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的世界一下子對蘇小荷失去了吸引力,蘇小荷窩在翠花樓裏,異常的乖巧。黃媽媽斜著眼看著她,冷冷一笑:“嗬嗬,蘇小荷你之前是被狗咬了還是被貓抓了?現在竟然嚇得不出門。”

黃媽媽這麽一說,蘇小荷的思緒瞬間飄到了之前白衣男子的身上,她心底最深處的一根心弦又一次被挑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哈哈!”蘇小荷頓了頓,“黃媽媽你不知道,其實,我是被鳥啄了......”

......

這真是一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黃媽媽無語地給她翻了一個白眼,一旁上官清流也無趣地撇撇嘴繼續研究著配出顏色更好看的腮紅,蘇小荷嘿嘿一笑然後又窩進被窩裏,腦袋裏卻不斷地浮現出白衣男子拿著燈籠微笑地看著她的樣子。

蘇小荷覺得自己瘋了,竟然會有潛意識希望白衣男子再一次出現在翠花樓,再一次給她放百個燈籠,再一次笑嘻嘻地問她要不要知道他是誰。想到此,蘇小荷連忙慌張地搖搖頭,將自己在被窩裏蜷縮得更緊了。

“啊啊啊啊!”蘇小荷突然又掀開被子大叫起來,她一把抓過一旁的上官清流,“上官清流!你是不是一直都生活在咱們這西湖湖畔,從來沒有離開過?”

上官清流被她這話問得好奇,但還是點點頭:“是啊,怎麽?”

蘇小荷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心口,怕這答案出來後會將自己嚇一跳,然後她幽幽開口:“我是想問。”她頓了頓,“有一個人,他......他......就是何......何......”不知為何,蘇小荷竟然被塞的難以開口。

“何爾翎?”上官清流看不下去了,連忙搶過話。

“對!”蘇小荷連忙點點頭,“我想知道,他究竟還--”還有沒有活著!隻是後麵這句話,蘇小荷還沒有說出口,翠花樓樓下便響起了一片興奮的尖叫聲,還有黃媽媽的大嗓門,扯著大聲吼:“蘇--小--荷--!!”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大喊,“接你的人來啦--!!!”

接她的人,來了?

蘇小荷原本還低沉的心,順著像是飛滿了無數粉紅泡泡,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她一個激靈從**滾起,直接扒上一件衣服,三下兩下地套進自己的腦袋。一旁上官清流連忙大叫地拉住她:“喂喂!這是我的衣服啊!”

蘇小荷嘿嘿一笑:“哎呀!”她故作親密的樣子看著上官清流,“咱倆誰和誰?一件衣服而已,你的就是我的,我的--”

“你的還是你的!蘇小荷,你不用說了!”上官清流一下打斷蘇小荷的話,“我很了解你的想法,你這破段子在小時候就說過了。”她話還沒說話,就一把把蘇小荷推到在**,接著一下跳上去坐在她的膝蓋之上,“你快把我的衣服給我脫下來,要不我就把你給扒了!”

蘇小荷故意露出尷尬和不舍的眼神:“不要嘛,清流!”她的話裏都透著讓人惡心的撒嬌味,“你看看,我的衣服都給黃媽媽拿去洗了,就剩下一件灰不溜秋的麻布衣,穿上去多難看啊,我才不想穿這個去見我的心上人啊。”

“心上人?”上官清流一挑眉,冷冷一哼,“我看是你又要見哪個美女吧?”上官清流扯了扯嘴角,繼續吼,“我不管你要見誰,你好好給我把衣服扒了,你要知道,你那些衣服都給黃媽媽洗了,是因為你自己天天把地當床,衣服當抹布,無聊到每天就把滾地當做消遣。”上官清流頓了頓,鄙夷地看著蘇小荷,“我要是黃媽媽,還給你洗衣服?直接把你衣服全燒了!”

“所以黃媽媽比你好哇上官清流!”

“好你個蘇小荷,終於說出實話了吧?”

上官清流說著就伸手朝蘇小荷扯去,蘇小荷連忙大叫著往旁邊躲,可上官清流哪裏是會放過蘇小荷的?她一手扣著蘇小荷的胳膊往上,一手就開始解她衣服前的盤扣,眼看著扣子就要解到腰際了,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上樓的腳步聲,接著是房門被“咯吱”推開的聲音,黃媽媽笑嘻嘻地對著外麵人說:“喏!蘇小荷就住這裏呢。”接著她再一回頭,笑容便僵硬在了臉上。

蘇小荷也跟著不可思議地抬起眼,一旁上官清流倒吸一口氣,手上動作一頓,也慌張地回頭,黃媽媽的身後,耶律王子正晃著手上的珠子笑嘻嘻地探過腦袋.......好吧,雖然此時他手上的珠子已經掉在了地上。

“蘇小荷,幾日不見,你的癖好又奇怪了啊。”耶律王子的話裏帶著濃濃的挪揄味道,可蘇小荷看著他的眼神,卻越來越深沉。

蘇小荷一下推開上官清流,從**坐起,然後走下床,一步一步走向耶律王子的跟前。她看著他的臉,深邃的五官,方正的臉型,一字劍眉一衝到眉稍,他的臉天生就帶著一種殺氣,這張臉,不是蘇小荷朝朝暮暮的臉......

蘇小荷的眼裏透著是眾人從未見過的憤恨,她的呼吸變得深沉,她慢慢地舉起手,就要朝著耶律王子的臉上拂去,耶律王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跟著變得低沉:“蘇小荷,你這是想打我?”

