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心如程天陽,蘇小荷是離國的人,所以她的婚服,自然是在離國找了好裁縫,然後運往付文皇宮的。

蘇小荷又是來自西湖的姑娘,西湖也正是出上好絲綢的好地方,所以這婚服的問題,程天陽為了給蘇小荷一個驚喜,並沒有告訴他,他為她選了向來是向離國皇宮直接進貢的絲綢何氏。

直到試婚服的那一日,程天陽坐在前椒殿的正上方,蘇小荷坐在他的側邊,她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玉珠,一邊隨意往門口一看,卻見一淡藍色長袍的男子,手高托著兩件大紅色絲綢婚服,一臉淡然地走進前椒殿。

蘇小荷的眸子猛然一緊,淡藍色長袍的男子跪在地上:“離國何氏絲綢商何爾翎,拜見耶律王子,小荷小姐。”他將兩件婚服高舉過頭,蘇小荷手中的玉珠跟著“啪嗒”落在地上,一彈一彈,最終慢慢滾到了何爾翎的膝蓋邊。

何爾翎將珠子撿起,然後站起來,在程天陽的注視禮之下,將玉珠慢慢塞回蘇小荷的手中:“蘇小荷,好久不見。”何爾翎輕輕在她耳邊說著,蘇小荷的心如同被人用棍子狠狠攪拌般,波濤洶湧。

蘇小荷就知道,白衣男子就是何爾翎。

但她一直不敢讓自己去知道,卻沒想到,現在會用這麽一種方式,來讓她知道這個秘密。

蘇小荷的心越來越沉,等到何爾翎都離開了前椒殿時,她還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一旁侍女走過來,小聲地提醒著她:“小荷小姐,要試試鳳衣嗎?”

蘇小荷才恍然大悟,然後點點頭。侍女小心翼翼地拿起這如羽般的絲綢嫁衣,然後再輕手輕腳地幫蘇小荷套在身上,意料之外,這衣服,竟然過分得與蘇小荷服帖--袖子口不多一分少一分,腰間不粗一分細一分,甚至是腿上的岔口,都正正好好到了地方。

每一絲絲綢,都緊緊地束縛著蘇小荷的每一寸皮膚,每一粒盤絲扣,都細細地拴著另一顆紐扣。

蘇小荷顫抖地手,小心翼翼地翻開裙子的一角--意料之中,九朵綻開的豔美荷花正靜靜地用暗線編織躺在裙角,蘇小荷的眼睛不禁跟著濕潤,她隻能在心裏默默地念著,原來,何爾翎並沒有忘記,他們曾經說過的話。

蘇小荷還記得,那是在唐老先生學堂的屋頂之上,蘇小荷翹著二郎腿,打著一旁何爾翎的腿,何爾翎回頭看著蘇小荷,默默抿了抿唇:“你打我很疼誒。”他皺了皺眉。

蘇小荷挑挑眉:“何爾翎,我在想我未來的嫁衣樣式!”

何爾翎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深邃:“蘇小荷,你就這麽想嫁給我嗎?”

蘇小荷冷冷一哼:“我有說要嫁給你嘛?!”

見蘇小荷不說話了,何爾翎連忙湊過腦袋,狗腿地看著她:“好好好,管你嫁不嫁給我,先快說快說,想要怎樣的嫁衣?”

“要紅的!”

“廢話!”

“我是說,非常非常正紅的!”蘇小荷抱著胳膊,“最豔麗最豔麗的那種正紅色!”她揮動著手,“然後要用金色線盤紐扣,還一定要是玫瑰雙節扣。”

何爾翎一聽,然後挑眉:“玫瑰雙節扣?那麽俗的。”

“喂!”蘇小荷一聽,瞬間就不滿了,“這是我的嫁衣好嗎?我說要玫瑰雙節扣就要玫瑰雙節扣!那是傳說中最複雜卻最好看的扣子。”她頓了頓,然後又鄙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何爾翎,“再說,我又不嫁給你,關你什麽事情?”

何爾翎一聽,臉色微微一青,但還是沒插口,繼續示意她說下去,蘇小荷得意地扭了扭脖子,繼續開口道:“絲綢必須是上好的天蠶絲,每一針腳都必須對齊必須扣雙節,每一個領口都必須用反扣縫法把邊角壓好......”

“你說。”何爾翎突然打斷蘇小荷的話,蘇小荷挑眉看著他,“在裙角邊上,秀上六朵蓮花如何?”

