿那兒有衣服可以借給你,而且扮成女的,可以是我的隨行侍女,這樣誰都不會多想。”傅傾聖的話剛落,蘇小荷想到自己換回女裝的樣子......直接一口雞腿嗆在了喉嚨裏......

但是為了去見平安公主,蘇小荷也隻能接受傅傾聖這個建議。

她拿著少卿卿的女裝,站在屋子裏,煩躁得要命--如果她就這麽著直接把這裙子換上,那麽傅傾聖肯定能認出她就是蘇小荷,除非他是瞎子。

所以,蘇小荷為了保密,應該把傅傾聖給戳瞎?蘇小荷被自己這個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給嚇到了,她連忙晃了晃腦袋。

最後蘇小荷還是猶猶豫豫地穿上了這女裝,然後看著銅鏡,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她想了想,把披著的頭發束起,然後又繼續穿上裹胸,最後幹脆在地上抓一把泥土往臉上摸了摸。

傅傾聖在蘇小荷屋門口等了許久,然後屋門才慢慢被推開,蘇小荷幽幽從裏麵走出,傅傾聖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色,他嚇得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不可思議地看著蘇小荷。

蘇小荷被他盯得難受,伸出手就要往他身上砸去,傅傾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真是不可思議。”他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過這麽醜的女人。”

蘇小荷一聽,剛想反駁,可又突然想,她這麽醜倒也好,傅傾聖便更認不出她就是小荷姑娘來,便又笑嘻嘻地回頭,死皮賴臉地將腦袋故意湊到不斷往後退的傅傾聖麵前:“怎樣?我覺得我這樣已經美到可以去當頭牌了!”

傅傾聖一愣,伸手直接把她腦袋給打下。

最後,在傅傾聖的強烈要求之下,蘇小荷把把臉上的灰抹去了一些,隻留下了原先就畫的麻子和雀斑,傅傾聖帶著他代替了少卿卿的位置,作為隨行侍女一起往護送平安公主與付文國國王往邊疆送去。

那一日,天氣很晴很晴,分明昨日還是陰沉的天,今日的陽光便是像要耗盡所有的力氣般,拚了命地照射折著大氣。

蘇小荷的背上已然被汗水浸透,她下意識地擦了擦臉,卻見藍色的袖口瞬間黑了一小片,她才猛然發現這是袖口沾到了自己的妝,她猛然倒吸一口氣,連忙縮回手,不敢再去擦臉。

平安公主正好從安凝樓走出,鈺靜輕輕扶著她,她穿著一襲紅衣,長長的裙尾拖得在地上,金色鳳釵頭飾懸掛在她的發髻之上,平安公主漂亮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微笑,深紅的眉妝上勾飛至發間,豔紅的嘴唇輕輕上挑,她在笑,可這笑卻進不了眼裏。蘇小荷清清楚楚的在平安公主眼裏看到無限的悲傷和無奈。

而平安公主的側後方,鈺靜穿著陪嫁丫鬟的粉紅裙子,她在哭,眼睛哭腫的像核桃一樣,鈺靜的肩膀不斷地抖動著,平安公主伸手抓住她扶著的胳膊,一步一步慢慢走下階梯。

風吹過平安公主與鈺靜的頭發,一卷卷起兩人發梢,最後一勾勾走了平安公主的鳳釵頭飾,頭飾跟著“啪嗒”落地,鈺靜跑過去就要撿起,倒是一旁的付文王搶先撿起,慢慢走到平安公主的麵前。

一抹嬌羞在平安公主的臉上綻放開來,付文王將朱釵往平安公主頭上一插:“鳳冠美人,平安以後就叫鳳妃吧。”

“謝付文王。”平安公主笑著俯身萬福,接著鈺靜將她送到馬車前,蘇小荷下馬扶著她,小心翼翼地攙她進馬車,平安公主拉著蘇小荷的手突然一頓,她有些驚訝地看了蘇小荷一眼,盯了她好一會兒。