蘇小荷冷冷一哼,另一隻手直接舉起一把拉下他腦袋上的假發:“哼,明明是一個光頭,還學著人家帶假發做什麽?”她頓了頓,眼神狠狠投向一旁的黃媽媽,“明明是認識的,還裝作不知道他是誰?”蘇小荷的聲音透著鄙夷和嚴厲,上官清流走過來,輕輕拍了拍蘇小荷的肩膀,示意要她冷靜。

可是現在,蘇小荷哪裏能冷靜得了?她一個回頭,狠狠瞪向他們:“夠了!你覺得我會跟你走嗎?程!天!陽!”最後這三個字,是她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是的,耶律王子就是程天陽,而黃媽媽,就是耶律王子的遠親姨媽。

這真是一個無聊至極的騙局,蘇小荷冷冷一笑,一旁耶律王子程天陽朝著黃媽媽使了個眼色,她連忙帶著眾人腿下,蘇小荷看著程天陽的眼神裏滿滿都是恨意:“我不會和你走的。”蘇小荷的話聲音不大,卻是決絕的很,“我要等傅傾聖。”

“你等不到她的蘇小荷。”程天陽冷冷一笑,“傅大將軍傅傾聖早就死了。”

“不可能!”蘇小荷站起,一把將桌上的東西掀翻在地上,“程天陽,你是聽多了評書吧?不知道我們這大西湖湖畔的評書有多麽的爛,什麽女一和男一一起遇難,男二就救了女一,然後騙女一說男一死了,接著男二和女一在一起,這種狗血的言情故事,早就過時了你知不知道程天陽?”蘇小荷“劈裏啪啦”地將話說了一堆,說到後麵,聲音由冷淡變得激動,話語間都帶著沙啞,麵前程天陽輕輕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個茶杯,然後倒了一些茶。

他看著蘇小荷,眼裏淨是笑,卻讓蘇小荷覺得刺眼無比:“你這麽激動,就代表你也知道,這說書人的故事雖然是假,但如今,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了。”他頓了頓,將茶一口喝盡,“你心裏也清楚,傅傾聖受了那麽多箭,他怎麽可能活下來?就算他僥幸活下來了,離皇又怎麽可能放過他?”

蘇小荷看著程天陽,沉默不語,程天陽歎了口氣,聲音變得祈求:“我知道你恨我,你怪我,以為是我殺了傅傾聖。可是蘇小荷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會是用‘程天陽’的名字躲在離國,這就說明我並不是一個想待在付文國的王子,若不是我的皇弟,席易王子出了差錯,這一次殺害傅傾聖的事情,又怎麽會落到我身上來做?我也不過是遵循父皇的命令罷了,蘇小荷,你當我真想親手將傅傾聖,傅大將軍殺死嗎?”程天陽說著,蘇小荷的眼裏還是充滿了憤恨。

程天陽又歎了口氣,他拍了拍蘇小荷的肩膀,繼續道:“父皇為何要與離皇一起將殺害傅傾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不能違背父皇的意願的。我是付文國的人,付文皇宮的人,付文國的王子,殺害傅傾聖不是我本意,但卻是我不得不做的一個事情,蘇小荷,我知道你與他之間的故事,我也知道你定是恨我入骨,可蘇小荷,我讓你恨我,但有個人,你也定是想見。”他說著,然後頓了頓,“離皇原本說,若是我幫他殺了傅傾聖,便以離國邊疆兩座池城相贈,可我婉謝了他的兩座池城,隻是向他要了一個人。”程天陽又是頓了頓,蘇小荷的眸子閃過一絲好奇。

程天陽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聲音變得低沉,一字一字,字字清晰:“蘇小荷,你可想見你的哥哥,真正的蘇嘯夏呢?”

哥哥?蘇小荷的瞳孔跟著放大,她不可思議地後退了一步,程天陽看著她的樣子,臉上漸漸有了笑意。蘇小荷不敢置信地搖搖頭:“哥哥已經死了,和我爹娘,一起葬在了蘇氏的大院裏啊!”她還記得之前自己看到蘇氏大院中,一牌墓碑的樣子,那時候,她的心痛得難以呼吸,她幾近就要暈倒在地,最近還是強迫命令自己,一定要順利走出蘇家大門。

可程天陽的聲音卻還在腦海中回**:“蘇嘯夏並沒有死,因為‘蘇嘯夏”已經充軍,所以他隻是改了名字,以一個商人的身份,遊走在離國與付文國的邊境。”程天陽說著,頓了頓,“他還是做著絲綢生意,卻不敢做大怕引來眾人注意力,所以一直活得很拮據。那日我也是偶然才見到他,他正被當地的一個地頭蛇給欺負,我救了他。”

“所以呢?”蘇小荷冷冷一哼,“你這是要拿我哥來威脅我嗎?你要真有心道歉,你就該帶他來見我。”

程天陽無語地搖搖頭:“蘇小荷你是真笨還是假笨你‘蘇小荷’三個字重新出現在離國,聽在離皇耳朵裏,就已經是一個死罪;若是你哥哥蘇嘯夏與蘇小荷同時出現,你是覺得你的腦袋多還是你哥哥的腦袋多,可以砍上個十次八次也沒有關係?”

程天陽這話倒也對,蘇小荷抿抿嘴,心想她和哥哥蘇嘯夏如今都不是能活在光明之下的人,程天陽不能把哥哥帶來,也是理所當然。所以蘇小荷臉上的氣憤之情淡了一些,她看著程天陽,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騙我,若是最後我跟了你去了,結果發現,哥哥不在那兒。”

“蘇小荷我說你傻,是真的傻。”他頓了頓,微微一笑,“我若要是騙你,那我在將你救回時便早就帶你回付文皇宮,何苦又將你放到黃媽媽這兒,硬是要等三個星期,才來找你走?”

“那你將我留在這裏三周是為何?”

“找你哥哥蘇嘯夏啊!”程天陽頓了頓,“你是覺得你哥哥笨還是傻?你覺得我就直接和他說,‘你妹妹蘇小荷在我身邊,我帶你去見她’,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蘇小荷細細打量著程天陽,回憶起之前他們相處的時光,如果除掉他殺害了傅傾聖這一點,程天陽倒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哥們。

或許她是可以相信他一次,蘇小荷這麽想著,然後低下頭抿抿嘴:“我和你走,你能帶我見到我哥對吧?”

程天陽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必須的,蘇小荷,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付文皇宮的轎子正立在翠花樓大門口,一頂看似普通的華蓋轎子,唯有上麵的暗花彰顯出這轎子的高貴典雅,程天陽騎在駿馬之上,蘇小荷穿著淡黃色衣裙,慢慢走上轎子。一旁上官清流看著蘇小荷,蘇小荷回頭望著她:“你要不留在黃媽媽這裏,至少不愁吃穿。”

上官清流看著她,搖搖頭:“如果我說我想和你走呢?”