蘇小荷一挑眉,腦海中一條秀美高壓又繁雜清麗的嫁衣,瞬間因為這六朵蓮花而變得和翠花樓黃媽媽家姑娘們穿得花裏胡哨的舞服一樣--俗氣難耐。

蘇小荷的臉色跟著一青:“不好看!”她搖搖頭。

旁邊何爾翎挑眉看了她一眼,抿抿嘴:“大紅絲綢為底,玫紅絲線為針,粉紅絲線為花瓣脈絡,每一針、每一線,都是老練的紡織工一點一滴親手紡織而成。六朵綻開的蓮花,每一瓣都含羞朝著兩邊開來,每一朵都是飽滿秀麗,或偶爾有一兩瓣沒入湖中,透著湖水散發著淡淡幽香。”他輕輕地念著,蘇小荷不自主地閉上了眼,腦海中,六朵玫紅絲線勾勒的蓮花正一朵朵躍上裙角,每一針線畫出的花瓣都有著最佳的弧度,連綿纏綿蔓延在紅色裙角之上.......

何爾翎好笑地看著一旁自我陶醉中的人,惡作劇的心思突然大增,他伸手敲了敲蘇小荷的腦袋:“怎樣?有沒有很好看?”

蘇小荷挑眉,故意挑刺道:“我要繡就繡九朵。”

何爾翎聳聳肩:“為什麽?”他頓了頓,“‘六’這個數字很好的。”

蘇小荷抿了抿嘴,連忙搶過話:“‘九’這個數字也很好啊,而且,九還有天長地久之意呢。”

何爾翎一聽,跟著樂了:“那你還不如弄‘十’呢,十全九美,多麽好?”

蘇小荷雙手一叉腰:“是啊!你也說了‘十全九美’,而我這麽美,當然要‘九美’的九呀!”

......

這個蘇小荷,他何爾翎是該說她太過於自信了,還是太過於自戀了呀?何爾翎挑挑眉,無語地看著蘇小荷,接著隻見蘇小荷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越發得甚,他惡作劇的心思再一次被挑起。

何爾翎無比認真地看著蘇小荷:“蘇小荷,除非你嫁給我,要不我不幫你在裙角繡九朵荷花。”

蘇小荷一挑眉,滿臉不屑:“用不著你幫我,我們蘇氏絲綢自己可以繡。”

“那可不行!”何爾翎連忙打斷她的話,“繡蓮花可是我想出的點子,隻有我妻子的嫁衣上可以繡,別人都不行!”

“何爾翎!你欺負人呢!”

“蘇小荷!是你先言而無信,你答應隻為我穿紅裝的呀!”

“何爾翎你欺負人!”

“蘇小荷你言而無信!”

“你欺負人!”

“你言而無信!”

“欺負人!”

“言而無信!”

......

......

兩個吵吵鬧鬧,打打鬧鬧的身影在蘇小荷的記憶裏越來越遠,卻又越來越清晰,此時的蘇小荷,正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的手正下意識地撫摸著裙角的九朵蓮花,雙眸不經一片溫熱。

一旁侍女輕輕幫她理著裙角的褶皺,讚歎之意溢於言表:“小荷小姐穿著這婚服,可真是如天仙般,脫俗得好看。”她說著,蘇小荷微微笑了笑,沒有言語。

侍女接著又問:“小荷小姐有沒有哪裏想修改的?可以告訴奴婢,奴婢幫著麻煩何氏再改改。”

“哪裏要改改嗎?”蘇小荷小聲反問著侍女,侍女抿抿嘴,又回看著蘇小荷。

蘇小荷的視線,再一次從繡著暗紋的衣領,到扣著紅繩的腰際,再到掛著半流蘇的裙尾,最後落在了夾層有著九朵蓮花的裙角。

小時候,何爾翎說話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蘇小荷,除非你嫁給我,要不我不幫你在裙角繡九朵荷花。”

蘇小荷,除非你嫁給我,要不我不幫你在裙角繡九朵荷花。

“那可不行!繡蓮花可是我想出的點子,隻有我妻子的嫁衣上可以繡,別人都不行!”

那可不行!繡蓮花可是我想出的點子,隻有我妻子的嫁衣上可以繡,別人都不行!

何爾翎的表情蘇小荷還記得,他是那樣的驕傲和狂妄,可又分明不讓蘇小荷討厭,甚至讓她覺得好氣,卻又滿心莫名的溫暖。

而現在......