平安公主忽然一笑:“這位妹妹好是眼熟。”

蘇小荷一愣,連忙訕訕回答:“在下是傅大將軍的侍女,想必公主也是見過麵的,隻是--”

“你叫什麽名字?”平安公主突然打斷了蘇小荷的話。

“在下,少......”蘇小荷頓了頓,“少依依。”

“少依依。”平安公主細細念著這名字,“倒是讓我想到了傅大將軍的貼身侍女少卿卿。”平安公主的話裏帶著笑意,“少依依這名字真是盜版啊,要我說,你不如叫少夏夏。”

蘇小荷的瞳孔猛然睜大,“嘩”地一聲抬起頭,她錯愕的雙眼正好對著平安公主含笑的眸子,蘇小荷這才發現,平安公主的臉上掛著難得的笑意,那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平安公主臉上,但卻是她特殊有的壞笑。

敢情她蘇小荷被平安公主認出來了!

蘇小荷在心裏大叫“坑啊”,待鈺靜也進了馬車,她無奈地跨上馬,舉起鞭子,跟在傅傾聖後麵,一行人搖搖晃晃地往付文國走去。

傅傾聖的任務隻用將平安公主與鈺靜送到付文國的邊疆便好,之後的路程,便交接給付文國的將軍來護送,而在這一路本隻要走六天,可平安公主的身子太弱,竟然花了整整十天才到邊境。

付文國皇宮的人早已守在兩國交界處,見付文王的馬車遠遠到來,站在眾士兵最前麵的白衣男子,騎著馬便飛奔朝付文王而來。

白衣男子的馬在付文王的馬車前停住,接著白衣男子下馬,半跪在地:“兒臣席易拜見父皇。”

付文王挑開車簾,微笑地看著席易王子:“起來吧。”他伸出了手,“這次,朕可是帶了一個美貌妃子回來。”付文王這麽說著,聲音充滿了玩味,傅傾聖心裏清楚,這付文王不過是故意告訴離國的人,他隻把這位妃子當成一個玩物看般。

付文王在給離國一個下馬威,而席易王子怎麽會看不出付文王的心思,他跟著順著付文王的話往下說。

“哦?”席易王子挑挑眉,“那父皇說好看的女子,必定是要貌賽過天仙了,這下兒臣們也可以沾父皇的光,親眼目睹絕世美人了。”

付文王哈哈大笑:“那是必然。”

這話一出,傅傾聖的臉色便在瞬間變得難看。

父皇的妃子,兒臣竟然還能用“沾光”一詞;兒臣如此一說,父皇竟然絲毫不反對甚至哈哈大笑讚許!

傅傾聖的拳頭捏得緊緊,一旁的蘇小荷突然將手抓在他的手上。蘇小荷何曾不生氣,可她也知道,如此此時傅傾聖衝出去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那麽不定要引起兩國的糾紛,那麽平安公主的苦心,可都是白費了。

傅傾聖倒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而這時,付文王已然大喊:“鳳妃!”他吼著,“快出來見見我最喜歡的兒臣。”

蘇小荷聽到馬車裏傳來鈺靜低聲罵人的聲音,平安公主沒有想出來的意思,付文王的臉色變得難看,蘇小荷連忙幫著開口:“付文王,鳳妃本就身體不適,如今一路顛簸,更是勞累不堪,還望付文王體諒,讓鳳妃先休息一下,回到宮中,再與王子相見,可好?”

付文王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席易王子突然玩味一笑,翻下馬,直直走到平安公主的轎子前,他的手上還是那一把玉扇,他一下甩開扇子,好不得意地晃著:“父王,你這新的鳳妃好不柔弱,才是這幾天的路,就受不了了。”他頓了頓,接著話突然一轉,“還是她故意不想見我?這是嫌棄本王子了嘛!”