蘇小荷一愣,瞳孔跟著放大:“上官清流!”她下意識大叫一聲,“你不會真的愛上我的吧?”

上官清流睜圓眼睛反瞪蘇小荷:“蘇小荷!你是多想了吧!”

最後,在兩人互瞪得不分上下之時,程天陽一聲令下,一群侍女迅速走出,將兩人“啪啪”地抬上了轎子。轎子抬起往外頭走去,經過翠花樓的大門,蘇小荷下意識地回頭,正見翠花樓的樓上,麟茗正躺在一名白衣訣決的男子懷裏,她的表情甚至甜蜜妖嬈,而那男子,卻舉著茶杯看著窗外的轎子隊伍,眼裏淨是淡然沉靜。

蘇小荷的心,莫名就被這一眼看得心裏一陣悸動,她的眸子遠遠對著白衣男子的眼睛,白衣男子默默地移開眼,麟茗笑著一腳將帷帳繩扯下,紅色帷帳慢慢落下遮去一切春光,蘇小荷的心莫名像被針戳了一下般疼,

上官清流好奇地探過腦袋,看了蘇小荷一眼:“你怎麽了?”

蘇小荷回頭看著上官清流,突然想起之前沒說完的話:“清流,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她道,上官清流挑挑眉,“你還記得我們原來學堂裏,那個何氏絲綢的大少爺,何爾翎嗎?”

上官清流點點頭,還是不解。蘇小荷微微張口,想問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問出口。她突然很怕得到答案,隻覺得這個答案是肯定的,那麽她該要多麽慌張和失措;而若這個答案是否定的,她又要再一次經曆之前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的痛......

所以蘇小荷抿抿嘴,還是沒用問出,上官清流踹了踹她的腳:“你到底有什麽問題,說不說啊?”

蘇小荷低下眼,還是不語。

上官清流無語地看著車窗外,蘇小荷的聲音幽幽傳來:“上官清流,你可知,何爾翎是不是還活著?”

她的心從未有此時跳得這麽忐忑,她害怕聽到上官清流的任何答案,直到上官清流抿了抿嘴,隨口道:“不知道啊,他很早就離開學堂了,後麵也沒聽到什麽消息了。怎麽?蘇小荷你和他還有聯係嗎?”

這真算得上是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蘇小荷卻跟著鬆了一口氣,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她隻心想,這或許是一個最好的答案了。

蘇小荷與蘇嘯夏的見麵安排在她剛到付文國王宮的第一天,那一天,正好是付文國的大事。由於上一次刺客的烏龍,蘇小荷便被付文國王宮列為了“黑色名單第一位”,雖然蘇嘯夏可以作為客人留在程天陽的嶽麓宮之中,但蘇小荷卻不能。所以程天陽想,幹脆趁著這付文國大事之時,人多事亂之時,幹脆給兩人安排一次見麵。

為了雙保險,蘇小荷還扮成男裝的樣子,作為他的侍從,悄悄跟著進了付文國王宮,蘇小荷好奇地問程天陽:“為什麽不安排在宮外見麵,一定要在宮裏相見?”

程天陽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還是微微一笑,隻是搖搖頭:“這是一個秘密。”

蘇小荷撇撇嘴沒有多想,而這個秘密,程天陽這輩子,都沒有再告訴她。直到許多年之後,當蘇小荷抱著她的女兒,站在念荷院門口時,她又想到此時程天陽與她說的這個“秘密”,或許,她想,或許這是程天陽的小心思,想用這個笨拙的方式,來留住她在這裏,留在這個嶽麓宮,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程天陽和蘇小荷講了他的計劃,蘇嘯夏會裝作他的侍從,一起去參加付文國的這場大禮,而蘇小荷則裝作是上官清流的侍從,也來參加這付文國的大禮,因為上官清流是客人的身份,所以查得也不嚴,蘇小荷應該很容易就蒙混過關。

蘇小荷無奈地扒了扒自己頭上的帽子,又看著一旁錦衣繡服的上官清流:“為什麽你可以穿得這麽漂亮,而我卻要穿得這德行?”

上官清流挑挑眉,一臉的不屑:“我可是代表了離國的侍書大人女兒,你嘛......”她頓了頓,“隻能委屈當我的侍從咯。”

蘇小荷冷冷地朝著上官清流哼了哼,上官清流笑嘻嘻地勾了勾她的脖子,兩人一起往外走去,等到了門口,蘇小荷才聽到他們說,今天付文國的大禮,之前蘇小荷以為是付文國的國禮之類的東西,竟然是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的婚禮。

蘇小荷的腳僵硬在了原地,上官清流好奇地回頭看著她:“怎麽不走了?”

蘇小荷低斂下眼,腦海裏不斷地回放著平安公主從付文國城牆之上跳下來的樣子,她穿著一身紅色的鳳衣,跳下來如同一片紅色遮蓋住了天邊的驕陽,那一幕,在蘇小荷的心裏用刀子刻出了血,鮮紅得滲人更滲了蘇小荷的心。而如今,席易王子也是一襲紅衣,應著蘇小荷心裏的一片紅意。

紫荊郡主蓋著紅蓋頭,端坐在八人大轎之中,她妙曼的身姿,讓蘇小荷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坐在轎子裏的人,不是紫荊郡主,而是平安公主。

隻是蘇小荷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場夢,一場美好到不可能實現的美夢,平安公主求了一輩子的“願得一人心”,最終也不過是換回了一片鮮紅。

席易王子站在書坊殿口,拉著紅花,慢慢地走向紫荊郡主,一旁眾人興奮地尖叫,開心地揮動著手,不斷地讚歎這對男女“郎才女貌”,猶如“金童玉女”,卻在蘇小荷的耳朵裏,聽得是如此的諷刺。

一旁程天陽坐在離皇的身邊,朝著上官清流挑了挑眉,上官清流知曉地點點頭,手背在身後朝著蘇小荷晃了晃手指,蘇小荷接受到了信號,連忙定了定神,收起了自己的擔憂心,想著該怎麽去找哥哥蘇嘯夏。

程天陽已經替她安排好了路線,兩個人將在皇宮正門口旁的小角落相見,蘇小荷抿了抿嘴,接著上官清流便裝作肚子不舒服,想要去茅廁先離席。

上官清流朝著付文國國王俯了俯身,又朝著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俯了俯身,然後一臉淡定地帶著蘇小荷離席出位,蘇小荷的神色有些緊張,上官清流給了她一個眼神:“是時候了,快走。”她小聲地說著,蘇小荷連忙朝著她點點頭,然後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便連忙跑去。

蘇小荷和蘇嘯夏是約在皇宮門口的,可是她的路才走到一半,她便折彎朝著皇宮門口的反方向跑去,眼前一個一襲紅衣的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席易王子,蘇小荷心裏莫名覺得不安。

這本該去成親的男子,為何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裏?

