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女的秀色田園No.126相看

康德鎮的寧雲寺是輝州有名的寺院,那裏香火鼎盛,僧侶眾多,常有大師開壇講解佛法。

天微亮,鎮門一開,古府的馬車便第一時間出了康溪鎮,向西北方向駛去。巳時,到達了康德鎮,並向路人打聽過後,花去兩刻鍾才趕到了寧雲寺。

青舒由小娟扶著下了馬車,看一眼莊嚴的寺院大門,垂下眼,等著古葉氏。

古葉氏一身素衣地由關婆子扶著,踩著馬凳下車,輕聲下令,“帶路。”

蘇媽媽答應一聲,在前邊帶路。

雖然不是初一、十五,寧雲寺還是有不少香客。青舒穿著嫩綠色的夏裙,頭上隻插了一支樣式別致的銀釵,臉上蒙了鵝黃色的麵紗,靜靜地跟在古葉氏身後。母女兩個由丫鬟、家丁及四名錦衣護衛簇擁著邁入敞開的寺院大門,這時候有小沙彌上前迎接他們。

丁家寶對小沙彌說道,“前邊引路,夫人要拜菩薩。”

小沙彌雙掌合實,“施主這邊請”,轉身為他們帶路。

古葉氏走路慢,青舒也跟著慢。她隻是陪客,並不是來拜佛的,便淡然地看著在寺院中走動的善男信女們,他們有歡喜的、有悲切的、有一臉茫然的、有一臉虔誠地不停磕頭的。

穿過幾座殿宇,小沙彌再次雙掌合實,“這裏便是菩薩殿,施主們請。”

錦衣護衛要進去清菩薩殿中的香客,古葉氏的語調有些急切,“不可,退下。”見青舒看過來,她解釋道,“菩薩不是一個人的菩薩,是天下人的菩薩,怎可為一己之私驚擾了虔誠的香客們。”

青舒向待命的四名錦衣護衛輕聲吩咐道:“裏麵都是女客,你們且留在這裏,若是無事,不要進去驚擾。”

護衛應聲,四人左右一分,守在大殿門外。

古葉氏這才安心,由蘇媽媽和關婆子一左一右地扶著進了菩薩殿。青舒帶著小娟隨後進去。

菩薩殿裏,三四丈高的菩薩莊嚴寶相,由高處一臉慈悲地俯視著腳下眾生。菩薩像東西兩側的佛龕裏,俱是手掌大小的姿勢各異、麵相各異的菩薩。

菩薩像前的左邊的蒲團上跪著一位穿著不俗的夫人,而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婆子,兩個丫鬟。中間的蒲團空著。右邊的蒲團上跪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夫人,老夫人身後立著的同樣是一個婆子、兩個丫鬟。

古葉氏向關婆子使了個眼色,關婆子立刻拿出四個銀錠遞給小沙彌,說這是夫人奉的香火銀。

小沙彌接了,讓關婆子跟去報府號,說是要記錄進功德簿中。

青舒一直靜靜地站著,想著古葉氏倒是大方了一回,一下就捐了二十兩的香火錢出去。

這時候古葉氏焚香完畢,恭敬地跪到了中間的蒲團上,閉著眼睛嘴裏不知在嘀咕些什麽,然後磕頭,再嘀咕一會兒,再磕頭……

青舒感覺有一道視線凝在她的身上,便側過臉去看,那老夫人還在給菩薩磕頭,老夫人身後的婆子與丫鬟都低垂著腦袋,根本沒人看她。她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便不予理會。很快的,她又有了那種感覺,再次側過臉去,正撞上一雙好奇的眼。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丫鬟,長的很靈秀。偷看被撞上,她不但沒有心虛的模樣,反倒還瞪了青舒一眼。

青舒被瞪的莫名其妙,轉過臉,不理。

這時候,古葉氏由蘇媽媽和關婆子一左一右地扶了起來。她轉過身,見青舒站著,蹙眉,“你這孩子,怎麽不給菩薩磕頭?若是菩薩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青舒淡然回道:“娘,心誠則靈。再說,菩薩擁有慈悲心懷,普渡眾生都來不及,哪裏會怪罪眾生?”

古葉氏詞窮,臉色很不好看。

青舒又道:“跪在佛前的人不一定心中有佛,不跪在佛前的人不一定就心中無佛。娘,咱們回吧!”