蘇小荷的眸子莫名又低沉了不少。

是的,她成親了,他按照約定般,送了她一襲有九朵綻開蓮花的嫁衣。隻是時間輾轉,她穿上了有九朵綻開蓮花的嫁衣,可站在她對麵一襲新郎服的人卻不再是他。她蘇小荷不是他何爾翎的妻子,忽然間,這裙角的九朵蓮花,在蘇小荷的眼裏竟然顯得是那麽的刺眼。

蘇小荷將這嫁衣脫下,放回侍女手中:“叫人拿回去,把這上麵九朵蓮花給去了吧。”

侍女一聽,臉上的表情愣了一愣:“小荷小姐,確定嗎?這九朵蓮花,是這嫁衣的點睛之筆,朵朵嬌嫩欲滴,這去掉了,會不會就--”

“我說去掉就去掉!”蘇小荷急忙忙地打斷侍女的話,不經意間,說話的聲音也高了幾度。

侍女隻以為蘇小荷是生氣了,連忙跪著磕了幾個響頭,再磕磕絆絆地跑出了前椒殿。第二天清晨,侍女就把修改好的嫁衣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蘇小荷的床頭:“小荷小姐,新改好的嫁衣何氏已經送來了,你有空試試吧?看看還有哪裏需要再改的。”侍女畢恭畢敬地說著,坐在梳妝台前的蘇小荷點點頭。

“我知道了。”她抿了抿嘴,“你下去休息吧。”

“是。”

侍女攆著腳走路的背影越來越小。蘇小荷的手輕輕地摸在這紅色嫁衣之上,想去將它打開,然後再穿上身上試試,可拉著衣領的手始終沒有勇氣將這嫁衣打開。

蘇小荷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或許是怕她真的將這嫁衣打開,卻真的沒有在裙角看到之前的九朵綻開蓮花。

可是這又分明是她自己要何氏的人去掉的,不是嗎?

蘇小荷低下頭,輕抿了抿嘴,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換來侍女:“把這嫁衣拿下去吧。”蘇小荷的聲音輕輕的,侍女點點頭,又還是確定地再問了一句:“小荷小姐,這嫁衣沒有需要再修改的地方了嗎?”

蘇小荷頓了頓:“沒有了。”

侍女點點頭:“是,那我就叫何氏的絲綢商回去了。”侍女端著嫁衣就要退下,蘇小荷連忙叫住她。

蘇小荷的話裏有著些許不可思議:“你是說,何氏的絲綢商還在宮裏?”她一愣,心想著,那樣何爾翎豈不是在這兒呆了整整一天一夜。

侍女連忙點點頭:“是的,因為不知道小荷小姐是否對這嫁衣滿意,所以何氏絲綢商要在這兒待到王妃滿意為止。就像昨日王妃說不喜歡那九朵蓮花一樣,就是何氏的絲綢商熬夜改好的。”侍女報備的聲音一板一板,完全是在稱述一個事實,而毫無感情。卻不料這聲音竟像針一般,一點一點地刺著蘇小荷的心。

蘇小荷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招著手讓侍女退下。接著,她一下從椅子上站起,瘋了一般朝著門口侍女走遠的地方追去,就在前椒殿口,蘇小荷親眼見到侍女與何爾翎互相禮節性地告別,接著那一襲淡藍色的衣服,越走越遠。

何爾翎的背影,在這付文國繁華的皇宮之中,越走越遠。這一襲淡藍色,像極了七年前,蘇小荷坐在轎子上離開學堂時,透過車簾看著窗外,那一襲淡藍色的身影一般,越來越小。曾經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一次如潮水一般朝著蘇小荷侵蝕而來,蘇小荷不敢回想起閉上眼睛,再一次睜眼,眼前的淡藍色,竟然消失不見。

何爾翎不見了。蘇小荷的心裏莫名一空,待她再一次反應過來,才恍惚過來,何爾翎真的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

又一次,不見了!!

蘇小荷的心跟著被緊緊一拽,她發瘋了一般,沿著何爾翎消失的地方,大叫著衝了過去。可此時眼前哪裏還有那一襲淡藍色的身影?空****的付文國王宮,有的隻是遠遠幾個行走巡邏的士兵們,可端著東西往各個殿裏送去行色匆匆的下人們。

蘇小荷慌了,這種慌張,就像她小時候離開何爾翎,長大後離開傅傾聖一般,她就像溺水在湖中的人,找不到任何漂浮物。

她覺得她快要死了,直到她倒在地上,眼淚泛濫把妝都流花了,引來了一群著急的侍從們,蘇小荷都沒發現,她不讓自己哭出聲而緊緊咬著自己的唇,都溢出了死死血絲。

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抱起,蘇小荷淚眼摩挲地看著麵前人,程天陽焦急的眸子對上了她通紅的雙眼,程天陽的聲音充滿了害怕:“蘇小荷,你怎麽了,不要嚇我?”