席易王子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跟著他,他撐著手,走路的步伐有些顛簸,像是喝醉了一樣。蘇小荷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在身後,卻見他錯過了書坊殿,直接往禦花園走去,蘇小荷心裏的鼓敲得更響了,她算是對這個禦花園後怕了,她隻想,怕這又要會是一個陷阱,萬一又將她擺一道,那麽現在要出事的,可不僅僅要是她,還要牽連到上官清流和程天陽了。

所以蘇小荷的步伐更是小心了,她離得席易王子遠遠的,直到確定他真的是一個人來到這後花園時,才敢跟上一點步伐。

禦花園的角落之中,一顆桃花樹開得正旺,燦紅的花瓣,不若普通桃花瓣的粉紅,就像是席易王子身上的衣服,紅得有些刺眼,有些刺人心。蘇小荷隻見席易王子走過去,靠在桃花樹邊上,用手輕輕摩擦著樹杆。

席易王子的表情淨是憂傷和不舍,他獨自端著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下,一杯灑在桃花樹下:“平安,咱這也算是喝了交杯酒了。”他道,蘇小荷心裏一怔。

原來席易王子並沒有徹底忘掉平安公主,蘇小荷覺得有些許安慰,她想到席易王子與平安公主的定情物桃花樹,隻怕是席易王子無法忘記平安公主,才在這禦花園後麵弄上一顆桃花樹。

夜晚裏風甚涼,吹在蘇小荷身上冰冷冰冷,席易王子癱坐在桃花樹下,微風吹過他的發梢,吹起擦過他的臉頰。蘇小荷的心裏跟著也漸漸變涼,直到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要去找哥哥,她連忙瞪大眼睛,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然後扭頭就想走,可她才是側過身,變見到一個粉衣女子,她手挽著一件黑色披風,小心翼翼地靠近席易王子,將披風蓋在他的肩上。

這個人,蘇小荷覺得很熟悉,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人竟然是她的老相識。

席易王子一把拉住粉衣女子的手:“平安......”他迷迷糊糊地喊著。

粉衣女子一愣,聲音很淡:“席易王子你喝多了。”

席易王子搖搖頭,拽著粉衣女子的手更緊了:“平安啊.......”

粉衣女子輕歎一口氣:“我不是平安公主。”

席易王子拉著她的手徒然一鬆,粉衣女子低下了頭,她抿了抿嘴,席易王子的聲音幽幽響起:“我知道你不是平安啊......”他道,“你是她的貼身侍女,她最好的姐妹,你的身上有和她一樣的味道,鈺靜,你知不知道,我多恨我認識她、愛上她、又害死了她。”

一行淚默默順著席易王子的眼裏慢慢往下滑落,鈺靜輕吸一口氣。她慢慢地蹲了下來,與席易王子平齊,然後又猶豫了一下,突然伸出腦袋,在席易王子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蘇小荷很明顯地看到席易王子身子一怔,可他卻並沒有推開她,甚至是眼睛都沒有張開,隻是在鈺靜的腦袋要抬起時,他又一掌將她的腦袋扣住,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是無比的激烈與纏綿,席易王子一把扯開鈺靜的發髻,她的萬千青絲在瞬間如瀑布般灑落而下,席易王子的喃喃聲還在兩人耳邊響起:“平安......平安......平安......”

蘇小荷不忍心地閉上了眼,再睜開,卻發現席易王子已然在桃花樹下睡去,鈺靜正撿起地上的發簪熟練地盤著自己的頭發。

她在笑,蘇小荷一愣,鈺靜的嘴角扯開一個笑容,卻不是溫暖無奈或者是苦笑,而是一種殘忍和冷冷的譏笑。

突然間,蘇小荷想起了鈺靜的背影為何看得如此眼熟,像極了上一次席易王子的婚禮上,那個從禦花園裏逃走的女刺客。

蘇小荷本該去找蘇嘯夏的,可鈺靜的背影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蘇小荷跟在鈺靜的身後,小心翼翼的,想看看鈺靜有沒有什麽貓膩,能不能抓到什麽把柄。可狡猾如鈺靜,哪裏是蘇小荷可以應付的?才是一個晃眼,原本還走在前麵的鈺靜,忽然間就不見了人影。蘇小荷當場就慌了神,準確來說,是嚇到了,她瞬間又想到了上一次的陷阱和鈺靜嘴邊詭異的壞笑。

若不是遠處突然升起了七彩的燈籠,蘇小荷當真是要嚇傻在這複雜的宮中。

幾乎是她慌張的同時,遠處的宮牆之外,竟然慢慢飛起了幾盞彩色燈籠,接著又是幾盞,然後便是越來越多。這些彩色燈籠都散發著微弱的彩色光芒,聚集在一起,在這漆黑的夜空之中煞是好看。它們就像是一個指路燈一樣,蘇小荷朝著彩色燈籠飛起的方向跑去,很快就找到了出宮方向。

隻是宮門處,蘇嘯夏已然早就離去,隻有一個白衣男子,溫柔地笑著看著蘇小荷:“蘇小荷,你這總算是找到出來的路了?”