古葉氏本就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再加上這幾年足不出戶、每日裏話又少,想說教青舒一番都找不到像樣一點的說詞。

青舒掃過古葉氏陰鬱的臉色,看向關婆子,語氣淡淡的,“還不扶了夫人出去!若是天黑前不能回府去,唯你是問。”

關婆子便扶了古葉氏,低聲道,“夫人,若是回去的晚了,鎮門一關,隻能露宿鄉野,不僅歇息不好,還很危險。”她一邊說,一邊將古葉氏不著痕跡地半強硬地往外扶著走。

古葉氏找不到反駁的話,隻能從菩薩殿裏出來。不過,她的視線左右遊移,似乎在找什麽人的樣子。很快的,她看到左前方的台階上站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公子,她的唇角微揚,“舒兒,好不容易來一次寧雲寺,抽支簽再走吧!”說著,轉了方向,往年輕書生所站的方向走。

青舒看古葉氏改了方向,“娘,您要去哪裏?”那聲舒兒,叫的就像是別人一樣,她一點都沒反應過來。

古葉氏不悅,但依然故我地走。關婆子見青舒沒有阻止,便隻是扶著古葉氏走。

青舒挑了挑眉,她就說嘛,古葉氏突然要跑到康德鎮來拜菩薩,肯定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什麽原因,以古葉氏的那點智商,她估計答案很快就會揭曉。虧得將軍爹隻娶了古葉氏一個,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否則,古葉氏這個正妻早讓妾室或通房算計的到閻王殿去報道了。

離那書生隻有十幾步遠的時候,古葉氏回頭,舍了關婆子,要求青舒扶她。

青舒安靜地上前,虛扶著古葉氏的胳膊。

古葉氏一臉慈愛地抬了手摸青舒耳邊的發絲,“娘的舒兒長大了。”說話間,她的手指勾向青舒固定在耳後的麵紗的一角。

青舒這次聽的分明,一下就被“娘的舒兒”這一稱呼給惡心到了,她下意識地臉往旁邊一側,堪堪躲過了古葉氏的手指。

若是古葉氏知道一切壞就壞在“娘的舒兒”一句上,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青舒一下就失去了探究古葉氏此行目的興致,將古葉氏的胳膊推給關婆子,“時候不早了,起程回府。”說罷,轉了方向,自己先一步邁開步子走。

他們一行人走出寺院的時候,正好有個三十幾歲模樣的夫人由丫鬟婆子簇擁著要進寺院中。

古葉氏突然一臉激動地低聲喊,“妹妹,是紫妹妹嗎?”

那婦人停下來,看到古葉氏的臉似乎有些怔忡。

看清這婦人的長相,青舒眼一眯,看了幾眼古葉氏的模樣,心道她們的鼻子和嘴巴好像,臉型也像,眉目也有幾分相似度。古葉氏喚了一聲紫妹妹,那位夫人便回頭,說明古葉氏並沒有認錯人。

古葉氏似乎很激動,手微鬥,“紫妹妹,不記得姐姐了嗎?”

那婦人臉上的怔忡褪去,換上了歡喜之色,“姐姐,是藍姐姐嗎?”

姐妹兩個走向對方,正要來上一段相見歡,卻在彼此的手正要碰到的時候,紛紛縮了回去,臉色都不是太好。那婦人遞給古葉氏鄙夷的一眼,帶著丫鬟婆子進了寺院。

古葉氏麵色鐵青地對著關婆子發脾氣,“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快走。”

看著不用人扶且走的飛快的古葉氏,青舒向丁家寶使了個眼色,往進入寺院的夫人方向看了一眼。

丁家寶懂了,進了寺院。

從康德鎮回來的一路上,古葉氏都哭喪著一張臉,偶爾眼中會有淚光,偶爾眼中又泛起恨意。青舒最看不得古葉氏的苦瓜臉,於是靠在小娟身上閉目養神。

緊趕慢趕的,一行人終於在關鎮門前進鎮,回到府上。青舒沒有直接回內院,坐在偏廳裏,叫丁家寶過去問話。

“打聽的如何?”青舒問。

丁家寶便把打聽到的說了出來。

讓古葉氏失常的婦人是德縣的大家族吳家的嫡係一脈的二夫人,葉氏。葉氏名叫葉紫,娘家在京城,與夫君吳鎮江生了二兒三女。因吳鎮江是四品官,是吳家幾代人裏出的品級最高的官員,因此她在吳府的地位超然,雖然婆婆還很健朗,卻早早地將管家權交給了她。

吳葉氏今日從德縣到康德鎮的寧雲寺燒香拜佛,是因家中愛子染了怪病,請了數位大夫也不能治好,於是隻能求神拜佛,將希望寄托在了神佛身上。

在那麽短的時間裏,丁家寶能夠打聽這些已屬不易。青舒讓丁家寶回去休息,帶了丫鬟回了內院。吳葉氏,葉紫。古葉氏,葉藍。同樣以顏色為名,同樣娘家在京城,長的也很像,答案很明了,吳葉氏和古葉氏均出身於京城大世家葉家,而且不是堂姐妹就是親姐妹。不過,看她們的樣子,似乎關係不是很好。

晚睡前,小娟無意的一句話,提醒了青舒。

“小姐,夫人拜菩薩的時候,不是有一位夫人和一位老夫人嗎?後來奴婢去如廁,不小心聽到那老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鬟的對話了。她們說,老夫人和夫人很不高興,明明說好帶了女兒過來給老夫人和夫人相看的,人是帶到了,可麵紗也不摘,這要如何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