蘇小荷沒有回答,隻是搖搖頭,她想說她很疼,心很疼很疼,可是她卻已經疼得開不了口。

程天陽大吼著太醫的名字,然後將她抱起,飛速朝著前椒殿跑去,蘇小荷的眼前,一襲淡藍色衣裳的背影與一襲金色盔甲的背影相互交錯而越來越遠,蘇小荷怎麽追,都無法追上他們的背影。

前椒殿的燭光淡淡,蘇小荷隻覺得心口一緊,接著喉嚨一癢,她“哇”地一聲吐在一旁侍女手中的絹絲之中,一抹鮮紅嚇壞了侍女:“啊!血!!血!小荷小姐吐血了!!”

接著又是數個太醫“哐當”推開門衝進來,圍著她拉上的簾子外,各個幫她把著伸出的手的脈,接著便是太醫的聲音在外麵響起:“稟告耶律王子,小荷小姐隻是傷心過度,氣急攻心而吐血的,並無大礙,微臣下幾個方子,另人按時按量服下,在多加休息幾天即可痊愈。”太醫頓了頓,接著道,“耶律王子不必擔心。”

太醫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帷帳之外,燭光嫋嫋律動著,程天陽的身影越靠越近,就在蘇小荷以為他要走進來之時,身影卻在帷帳之外停住了,程天陽的聲音幽幽響起:“蘇小荷,你在難過什麽。”他問,躺在**的蘇小荷抿抿嘴,沒有回答。

帷帳之外的身影低下了頭,最後順著外麵的柱子,慢慢滑坐在地上,他也不再說話,直到蘇小荷都要忍不住坐起看看之時,程天陽再又開口:“蘇小荷,你就這麽不願意嫁給我嗎?”他又問。

蘇小荷下意識想反駁,程天陽歎了口氣,身影搖搖晃晃站起,他的手帷帳之外,就要將帷帳掀起進來,蘇小荷連忙閉上眼睛裝睡,程天陽想掀起簾子的手最終還是落下:“你好好休息吧。”他道,蘇小荷猛然鬆一口氣。

帷帳之外,程天陽輕手攆去蠟燭上的火苗,隨著門“咯吱”一聲被關上,最後一道光芒也跟著消失在了帷帳之中。蘇小荷慢慢地睜開眼,黑暗竟然讓她覺得莫名的安心,她悄悄走下床,光著腳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讓外頭月光順著窗台爬進屋子裏,這一縷銀色,讓她覺得舒服了不少。

蘇小荷覺得自己很傻,在這一刻,尤其的傻。

她到底在猶豫什麽,到底在懷念什麽,到底在思考著什麽?蘇小荷很清楚,她愛的人是傅傾聖,不是何爾翎,何爾翎隻不過是小時候的一個玩伴,一個曾經在她心裏留了很久很久的玩伴而已,一個,甚至是她對他有很多很多疑惑還沒有解開的玩伴而已。

可為什麽,她竟然不忍心看著他再一次離開?蘇小荷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了紅色嫁衣上九朵綻開的蓮花。蓮花固然美麗,卻最終不能穿在蘇小荷的身上,陪著她出嫁。

有時候這就是命。蘇小荷心想,她信命。

蘇小荷與程天陽在九月八號成婚,初秋的季節,炎熱的夏季尾巴還沒掃過大地,前椒殿裏一大早就忙活開來,蘇小荷被侍女叫起梳妝打扮,然後便是近百梳妝用品一次排開,還有幾十支鳳飾釵頭靜靜躺在紅綢之上。

程天陽的貼身侍女親自去閣樓取出紅綢嫁衣,蘇小荷挑了一支繁花最多的金色鳳飾發釵帶在發髻之上。

侍女們連忙圍過來恭維她:“小荷小姐,這個鳳釵戴在您的頭發上,真是熠熠生輝。”蘇小荷抿抿嘴,微笑著沒有回答。

接著,喜娘急急忙忙地跑進來,看著蘇小荷還穿著自己的便服,連忙焦急地喊著:“哎呀!小荷小姐,您怎麽還不換上喜服呀!”接著,她連忙招呼著侍女拿來喜服,“快,快換上,要來不及了。”

蘇小荷從椅子上站起,然後伸開手,侍女們小心翼翼地幫她把喜服換上,再抽出紅繩,緊緊地係在她的腰間。蘇小荷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紅妝黛眉,眉心用金色的筆勾勒出了一朵小巧精致的桃花,唇上的妝粉是宮女們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豔山紅花瓣,蘇小荷輕輕一笑,便是傾國傾城之彩。

“真是好看。”一旁侍女們都由心地讚歎,接著喜娘拿來蓋頭,剛要蓋上蘇小荷的腦袋,蘇小荷的視線無意間盯上了內層的裙角,瞬間整個人都驚呆了。

九朵綻開的荷花,都毫無修改,完完整整地盤旋在她的裙角之上,甚至於一旁還有一行新繡上去的小字。

蘇小荷站著看不清這小字是什麽,她連忙一把掀開要蓋上來的紅蓋頭,直接很沒形象地將裙子撩起,仔仔細細地往裙角上的字一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蘇小荷瞬間就火大了--哎呀!我就知道你要笨的來看這行字的。

......