蘇小荷看著他,心裏默默地罵了一句,可表麵上就依舊裝作鎮定的樣子:“啊!你怎麽來這裏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笑容燦爛如這滿身後的彩色燈籠:“我怕我不來,你就永遠都是回不去了。”他道,蘇小荷抿抿嘴,“蘇小荷你還是不認路。”他的聲音細柔細柔,讓蘇小荷就跟著沒了防備。

蘇小荷歪了歪腦袋,跟著調戲道:“兄台,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白衣男子毫不客氣地點點頭:“嗯!所以蘇小荷,你是想以身相許來報答我嗎?”

蘇小荷的眼色漸漸變冷,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後一步,堅決地開口:“小女子很謝謝兄台的厚愛,可是......”她頓了頓,對麵白衣男子一把搶過話。

“可是我心中早已心有所屬,無法接受你的愛意?”白衣男子冷冷哼了一句,“蘇小荷你的拒絕詞簡直是太弱爆了。”他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蘇小荷不屑地挑挑眉,白衣男子突然想到什麽,回頭笑著看著蘇小荷,“我說,這麽多年來,是不是都沒有人和你表白?所以你都不會拒絕人了?”他笑得燦爛,蘇小荷氣得抿抿嘴。

蘇小荷不想在和這人在這裏繼續糾結下去,她直接歪歪嘴,轉身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笑著就往外麵跑去。

白衣男子笑得燦爛:“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小荷拚命掙紮:“鬆手!”

白衣男子反而抓得更緊:“一定去了你肯定開心的地方。”

“鬆手!我叫你鬆手!”

“蘇小荷你不要這麽沒趣好不好?”

“我和你很熟嗎?”

“蘇小荷你不是不想要我追你嗎?你跟著我來,搞不好我看著你就不喜歡了,然後就不追你了。”

白衣男子說得認真,蘇小荷見他無比嚴肅的表情,跟著哼了一哼,她隻道這是白衣男子的“陰謀詭計”,絲毫不想理會:“我說,這是新型追女生的方式了嗎?”她問,白衣男子看了她一眼,眼神裏都是鄙視。

“蘇小荷,我說追你你就信了啊?我就是想回來再重新認識下老朋友的,你怎麽這麽不上道啊?”

“喂!你這人很奇怪啊!”蘇小荷一聽,臉一紅,跟著大叫起來,“什麽老朋友,我和你認識嗎?我和你見過麵嗎?我和你很熟嗎!你叫什麽名字我都不知道啊!”

白衣男子一聽,也跟著叫大了聲:“我告訴你啊!你又不想聽。我告訴你我叫什麽啊,你這次聽不聽啊?”

“我聽啊我聽啊!”蘇小荷雙手叉著腰,好不霸氣,“你快說!你說啊,我聽著呢!”

“切!你要聽,我還不講了呢!”

“所以就是你沒膽。”

“哈!蘇小荷,我沒膽?我憑什麽你不想聽我就不能講,你想聽我就必須要講啊?”白衣男子一挑眉,一幅“我就不你又能拿我怎樣”的架勢。

蘇小荷瞪大了眼睛,和他直直對視著,直到幾分鍾過後,兩個詞同時從兩人嘴裏蹦出。

“幼稚。”

“無聊。”

兩人的眼睛同時瞪得更大,殺氣更重,嘴好歪得更甚。

“你罵我幼稚?”

“你罵我無聊?”

又是一次同聲說話,蘇小荷和白衣男子冷冷一哼,互相抱著手扭過頭。

冷風在兩人空隙之間“嗖嗖”地吹過,引起蘇小荷滿身的雞皮胳膊,她下意識地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卻還是覺得有些冷。見身後男的還一臉不讓理的樣子,蘇小荷猶豫了一下,便小步地往身後靠了一下。

蘇小荷發誓,她是真的,小步地靠了一下。

因為她想,不挨著,可是距離近一點,也許就會暖和一點,可奇怪的是,她分明隻是小步地走近了一點,肩膀就撞上了身後人的背!

蘇小荷的腳步僵硬在那兒,她尷尬地回過頭,正見白衣男子也尷尬地回頭看著她,接著,在蘇小荷反應過來前一秒,白衣男子率先開口:“你要幹嘛?幹嘛過來靠近我?”

蘇小荷聳聳肩,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分明是你過來靠近我的啊!”

白衣男子一挑眉:“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他見蘇小荷抱著胳膊微微打抖,“你冷呢?”他跟著問。

蘇小荷用她的頭發絲發誓,她是真的不想這麽窩囊承認她冷的,可白衣男子看著她的眼神那麽的溫柔,好像很是希望她能說出“冷”這一個字般......好吧,蘇小荷承認這是她假想的,這白衣男子隻是很隨口地問了一句,蘇小荷也很隨意地回答了一句:“冷。”

白衣男子歪著腦袋看了她一眼,然後脫下自己的白色外套,蘇小荷心裏一暖,看著他將外套往自己身後披去。

蘇小荷心想,看不出來,這個人雖然愛和她拌嘴,但是在這方麵,倒是還蠻細心紳士的嘛。

白衣男子還特意摘掉了蘇小荷肩頭的一根發絲,這動作細膩溫柔,讓蘇小荷隻覺得心裏越發得莫名緊張,心弦跟著像是被什麽撥動了一下般,直到白衣男子拎著衣服的手頓在了蘇小荷的背後,他像是用衣服扇風一般,拎著衣服不停地在她身後拚命扇著,蘇小荷被冷得隻能尖叫閃身,白衣男子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怎樣?”他問,“現在是不是更冷了?”

莫名其妙!這是蘇小荷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詞,她一抬頭,果然看到這白衣男子壞壞的笑容。

最後這衣服還是落到了蘇小荷的身上,當然,這是蘇小荷搶的。

她穿著他的衣服,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麵,直到走到酒樓前,幾壇酒都上桌了,幾杯酒都下肚了,蘇小荷這才反應過來,她還是被白衣男子給騙了出來。

白衣男子臉上好不得意,蘇小荷冷冷一哼,又喝了一杯:“喝完,可要告訴我你叫什麽啊!”蘇小荷腦子有點點暈了,白衣男子點點頭。

接下來,這酒便成了一頓“稍稍喝酒很暖身”的小抿;接著又成了“你喝不喝!不喝就不告訴你我名字!”和“你幹不幹!不幹你告訴我名字我也不聽!”的遊戲;再接著,便成了兩個人勾肩搭背,一唱一和,大喊著“開心”然後衝向大街。

此時夜已經深了,天上月亮明亮得煞是好看,月色似水,蘇小荷實在是走不動了,便拖著白衣男子,坐在地上,看著天空:“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怎的,蘇小荷突然喊出這一句詩。

白衣男子回頭看著她,好笑地聳了聳肩:“蘇小荷,幾年不見,你倒會背詩了啊?”