席易王子的話讓蘇小荷好不容易維持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還想說什麽,不料,裏麵卻傳來平安公主柔柔的聲音:“少依依姑娘,還請伸手扶一下。”

接著,便是門簾一角被掀開,再接著,便是平安公主一襲紅衣,慢慢走出馬車。

蘇小荷清楚地看著,席易王子臉上的表情,先是玩味,然後是震驚,然後是不可思議,最後則是憤怒。平安公主走下馬車,搭著雙手,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他,席易王子握拳的緊緊的,青筋都要爆出,平安公主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小女見過席易王子。”她道,許久,兩個字才咬牙切齒地從席易王子嘴裏說出。

“平!安!”他的聲音不大,力道卻重。

平安公主輕輕一笑:“席易王子,請叫我,鳳皇母。”

鳳!皇!母!

席易王子手中的扇子“啪嗒”摔地。

如果這是一場夢,席易王子肯定會將這場夢定義為“噩夢”。在一旁的蘇小荷滿心壞意地看著席易王子,她突然覺得這平安公主就是鳳妃的事情,打擊報複了他不少,可又過一秒,蘇小荷又覺得滿心酸楚。

平安公主最終走向了付文國的馬車,那是一個紗圍的轎子,她錯過蘇小荷時,腳步頓了頓,她回頭,看著蘇小荷微微一笑,這笑容太過美好,一如初見--沒有了悲傷,沒有了哀愁,沒有了怨恨,隻有平安公主一如既往的調皮、狡猾又帶著壞壞的味道:“我馬上就可以回來了。”她道,蘇小荷愣了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再回頭時,平安公主已然坐上了付文國的轎子。

蘇小荷隻能看著轎子越行越遠,同坐在轎子裏的鈺靜頻頻回頭,可平安公主卻跪坐在那兒,絲毫不動。

蘇小荷突然想到曾經聽過的一句話,說是有一種死,叫心死,那比身子死了,還要絕望。蘇小荷想,也許此時的平安公主,就是如此吧。

可是她還能做些什麽呢?她蘇小荷不過也隻是傅傾聖手下一個小小的士兵,再說便是邊疆梁布鋪的老板娘,她無法把平安公主從付文國中救出,或許說,她可以想各種辦法把平安公主偷出來,可平安公主,也未必願意與她走。

蘇小荷痛苦地閉上了眼,突然從付文王的馬車隊中,傳來了一陣歌聲--這歌蘇小荷知道,是鈺靜的拿手好戲--故人遊。

鈺靜的聲音帶著哭腔,還帶著顫抖,蘇小荷猛然睜開眼睛,看著漸漸遠去的付文王馬車隊,卻見平安公主不知何時已經站起,她穿著紅色的嫁衣,在車裏翩翩起舞,她本就纖瘦,腳步起風掀起紗帳,白色紗帳如夢如幻圍在她四周,蘇小荷看著看著眼睛便模糊了,再接著,便見車隊進入了付文國的城內,城門漸漸而下,平安公主徹底看不見蹤影了。

蘇小荷還呆愣在原地,傅傾聖走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該走了。”他歎了口氣,然後又翻回馬背,拉了拉馬繩,整個軍隊跟著一起往回走去,蘇小荷低斂下眼,也隻能掉頭跟著回走。

隻是她每走三步,便回頭一下,平安公主的最後和她說的話還在她耳邊回**:“我馬上就可以回來了。”

我馬上就可以回來了。

蘇小荷一愣,平安公主怎麽可能回來?