蘇小荷似乎都能看到何爾翎在命人繡上這行字時,壞笑著的表情,和不屑的口吻......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蘇小荷直感到自己心中的怒火被點燃了,正以每秒鍾十米的速度往腦袋上衝,她的雙手緊緊拽著衣角,就要一把把這嫁衣給扯破了。

可恨明顯,最後她還是“是可忍,孰也忍了”,因為她蘇小荷並沒有備用的第二套喜服,而她也絕對不可能穿著一件開叉直接到腿根的喜服去拜堂。

這個何爾翎,肯定是天生下來和她作對的吧?蘇小荷一挑眉,還想抱怨什麽,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她隻能拉了拉這衣服的外角,將上麵的荷花圖案與那行該死的小字,遮掉一點,再遮掉一點,接著她乖乖地被配合喜娘蓋上紅蓋頭,再由侍女小心翼翼地服上八人大轎,隨著奏樂嗩呐的響起,蘇小荷的心跟著七上八下地跳了起來。

從來都沒有如這一刻般讓她這麽想逃!

這滿眼的紅色與滿耳邊的讚揚祝福聲,在她此時看來竟然是如此的諷刺與難熬。很快就到了喜堂口,蘇小荷被喜娘扶下轎子,透著透明的紅紗蓋頭,蘇小荷看到站在前麵一襲紅衣的程天陽,他還如往日般挺拔,五官深刻如畫,光著的腦袋竟然一點也不突兀,配著這一襲紅衣,反而讓人看上去有一種另類的美感。

程天陽在笑,雖然此時他的表情還是雲淡風輕,但是他緊握的雙手與微蹙的眉毛出賣了他此時的緊張,就在蘇小荷被喜娘扶到他麵前時,他將手中的大紅花綢布一頭交在了蘇小荷的手上,一手緊緊地拽在自己手上。

喜娘的聲音跟著響起:“一拜天地。”

蘇小荷心裏頭突然一疼,眼前程天陽微笑的臉幻化成傅傾聖看著她的臉,蘇小荷痛苦地閉上眼。

“二拜高堂。”

一股莫名的酸楚感在蘇小荷心底蔓延開來,接著她的眼裏感到一股熱流在流動,蘇小荷緊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她的身子開始顫抖,她很想逃,真的就想一把拉開這紅蓋頭,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出這喜堂。

但她知道她不能這麽做,不能這麽衝動,所以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要淡定。

“夫妻對拜!”

眾人的歡呼聲更高了,還有花瓣“嘩嘩”地灑落在兩人頭上,蘇小荷猛然睜開眼,她慌亂的眸子對上了對麵程天陽溫柔的雙眼,程天陽還緊緊拉著兩人間的紅花綢布,他率先彎下腰就要鞠躬,蘇小荷拽著布的手又是一緊,她的手指甲扣著自己的手掌肉,她要逃!

這是她腦子裏唯一的聲音。她要逃!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一定要逃!要逃!!

要逃!!

麵前程天陽的腰已經彎下一半了,蘇小荷的腿都往後撒開一小步了......

門口突然響起眾人的尖叫聲,接著是一片明豔的黃色跳躍在她的眼前,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著火啦!”接著所有禦林軍們紛紛湧起,朝著門口衝去。

程天陽猛然站直身子,他下意識地將蘇小荷護在身後,蘇小荷頭上的紅蓋頭跟著落在地上,她錯愕地看著麵前一片明豔的黃色,還夾雜著眾人驚慌失措的聲音,和滾滾濃煙。

接著是有侍衛對著程天陽大喊:“耶律王子!快帶著小荷小姐先出去!”