蘇小荷一笑,隻覺得滿肚子的酒,腦子暈得更甚了:“你也是啊,幾年不見了,倒越來越不會背詩了。”

“那是我在向你學習呢。”白衣男子聳聳肩。

“你走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回來了。”蘇小荷鼻頭一酸,莫名問出這句話。

原本還是愉悅的氣氛便因蘇小荷的這一句話變得壓抑,白衣男子尷尬地回頭,蘇小荷的眼裏寫滿了落寂。

沉默一下子在兩人間蔓延開來,蘇小荷苦笑地搖搖頭,掙紮地要站起,她走得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白衣男子連忙拉住她,卻也因為站不穩,而一起倒在地上。

蘇小荷趴在他的心口,他的心髒聲一下一下,跳得那麽有力,一如小時候她迷戀的聲音一般。

但僅僅隻是小時候,蘇小荷的眸子漸漸冷了,她爬起來,坐在一旁,依舊不語。

“蘇小荷你恨我?”

“不啊!”蘇小荷莞爾一笑,“要有愛才能有恨,我不愛你,怎麽恨你?”

蘇小荷說得輕巧,白衣男子的身子卻是一僵,他一把拉過蘇小荷,直直逼著她麵對自己的臉:“蘇小荷!”他大喊著她的名字,“蘇小荷,你看著我。”他說,“看著我的眼睛。”

蘇小荷愣愣地盯著他的眼睛,這是一雙丹鳳眼,此時裏麵隻有傻呆呆的她:“我看到了眼屎。”蘇小荷呆呆地開口。

“蘇小荷,如果你願意自稱是眼屎的話。”

白衣男子見蘇小荷不回答了,動作一頓,然後才幽幽開口:“我回來了。”他道,“我回來了,那個原來逼著你,要你這輩子隻為她一人穿紅裝的人,回來實現諾言了。”

“可是你已經晚了呀!”蘇小荷一把搶過他的話,眼裏泛著淚光,“你已經晚了呀晚了呀晚了呀!”蘇小荷不斷地喊著。

白衣男子看著她,蘇小荷哭成淚人,倒在地上。

她很想傅傾聖,在這個時候,尤其的想。蘇小荷想,要是現在,傅傾聖在她身邊該多好?狠狠地給麵前人一拳,然後大聲對著他吼一句“滾遠點”,然後再拉著她的手,趾高氣昂地離開,那該多好?

可是傅傾聖不在她身邊。

她的腦海裏又一次幻化出傅傾聖的臉,他溫暖地朝她笑的樣子,他嚴肅地朝她喊的樣子,他腹黑地朝她聳肩的樣子,還有他閉著眼親吻她的樣子。

蘇小荷懷念傅傾聖,懷念他的點點滴滴。

麵前白衣男子的臉,和傅傾聖的樣子,越來越像。蘇小荷直接一把拉過他,湊上臉,狠狠地吻了上去:“傅傾聖......”蘇小荷小聲地喊著,麵前的白衣男子明顯一怔。

他一把推開蘇小荷,眼裏淨是受傷:“蘇小荷,我不是傅傾聖。”他道,“我是--”

白衣男子的話還沒說話,蘇小荷便又一次撲上去,咬住了他的唇。她不想聽到那個名字,不想去相信他就是曾經的那個他,隻是這一次,白衣男子並沒有推開她,他一把摟過她的腰,將這個吻更深地吻了下去。

兩人就這樣纏綿著,直到街道上突然傳來許多馬蹄聲,和人跑步的腳步聲,沒一會兒,便有一列士兵,將兩人團團圍住。

蘇小荷驚得一回頭,正見程天陽和上官清流騎著馬站在最前麵,接著一個穿著黑色隨從宮服的人從隊伍末衝出,滿臉鼻涕眼淚地一把抱住蘇小荷:“妹妹!”他道,“我可想死你了!”

“......”蘇小荷被這稱號叫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哥?”她不可置信地喊出這個名字。

蘇嘯夏摟得蘇小荷緊緊得就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懷裏,蘇小荷激動得一把拉住蘇嘯夏的手,兩人就這樣一直哭著摟著上了轎子,直到坐上了轎子,蘇小荷才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白衣男子站在外麵。她連忙挑起轎子簾,慌張的打量著外麵,卻見外麵早已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什麽白衣男子?

蘇小荷的心莫名跟著沉了下來,不知為何,竟然有了一絲失落。

蘇嘯夏和蘇小荷被安排在前椒殿的側殿,蘇嘯夏和蘇小荷對程天陽萬分的感謝,程天陽跟著客氣地搖搖手:“你們安心就好,但是為了保險,還是別出前椒殿。”程天陽說著,“每個時辰都有人會打更,兩個時辰後在西門口有人來送一些換洗的衣物,倒時候你們叫侍女們去拿就好。”他說著,“我需要去見一下父王,所以暫時還不能陪你們了。”

程天陽的背影越走越遠,蘇小荷看著他的笑容,看似很是溫暖,卻莫名讓蘇小荷覺得心裏一怔--這笑容看著充滿了寓意。

蘇小荷的心莫名一沉,程天陽的笑容,充滿了她所不解的味道。

蘇小荷和蘇嘯夏扯著家常,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蘇小荷突然想起程天陽之前說的要侍女去西門口拿換洗衣物的事情,便連忙揮手招來侍女,可意料之外,這時間的前椒殿裏,竟然空無一人,哪裏有什麽侍女侍從的?

蘇嘯夏的臉色有些難看:“要不我們就不要那些東西了?”

