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寺地勢居高,山上香風陣陣,撩起滿菩提樹的紅絲帶。
樹下兩人對立而站,江珩負手而立,身後的黑絲隨風輕輕揚起。他一臉從容,沒話找話:“聽聞令尊不日便要趕赴邊關,我昭和有此忠良,實為大幸,我在這祝他旗開得勝。待他凱旋,我定盛裝迎接!”
“借公子吉言,公子的話,小女定會轉告與父親,想必父親也會感到欣慰。”南箏微微福身:“若無其他事,那小女就先……”
她說著便想離開,自古無情帝王家,眼前的男人看似樂天達觀,平易近人,誰知道心裏又會有多陰暗,江辰便是最好的例子。
可沒等她“告辭”兩字說出口,江珩突然轉身指著一處山丘,興奮道:“你看,那飛地是什麽?”
南箏下意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墨綠色的山和纏繞在半山腰的雲,哪有什麽飛著的東西。
這人怎麽感覺比江辰還不正常?
就在她摸不著頭腦之際,幾個身著粗麻布衣,表情神神秘秘的男人從他們身後經過,其中一名男人嘴裏還喊著:“快,務必要把人給找出來!”
南箏想回頭去看,卻被江珩一把抓住胳膊,眼神暗示她不要。
她心裏瞬間明了,這幾個人應該就是衝太子來的,怪不得不放她走,合著這是在拿她當擋箭牌唄。還好還好,她差點以為這位太子爺對自己有什麽歪心思呢,幸好是自作多情。
待那些人走遠,江珩這才發現自己還捏著小姑娘的胳膊,一抹紅暈從脖頸處迅速蔓延至全臉,立刻觸電般彈開,抱著拳一鞠躬:“我實乃無心之舉,望姑娘原諒。”
“無妨,能幫到您,小女的榮幸。”不過這一驚,南箏倒是想起一件關於前世穆陽縣百姓的事,猶豫再三,她還是選擇閉嘴。
這一世,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心而遭受連累。
“既然顧姑娘還有事,那我也不好再叨擾,就此別過。”沒察覺到她異常的江珩抱拳鞠了一躬,隨即匆匆離去。
南箏回望其背影,身後夏禾忍不住抱怨:“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他自己不想走時,沒話找話,他想走時,丟下一句話拍拍屁股就走了。”
“夏禾!莫要亂說話!”南箏厲聲訓斥。
夏禾嘴一癟:“是,奴婢知錯了。”
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的江珩,此時錯開人群獨自來到寺廟的後山上。這裏人煙稀少,隻有少數和尚在埋頭采摘野菜。
他若無其事踱步到一個看起來憨實的和尚身邊,隨意從地上薅下一把雜草:“師傅,這是什麽菜?”
隨即警惕地看向四周,發現其餘和尚都離得很遠並隻顧埋頭幹活,又壓低了聲音,問:“東西到手了嗎?”
“回殿下,還沒,但是屬下已經探查出暗門的位置,是在法紀主持房間裏……”和尚掃了一圈四周,接過他手中的雜草:“想必那東西就藏在暗門裏。”
“嗯,東西拿到手立刻通知我。對了,我剛才在寺廟裏看見有一個之前空著的房間,外麵多了很多人把守,可是今日有什麽重要人物到訪?”
“這個屬下不曾聽說。”
江珩目光由實變虛,瞳孔左右閃動,低沉道:“沒事了,你自己小心點。”
他從寺廟出來,一眼就看見顧南箏帶著丫鬟,兩人站在寺廟門前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前。
顧南箏一襲水青色廣袖長裙,發髻上星星點點的白玉珠,在陽光下靈動耀眼,更是襯得整個人雪白無雙。
眼前南箏正笑盈盈地舉著一串糖葫蘆遞給旁邊的丫鬟。
江珩猛然發現,自己見過顧家姑娘也有兩次,可好像每次都沒見她笑過。
全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他人之眼的南箏,又讓攤主包起一串糖葫蘆,轉身上了馬車。
回到將軍府,春木已經等在門外迎接。
“春木姐,你看姑娘給你帶什麽回來了?”夏禾神神秘秘掏出糖葫蘆,一打開糖皮已經開始融化,她咋咋呼呼道:“啊!糖都化了,春木姐,你快點吃,再晚糖就全化沒了。”
南箏坐在桌邊,讓春木關上房門。去寺廟時她不是沒注意到夏禾悶悶不樂的樣子,這丫頭雖然忘得快,但有些事總憋在心裏,總有爆發的一天。
她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心裏存下隔閡。
“夏禾,你過來。”她招手讓夏禾到身邊來,夏禾還在惋惜那串糖葫蘆,壓根沒注意到主子嚴肅的表情,還在懊惱:“早知道我就不把糖葫蘆抱那麽緊了……”
“現在你可以跟我講講,今天早上,你為何不開心嗎?”
夏禾沒想到姑娘還記著自己早上不開心的事,心裏莫名感動,可隨即又被不安的情緒掩蓋,她苦著臉反問道:“姑娘,您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南箏被問得莫名其妙,但一旁的春木好像知道了什麽:“是不是你昨夜聽見了什麽?你想知道,直接問不就好了?”
夏禾鼻尖一紅:“昨夜,奴婢看見您和春木姐在懲罰元娘,您還特意讓春木姐瞞著奴婢……是不是您嫌奴婢太笨,所以……”
她自打有記憶起,就跟在姑娘身邊,有什麽事姑娘都是讓她去做。春木姐來了之後,她漸漸發現,姑娘好像沒以前那麽需要自己了。
尤其是在聽見昨夜兩人的對話後,那種失落,害怕的情緒便揮也揮不去。她不敢想象,姑娘若真是不要她了,她該怎麽活。
“就因為這?”南箏既心疼又無奈:“我怎麽會不要你呢?”她牽起夏禾的手,溫柔的解釋起昨夜的事:“元娘母女的事,我不讓春木告訴你,是因為我知你膽小,怕你會被那場麵嚇住,更不想讓你看見元娘母女醜惡的嘴臉。”
“真的?”夏禾睜大了眼睛,心中愧疚不止,一顆淚珠無聲滑落。
“我騙你何用?沒想到你竟想到旁地去了,你記住了,以後有什麽事要說出來,不然造成今日這樣的誤會,追悔莫及。再有下次,我定不饒你!”
她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情緒激動地說:“姑娘,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以後一定再也不胡思亂想,讓姑娘著急擔心!”
解開了心結,夏禾明顯又回到之前那個活潑開朗的樣子,隻不過還是被春木私下又教育了一遍,她卻聽得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