程天陽這才恍然大悟起來,他連忙抓著蘇小荷的手腕,就往外衝去。外頭圍著的人很多,聲音嘈雜,人山人海的,程天陽卻始終緊緊拽著蘇小荷的手。蘇小荷被他拉得有些發疼了,各個嚇得尖叫的客人們或者是來撲火的下人們全部都堵在門口,程天陽隻顧著拉著她往外衝,卻沒想到她被這些堵著的人撞得直直發疼。

也不知道是程天陽拽得她不夠緊,還是蘇小荷有意要掙脫,還沒走出喜堂幾米,程天陽拉著蘇小荷的手越來越鬆,最後,蘇小荷直直站在原地,看著程天陽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越來越小。

蘇小荷一點兒也不難過,真的,甚至她有些開心。

她扭過頭,直直想往反方向跑去,直到嘈雜的人群之中,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還是老舊的一抹淡藍色,與往日一樣,他半束著頭發成股向後,立挺的五官卻有著一股男人少有的陰柔溫和之美,卻又絲毫不讓人覺得過於軟弱,那一雙深邃的丹鳳眼輕輕一掃,便有一股厲氣直直朝著人掃來。

傅傾聖!這是她日夜思念的傅傾聖!蘇小荷就這樣呆愣地站在人群之中,一動不動地傻傻望著他,直到他朝她伸出手。

蘇小荷緊緊拽著喜服裙角的手下意識一鬆,她的手指跟著動了動。她顫抖著手,就要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中--蘇小荷又猛然將手放下。

蘇小荷的腦子裏不斷地喊著:他不是傅傾聖!他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傅傾聖!他是何爾翎!何爾翎!!

這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般讓蘇小荷隻覺得心灰意冷,她剛伸出的手又落下,接著便見何爾翎一把衝來,緊緊抓著她的手腕。

蘇小荷看著何爾翎的眸子有些萌動,何爾翎望了她一眼:“想不想走?”

想不想走?

想不想走?

想不想走......

這句話分明隻有四個字,卻字字正戳著蘇小荷的心。蘇小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裏全是決絕:“為什麽要和你走?”

“如果你不想嫁給他的話。”何爾翎回答。

蘇小荷抿抿嘴:“我可以自己走。”

“你覺得你自己走得出去?”

“我可以找別人幫我。”

何爾翎挑眉:“這個宮裏,除了我之外,你還能信誰能現在帶你走。”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疑惑,“蘇小荷,你怎麽了,你在猶豫什麽?”

對啊!她在猶豫什麽?

她蘇小荷,麵對著何爾翎這麽幾次,到底是在猶豫什麽?

蘇小荷的思緒回到了曾經,何氏大宅漫天的白色,與蘇氏大宅被封時父母和哥哥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有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何氏的陰謀,而之後,何氏確實代替蘇氏成了離國皇室禦用絲綢商,而現在,何爾翎確實又活著出現在她的麵前。

蘇小荷冷冷一笑,搖搖頭:“何爾翎,我能信你嗎?”她問,“你騙過我嗎?七年前,你騙過我嗎?任何一句,任何一點,關於你,關於我,關於何氏,關於蘇氏?”她的身後,是熊熊的烈火映著她鮮紅的嫁衣,何爾翎看著她的眸子,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

何爾翎許久沒有說話,蘇小荷知道了答案,她無奈地苦笑,轉身就要走去,何爾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沒有!”他道,很是肯定,“沒有。”他又說。

蘇小荷猛然回頭,望著他墨黑的雙眸,聲音不大,卻很是堅定:“那帶我走。”她道,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帶我走。”

何爾翎抓著蘇小荷的手猛然一緊,接著他拉著她,穿梭在眾多尖叫的人群之中,發瘋了一般地朝著門外跑去。他們這逃的,就像是抱著去天涯海角的心一般,風聲呼呼刮著兩人的臉頰,燦爛的驕陽明豔豔地照在兩人身上,路邊兩旁的宮殿如老舊的回憶般迅速消逝在兩人身後。再多的人,再擠的地方,何爾翎都始終沒有鬆開蘇小荷的手,而蘇小荷也始終沒有掙脫開他的束縛。

此時宮裏宮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這喜堂外一場莫名的大火之上,誰都沒有注意到蘇小荷的悄然離去,和她不小心落在喜堂門口的鳳飾頭釵。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夕陽都落下了,天都漸漸黑了,兩人都再也跑不動之時,蘇小荷與何爾翎才鬆開一直拉著對方的手,一起癱倒在地上。

天空之中,繁星點點掛在黑幕之中,何爾翎伸手試圖去觸摸那些星星,卻被蘇小荷嘲笑著幼稚:“何爾翎,你是抓不下星星的。”

何爾翎一挑眉,將手收回:“蘇小荷,我現在是你的恩人,你要對我客氣一點。”

蘇小荷一聽,跟著“撲哧”一笑,她突然想到什麽,伸手將裙角扯起,指著上麵的一行小字:“何爾翎,我真沒想到,你會在我的嫁衣上寫這句話。”她道,頓了頓,“你這是想坑我嗎?這可是我的嫁衣。”

“可是是你先要我把九朵荷花去掉的啊!”何爾翎的聲音莫名有些激動,“你分明答應過我,你的嫁衣之上,要有九朵盛開的荷花。”