蘇小荷一想,連忙搖搖頭:“不行,程天陽約好了在那兒見麵,就一定會有人在西門口守著,直到有人去拿了才會走,你想若是有人一直等在西門口,肯定就會有人懷疑,倒時候,程天陽依舊要被發現,我們就又要害了他。”

蘇嘯夏的臉色變得凝重,蘇小荷咬咬牙:“沒事,大不了我扮宮女去拿好了。”

蘇嘯夏看著蘇小荷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你?”他道,“你去肯定不像。”

“為啥?”

“我親愛的妹妹,你見過哪個宮女的胸有你這麽平的?”

......

蘇小荷真以為這幾年不見蘇嘯夏,蘇嘯夏會在剛剛那時候說出一些感人的話,比如怕她出事,或者是她長得天生麗質不像宮女雲雲,可沒想到,蘇嘯夏果然就是蘇嘯夏,永遠都絲毫不給蘇小荷麵子。

所以蘇小荷一拳將蘇嘯夏打暈,然後在前椒殿裏翻出了一件宮女服,還特意在自己臉上畫了一些妝容,然後小心翼翼地踮著腳,朝著宮殿西門走去。

意料之外,這一路竟然都沒有人,沒有行動匆匆的侍女,沒有過路巡邏的士兵們,甚至連一個飛鳥都沒有!

這付文國的皇宮,安靜寂靜得嚇人!

蘇小荷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她連忙安慰自己,隻當自己是多想--也許她這就是傳說中的好運氣?

蘇小荷連忙定了定心,繼續朝著西門口走去,遠遠看見西門口空****的,蘇小荷心裏又安定了一些,她知道穩重如程天陽,一定會安排好把西門口的守衛們都給支開的。

夜晚的風冷颼颼的,蘇小荷躡手躡腳地走到了西門口處,見到拐角的地方,有一個粉色的衣角正露在外麵。她連忙走過去,將衣角輕輕一拉:“誒!你好,我是--”

她的話還沒落,便見麵前一個穿著宮服的人“砰”地一聲倒地,蘇小荷嚇得連忙後退,才發現倒地的哪裏是一個人?分明是一個穿著宮服的稻草人!!

有詐!

這是蘇小荷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她幾乎是沒多考慮,直接轉身就往外頭衝去,可是她還沒走出兩步,便見一行人舉著火把將她團團圍住:“抓到刺客了!”這是一個人大喊的聲音,打頭的將軍翻下馬,硬是將縮著腦袋的蘇小荷搬過來麵對著他。

“啊!”將軍驚訝地張了張嘴,“快稟告付文王,這個刺客,不就是上次席易王子婚禮上的刺客嗎?”

直到被五花大綁上車時,蘇小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接著她被丟到了付文國國王的麵前,付文國國王冷冷撇著嘴看著她,蘇小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今晚付文國王宮裏接到了密函,說是有刺客將在子時西門出現,所以付文王便想了一個用假稻草人的法子,勾引刺客上鉤。

可蘇小荷用頭發絲發誓,她真的不是什麽刺客啊!

就她這三腳貓的功夫,她來當一個魚刺都不夠。可她也無法向付文國國王解釋任何,因為她不管怎麽開口,都會扯到程天陽。蘇小荷可不是一個貪生怕死而不顧哥們義氣的人,她可不想拖累程天陽。

眼看著付文國國王就要把她關到地牢嚴刑拷打了,蘇小荷瞪大了眼睛,心裏大喊著不要啊!

也不知道是否是她的誠意感動了上蒼,就在她被拖下去的最後一個關頭,程天陽衝進了殿內,一把將蘇小荷護在懷裏。

“父王!”程天陽大喊,“父王,蘇小荷,您不能殺。”

付文國國王的眼睛一沉:“為什麽?”

程天陽抿抿嘴:“父王,你可還記得,在兒臣答應你去幫忙去與離皇聯手之時,你答應過兒臣什麽?”

付文國國王一愣,沒有反應過來,程天陽繼續道:“父王,兒臣什麽都不要,隻要她做兒臣的新娘。”

程天陽說得陳懇而深沉,蘇小荷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麵前付文國國王明顯是怒了,他怒氣滿滿地朝著程天陽一吼:“耶律!你瘋了!”

程天陽搖搖頭:“父王,你答應過兒臣的。”

付文國國王狠狠一拍桌子:“我答應你的,是你可以自己選擇一個女子娶了,但不是要你娶一個罪犯!”

“父王!蘇小荷她不是罪犯!”

“可是她卻在子時出現在了西門口!”

“父王!!”程天陽再一次喊出聲,“那是兒臣吩咐她去取東西罷了,這是一個誤會。”

付文國國王當然不會聽程天陽的話,他冷冷一哼,滿眼都是不相信:“誤會?”他挑眉,程天陽連忙點點頭,付文國國王嗤之以鼻,“一個陌生女子竟然住在你的寢宮裏,朕竟然還不知道!”

付文國國王的聲音高了幾倍,程天陽沒有回答,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輕輕地牽起蘇小荷的手,然後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

程天陽這個動作,真有那麽一瞬間,蘇小荷以為他是真心的愛著她,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卻無比的堅決,充滿了愛意:“小荷已經懷有我們的骨肉了。”他道,“父王,您會相信,一個懷有我的骨頭的人,會是想害付文皇宮的刺客?還是您堅持想對蘇小荷嚴刑拷打,殘害您的皇孫。”程天陽慢慢地說著,蘇小荷一口口水沒咽下去,差點被哽到。

見付文國國王驚了,程天陽繼續說著:“父王你若執意要審問蘇小荷,那您就連我一起審問吧!因為對於我是她的丈夫,她肚中孩子的父親,我必須對她們負責。”

蘇小荷發誓,如果程天陽去唱戲的話,一定能成為戲中之王。他如此會演,她差點要跳起來拍手叫好。

可當程天陽摟著她的腰,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帶回前椒殿,並命令眾下人從此喊她:“小荷小姐”之時,她才終於知道,這不是一場程天陽的演戲。

蘇小荷一把拉住程天陽的衣領,狠狠地就要把他給蕾絲:“程天陽,你是開玩笑的對吧?我不會要和你成親,我不會要嫁給你的對不對?”