她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心慌,一種不安從她心裏油然而生,這感覺,像極了當初蘇家被抄時的不安。幾乎是瞬間,蘇小荷發了瘋般,騎著馬掉頭往付文國城門奔去,她的臉上不知為何濕潤,她的鼻子無比的酸楚。

蘇小荷隻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可當她的馬離城門隻有半百米時,她最不想見到的情形,還是發生了。

一抹紅色從城門上一躍而下,身後是席易王子大聲喊“不要啊”的聲音。

平安公主張著手,紅衣翩翩如鳥兒翅膀般飄揚而下,蘇小荷的身後,是傅傾聖與士兵們狂奔而來的馬蹄聲;城門之上,是席易王子撕心裂肺地吼叫聲,而蘇小荷,隻能呆愣地坐在馬上,然後機械地衝下馬,跑到平安公主的身邊。

鮮血瞬間從平安公主的身下慢慢流出,染滿一地刺人雙眼。蘇小荷緊緊摟著她的身子,平安公主已然無法開口,隻能輕輕伸出手,擦了擦蘇小荷臉上的淚水。平安公主突然又笑了,壞壞的,一臉明了的笑,蘇小荷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才發現平安公主努力晃著的手上沾上了她臉上的黑墨。

蘇小荷知道啊,平安公主果真是最聰明的那個,她破涕為笑,擠出笑臉對著懷裏的平安公主,然後感到平安公主的身子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平安公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扭過頭,付文國的城門依舊緊閉,平安公主想笑,卻怎麽也沒了力氣。

直到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著付文國的城門慢慢升起,一個身影瘋了般從裏麵跑出--那是席易王子。

蘇小荷不知道,平安公主最後到底有沒有看到跑出的席易王子,隻知道這個白影又吼又叫,然後一把推開她,將倒在地上的平安公主緊緊抱在懷裏。

再後來,付文王也從城口走出,他隻是站在城口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沒有說絲毫話。

再再後來,傅傾聖將癱倒在地上的蘇小荷拉起,抓上馬,一起離去。

蘇小荷問傅傾聖:“為什麽不帶平安公主一起走?”

傅傾聖頓了頓,聲音有些刻意的淡漠:“平安公主已經不是平安公主了,是鳳妃。她是付文國國王的皇妃,而並非離國離皇的皇妹。”

蘇小荷很想罵傅傾聖一句“冷血”,但她知道這也不怪傅傾聖的事,可她滿肚的憤怒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最後隻有一口狠狠地咬在傅傾聖的肩膀上。

這一次,蘇小荷咬得很用力,鮮血隔著傅傾聖的衣服滲透了出來,傅傾聖沒有叫,隻是悶悶地哼了幾聲。蘇小荷不好意思地鬆開了口,傅傾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蘇小荷看著他:“還好我不是帝王家的兒女,雖然沒有金山銀山,但至少活得逍遙自在。”

傅傾聖笑著看著她:“這是發表感言了嗎?”

蘇小荷沒有反駁,隻是看到了他被她咬的肩膀,突然心生愧疚:“對不起。”蘇小荷道,“疼不疼啊?”

傅傾聖哼了哼:“你說呢?”

蘇小荷一嘟嘴:“我哪裏知道!”

傅傾聖一挑眉,然後猛然一低頭,對著蘇小荷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咬,蘇小荷吃痛地大叫,狠狠甩開,蘇小荷不可思議地看著滿臉是笑的傅傾聖:“你瘋了啊!”她吼著,傅傾聖聳聳肩。

“你剛不是說,你不知道疼不疼嗎?”他吸了吸鼻子,“感覺如何?”

“瘋子!”

傅傾聖倒也不惱,他歪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人,他才突然開口看著蘇小荷:“我之前認識了一個人,她和你一樣,也很喜歡咬人,我突然想起她就該住在這附近,我帶你去見見與她認識可好?”

蘇小荷一聽,雖然對他口中的人沒多大興趣,但也沒反對,隻是有些玩笑地道:“這人又該是你去哪裏沾花惹草來的債了?”

傅傾聖聽到這話,意料之外地沒有反駁,隻是笑嘻嘻地開口:“還真該算是我沾花惹草來的債呢。”他道,“這人是個姑娘,叫小荷。”

原本在神遊中的蘇小荷一聽,差點嚇得從馬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