蘇小荷的聲音跟著有些激動:“可是你也說過,九朵荷花,是送給嫁給你的女子的,而我,卻嫁的人不是--”

蘇小荷的話戛然而止,她突然覺得心裏莫名一酸,曾經兩人說這話的場景,再一次在她腦海裏浮現。蘇小荷不知道現在的何爾翎是否還記得曾經兩個人的約定,也不知道現在的他是否還會在意曾經年少時荒謬的誓言,但她卻是記得,卻是在意,所以她無法將這句話完完整整地說出口。

她會心疼。蘇小荷想,但她也明白,這心疼,並不是愛。

何爾翎的還躺在地上望著天上的星星,他墨黑色的眸子在此時映著天上銀白色的星星,閃著好看而又迷人的光芒,蘇小荷默默地從地上爬起,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依舊在發呆中的他。蘇小荷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對不起。”她道。

何爾翎扭過頭看著她:“對不起什麽。”

蘇小荷抿抿嘴:“不知道。”

何爾翎輕輕一笑,又將腦袋扭回來,繼續看著滿天星辰:“你覺得愧疚?沒有完成小時候的約定?最終沒有嫁給我?”

蘇小荷沒有回答,何爾翎知道他是猜中了她的心思,跟著搖搖頭:“蘇小荷你要慶幸。”他道,“因為你終於懂了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蘇小荷被何爾翎的話說得一愣,何爾翎的聲音繼續響起:“七年了,我也學會了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隻是我的喜歡和我的愛,竟然是同一個人。”

隻是我的喜歡和我的愛,竟然是同一個人......

“何爾翎,你這是在向我表白嗎?”蘇小荷一愣,話沒經過腦子,便直接說出。而這話才是說出口,她便又後悔了。

何爾翎哈哈一笑:“蘇小荷,你說呢?”

蘇小荷一驚,連忙裝傻:“啊啊!今晚的星星好亮啊。”

何爾翎跟著哼了哼,學著小時候的語氣:“好師弟,星星是女孩兒喜歡的東西,不是你該喜歡的。”他說著,然後站起,跟著將蘇小荷也從地上拉起,然後抓著她的手,就繼續往前走,“好師弟,師哥現在要帶你回家去,別再迷戀星星,跟哥走,有肉吃。”

蘇小荷一聽,跟著一愣:“回家?去哪兒?”

“離國京城!”麵前何爾翎莞爾一笑,“我自己的家在離國京城。”

“何氏絲綢嗎?”

“對啊!”

何爾翎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身後,原本還笑著的蘇小荷突然鬆開了手,何爾翎好奇地回頭,蘇小荷的眸子平靜得讓何爾翎突然有些慌了,她的聲音跟著響起:“何爾翎。”她道,“我雖然現在無家可歸,但是我不能和你回去。”

何爾翎一愣,沒反應過來:“為什麽?”

蘇小荷低下頭:“何爾翎,你知道的,我的心裏已經有一個人了,雖然他離開了我,但是卻離不開我的心。”她說得無比認真,麵前何爾翎明顯一怔,僵硬在原地。

他原本伸出想拉著她的手跟著頓住,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何爾翎的手慢慢地落下,蘇小荷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何爾翎的表情,直到何爾翎的聲音幽幽響起,如一根針般,狠狠刺進了蘇小荷的心裏:“好師弟,你又自戀了......”

蘇小荷原本還難過的心突然一僵,她猛然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正壞笑的何爾翎,何爾翎繼續開口道:“好師弟,我有心上人的。”

心上人?蘇小荷抿抿嘴:“你不是說,你喜歡的,和你愛的,一直都是同一個麽,那一個......難道不是--”蘇小荷的“我”字還沒說出口,何爾翎便打斷了她的話。

“那一個,是胡丞相之子,胡之勇。”

胡之勇?!一個七年完完全全沒出現在蘇小荷生命裏與腦海裏的名字在此時漸漸變得清晰,一張秀氣得比女人還美的臉漸漸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裏,接著蘇小荷又想起了一幕,七年前,何爾翎為了救蘇小荷不讓她被其他人發現,而將她一手扯進懷裏塞進被子之時,她紅著臉,對他說:“其實,我是女孩子。”

那時候,何爾翎一挑眉,很順溜地隨口回答:“我知道,所以,隔壁胡丞相之子比你好看。”

......