程天陽連忙打開她的手:“蘇小荷,我也是救你好不好?要不我願意娶你?”

蘇小荷一愣,跟著大叫起來:“什麽叫做你願意娶我?我還不願意嫁呢!!”她吼著,“程天陽!現在是我蘇小荷,不!願!意!嫁!!!”

程天陽狠狠揉了揉她的頭發:“現在就兩條路,要不你死,要不你嫁我!”

“那我選擇死!”

“好吧,蘇小荷,刀在廚房、繩子在馬棚、藥在我抽屜裏有,你自己看著辦,選擇哪種死法!”

“......”蘇小荷的臉青了一片。

其實蘇小荷心裏明白,這個事情,她答應也得答應;她不答應也得答應。

並不是她怕死,她死了無所謂,正好還可以去陪傅傾聖。但是蘇嘯夏和程天陽不同,若她承認了自己是刺客而選擇死亡,那麽程天陽肯定要被付文國國王責罰,蘇嘯夏也肯定會被查出,肯定要跟著被一起受死。

蘇小荷已經不是孩子了,她不能因為自私,而害了程天陽和哥哥蘇嘯夏兩條命。

付文國的禦花園景色一向是最美,蘇小荷趴在亭子之中,一個人靜靜地想著這惱人的事情。她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裏的桃花樹之上,微風吹過,鮮紅的桃花瓣灑落滿地的紅豔。蘇小荷突然想起哪裏席易王子醉酒在桃花樹之下的情景,她突然好奇地起身,也走到桃花樹之下,棕色的樹杆上被人用小刀刻了一個字--“安”。蘇小荷想,這個字,會不會就代表了“平安公主”四個字?

蘇小荷突然有些理解當時平安公主一定要遠嫁付文國給付文王時的心態了。為了能保護離國,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平安公主不惜嫁給最愛的人的父親。而現在呢,到了蘇小荷要做選擇的時候了,蘇小荷絕對不能退縮。

一個決定在她的心裏悄然做出,蘇小荷捏著拳頭,點點頭,剛想離去,桃花樹下的另一側,突然發出了“咕嚕”的聲音。

隻見一銀色衣角正露在樹杆之外,接著,是一隻捏著玉扇的手癱倒在地上。這支扇子和扇子的主人蘇小荷都認識,她好奇地走過去,果然,見銀色長袍人拿著一個酒壺,醉醺醺地靠在地上。

“席易王子。”蘇小荷小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席易王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成一條縫:“啊......蘇小荷啊......”他道,笑了笑,“聽說,你要成為我皇嫂了。”

蘇小荷抿抿嘴,心裏跟著一疼,她撇開這個話題:“席易王子,你喝多了。”

席易王子輕輕一笑:“我知道啊。”他頓了頓,“但是喝多了,我就能見到平安了呀。”他搖搖腦袋,將酒壺往蘇小荷手上一塞,“蘇小荷,你想不想平安?”

蘇小荷被這話問得一愣,嘴裏卻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問句:“你怎麽知道我認識平安公主?”

“哈哈!”席易王子哈哈大笑,“我還知道,你是離國的大將軍,傅大將軍傅傾聖的最愛之人。”

傅傾聖。

這三個蘇小荷故意不去想的字再一次被人說出時,她的心竟然能疼得如此劇烈。

蘇小荷不想去想這個問題,席易王子卻哈哈大笑拉住她的胳膊:“蘇小荷,傅傾聖。”他頓了頓,眯著的眼突然變得嚴肅,“其實還活著。”五個字,幽幽從他唇間溢出。

蘇小荷手中的酒壺“啪嗒”落地,她不可思議地抓著席易王子的衣領:“你說什麽?傅傾聖還活著?!”

席易王子卻像是暈了般,閉上眼,攤在地上一動不動,蘇小荷急了,連忙又拍了拍他的臉蛋:“喂!席易王子!你醒醒啊!”

席易王子嘟囔了一句,繼續翻身睡著,蘇小荷便更是急了,連忙踹著他的腰:“席易王子!”他還是不動,她心生一計,連忙大喊,“看!平安公主!!”

原本還癱軟在地上的人連忙瞪大了眼睛,一把坐起:“哪裏哪裏?平安在哪裏?!”

蘇小荷被席易王子掐得手疼,可她卻不敢叫,也不敢說話,直到麵前人終於鬆開手,再一次癱軟下來,他看著蘇小荷的眼裏都是傷感,蘇小荷有些愧疚地看著他:“我隻想知道,傅傾聖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席易王子冷冷一笑,笑聲越發得大:“怎麽?”他問,“如果他還活著,你現在想怎樣?不和我皇兄成婚嗎?”

“不!”蘇小荷拚命搖搖頭,“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傅傾聖他--”

“既然都一定要和我皇兄成婚的,你還在乎那麽多幹嘛?”席易王子自嘲地搖搖頭,“不管傅傾聖還是否活著,他都活在你的心裏,就像平安永遠活在我的心裏一樣,不是嗎?”席易王子的眼裏漸漸泛出了淚光,“所以,不管傅傾聖是不是死了,他都活著,因為有人會念著他......”

蘇小荷漸漸低斂下眼,不再言語,麵前席易王子又喝了一口酒,搖搖晃晃地站起,朝著外頭走去:“蘇小荷。”臨走前,他突然又回頭看了蘇小荷一眼,“你們曾經快樂過,擁有過,就夠了。”他道,“那已經是我和平安這輩子奢求的東西,可是我們已經都錯過了。”

席易王子的背影越走越遠,蘇小荷獨自坐在桃花樹下,傻呆呆地看著遠方,直到漸漸他的背影不見了,又漸漸天黑了,再接著程天陽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拿著一件粉色的毛披風,輕輕地蓋在她的肩頭。

蘇小荷抬起眼,看著程天陽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滿滿是溫和,在這張臉上,甚是柔情,蘇小荷的眼睛漸漸低沉了下來,劃過他的手,又劃過自己的手,最後落在了身後的粉色毛披風之上:“程天陽,我們成親吧。”蘇小荷細聲地說著,她的心,從未有過現在這般的平靜,或者說是死寂,卻忽略了程天陽臉上狂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