此時如果用一個動作來形容蘇小荷的心情的話,那麽就可以用“吃到了屎”來比喻。蘇小荷隻覺得這一切敢情都是自己多想了,七年前她以為他也喜歡她,而七年後她以為他對她還舊情未了。

“蘇小荷,你不會以為我一直喜歡的是你吧?!”對麵,何爾翎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蘇小荷連忙扭過身,不敢讓何爾翎看到她因為被戳破心思而通紅的臉。

蘇小荷嘴硬地說道:“哪裏?”她頓了頓,“我這麽說,隻是想確定下你對我是真的沒意思。你知道的,追我的人太多,我不想給別人無謂的希望。”

何爾翎一聽,直接扳過蘇小荷的腦袋:“那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有嗎?”蘇小荷挑眉,“那是你得了紅眼病,所以看什麽都是紅的。”她淡定地回答。

何爾翎跟著點點頭,蘇小荷撇撇嘴,故意裝作無所謂般地問:“那你現在七年後幹嘛要千方百計地來找我?”

“我之前就告訴你了啊!我把你當真朋友,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

“真的,隻是朋友?”

“......蘇小荷,你不會暗戀我吧?”何爾翎的表情向是吃了屎一樣,蘇小荷一個沒忍住,狠狠地撿起地上的石子,砸向他的腦袋。

後來,等兩人回到了京城,回到了何爾翎的私人住宅之時,蘇小荷徹底信了何爾翎的心上人,是胡丞相之子,胡之勇。因為她親眼看到,胡之勇幾個晚上進了何爾翎的屋子,一夜未出。每每此時,都總有奇怪的聲音從屋子中傳出,像是有人在低聲呻吟,又像是有人在嬉笑打鬧,並且每每此後的第二天,兩人都要睡到中午才醒,可依舊是頂著兩個黑眼圈,侍女們總會為兩人煮上很大一鍋藥膳,說是給兩人補補。

補補?坐在隔壁屋頂上的蘇小荷挑著眉看著這兩人,他們有說有笑的,蘇小荷無語地撇撇嘴,繼續趴在屋頂上小憩著。

卻不知,此時的付文國王宮中,前椒殿裏,原本豔紅的一切被撤下,被一片雪白覆蓋,程天陽痛苦地背著手站在前椒殿門口,他的手掌中,一枚鳳飾頭釵被他緊緊拽著,死也不肯鬆開。

程天陽隻是恨,恨他怎麽就沒在人群中拽緊蘇小荷,怎麽就讓她一個人落在了這身後的熊熊烈火之中,怎麽就沒有想到,她會被獨自困在裏麵。

當火滅了,他卻還沒找到她之時,他真希望,她也許是好自由逃了,或者是開玩笑藏起來了,甚至是想嚇嚇他給他一個驚喜,直到他在喜堂前發現了這枚鳳飾頭釵,還有鳳飾頭釵旁的一堆灰燼......程天陽當場暈倒在地上。

他的蘇小荷走了,走了......永遠地走了......

程天陽紅著眼睛,跪倒在地上,他隻道,這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他,怪罪他的自私;怪罪他不該殺害蘇小荷最愛的男人;怪他用心計將蘇小荷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程天陽打死都不會再想出那一個笨拙的法子--他在蘇小荷與蘇嘯夏會麵之時,要他們在兩個時辰後派侍女去皇宮西門口取東西,但是在兩個時辰時,他又特意支開了殿中所有的侍女,被迫讓蘇小荷不得不自己去西門口取東西,此時他又故意裝作線人告訴付文國國王說是此時西門口有刺客。是程天陽的設計,讓蘇小荷莫名成了一個刺客;也是程天陽的設計,讓蘇小荷不得不答應嫁給他。

程天陽愛蘇小荷,在還在軍營時,他便愛上了她。

他還記得剛將馬棚裏的活交給蘇小荷的一個早上,他擔心蘇小荷新來完成不了任務,便半夜悄悄潛回馬棚,說是想幫著這新來的小兄弟做一點活,減輕點他的任務,卻不料,他驚訝地發現,這個白天還是大麻子臉,束著高馬尾的醜小兄弟,在此時,竟然成了一個麵目清秀白淨好看,長發齊腰,躲在被子裏睡覺的睡美人......

這個小兄弟是一個女的,程天陽第二天故意伸手去抱她,胸前的一片酥軟--雖然已經被她用束胸束縛了不少,可程天陽還是敏感地感覺到了這位“小兄弟”與普通男子的不同。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從程天陽心裏竄起,他想守護她,想保護她,想就這樣看著她,一分鍾、一時辰、一輩子......

程天陽會等蘇小荷主動告訴他她真實身份的那一天,而那一天,他定會站在付文國王宮的大門前,以耶律王子的身份,牽著她的手,告訴全付文國的臣子--這是他們的耶律王妃,他耶律王子唯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