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主子的詢問,吳媽媽不知是驚的還是嚇得背後竟涔冒出滴滴冷汗,一時卻也答不上話來。
庫房是油水最多的地方,這些年她不知私拿了多少,根本記不得具體拿了什麽。
那些個賬冊又是她吩咐下去寫的,做了掩飾,一般人根本是看不出來,哪裏知道會突然冒出什麽本冊子來。
她抬眼偷瞧翁青檸手裏的冊子,上頭竟真的畫了圖案,列了物件的名稱。
翁青檸見她不說話,便沉了臉:“吳媽媽管的庫房,竟連裏頭東西丟了都不知道?”
吳媽媽心頭一顫,她本就心虛,翁青檸這麽一問,她便以為是東窗事發,越發不敢說話。
倒是旁邊的鄭媽媽見情形不對立即開口幫腔道:
“吳媽媽是管事,也不能記得那麽仔細,許是底下有人中飽私囊,這還需我們回去仔細查問核對了再來回明三少奶奶。”
翁青合上手中的冊子挑了挑眉鋒,冷笑一聲:
“庫房內的都是府裏的財物,下人中飽私囊即是偷盜,不如報了官,讓官府查了直接把犯事的人帶走。”
說罷,便將冊子往桌上一丟,又朝給她執扇的絳香說道:“去,報官,我今兒倒要看看,是誰的手腳不幹淨。”
絳香屈膝應了一聲,當即便要作勢往外頭走去。
幾位媽媽見翁青檸動了真格,哪裏還敢有別的心思,紛紛跪下道:
“三少夫人息怒!是……是……”
哈,真要報了官,他們誰手上都不幹淨,此時的幾位媽媽嚇得雙腿如篩子一般,連句求饒的話也抖抖索索,顫顫栗栗。
吳媽媽首當其衝,趕緊認錯:“是奴婢失職,沒有管好庫房,才出了這樣的事,還請三少夫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翁青檸揮了揮手,讓崖香去把絳香叫回來。
其實,翁青檸倒不是真的要報官,這冊子,不過是方才絳香剛整理好的嫁妝單子,以及收到的一些見麵禮罷了。
這些婆子看不上她給的賞錢,足以說明問題,不妨詐一詐他們。
果然一個個手腳都不幹淨。
但她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這些人鬆散慣了,一下子太過嚴苛,把所有人都逼到絕路,也容易觸底反彈,出新的亂子。
況且真要一下子將所有人都換掉,新上任的人也未必能立刻接手。
翁青檸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又從案桌上拾起另一本賬冊,隨意翻看了一會,半晌才道:
“即若如此,那便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重新整理一份庫房的冊子給我,希望媽媽們可別再拿我當三歲孩童糊弄,如若不然……”
翁青檸狠厲地目光一閃,又恢複溫婉賢淑的模樣,恰如其分地給他們空出一些時間補上庫房內的部分東西。
吳媽媽等人心驚膽戰好一番,最終竟是這樣結果,濕透的後背不免泛出一陣陣涼意。
一切塵埃落地後,吳媽媽哪裏還敢有什麽怨言,隻忙不迭地連聲道謝。
翁青檸又看向另外幾位媽媽:“鄭媽媽、王媽媽、馮媽媽,三位媽媽今日要和我細說你們分管的那塊事務嗎?”
幾位媽媽忙恭敬道:“今日準備不周,還請三少夫人多寬限幾日,待整理好了詳細情況,奴婢們再來稟報。”
翁青檸滿意地笑道:“這樣甚好,幾位媽媽都是熟手,管起事來必定經驗豐富,若做得好,自然還是要仰仗你們的,該有的獎賞也絕不會少,但若做得不好,我也決不會輕饒。”
說到這裏翁青檸刻意停了停,看著眼前的幾位媽媽,片刻才再次開口問:“可都明白了?”
幾位媽媽紛紛稱是。
“行了,這大日頭下的,幾位媽媽口也說幹了,汗也流了好些,絳香,一會拿上幾吊錢給媽媽們買上幾碗涼茶喝喝,整好也去去暑氣。”
立威之餘不忘施恩,打小祖母便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禦下之道,如今這使得不可謂是隨心應手。
絳香領了命,便將這幾個婆子一一送出靜謐軒,走時還不忘讓他們每人各取一吊錢自行去買茶水喝。
回門禮原本應由婆母來準備,隻穆靖山的母親已逝,如今又是她在管家,倒全得自個兒來了。
翁青檸仔細核對了一遍回門禮,確認沒有差錯,這才讓人傳了晚膳,喚來了穆踏雪一道吃了些,便早早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翁青檸便坐上馬車去往翁府。
坐在車內,翁青檸還有些恍惚。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回的家,她已經記不清了。
當初她退婚壞了名聲,祖母為她的事愁壞了身子,隻強撐著不說,她三朝回門,也隻顧著抱怨婆母的刁難,竟也未曾察覺到。
後來得知祖母病重的消息,她急匆匆趕回去,卻連最後一麵都沒見著。
她父親早逝,母親一心禮佛,原本就與她不甚親近,她是在祖母跟前長大的,最疼她的祖母走了,傅家又是那般光景,回家的次數就愈發少了。
從將軍府到翁府並不遠,不過才相隔兩主條街現又是坐的馬車,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門口。
入目皆是熟悉的景色,和她記憶中的一般無二,翁青檸不由加快了腳步,老遠就看見祖母正往花廳外望,待瞧見了她,臉上不自覺帶出了笑。
翁家的女眷幾乎都在,大房的大伯母陳氏,堂姐翁燕玲,三房的嬸嬸衛氏,堂妹翁思雅、翁思怡,還有小姑姑,翁青檸匆匆掃過,先給祖母磕頭請安。
祖母心疼得不行,連忙將人扶起來,拉到跟前,仔細打量,立刻就有丫鬟搬了杌子過來。
“檸姐兒看著疲憊了些,在穆家可有受委屈?”
翁青檸聽得鼻頭一酸,再看祖母滿眼的關切,心裏不覺越發難受。
這門婚事原是祖母做主定下的,她被當街拋下,祖母心中定然也不好受。
翁青檸垂下頭,蹭著祖母的手心,盡量用輕快的語氣道:“一切都好,將軍也很看重我,甚至將將軍府的後院皆交托我打理,隻是幾日不見,格外思念祖母。”
“都是成親的人了,怎還淨顧著撒嬌,也不怕讓人看著笑話去。”
祖母語氣裏帶了些笑意,一手還似從前那般將翁青檸攬在懷裏憐愛著。
“成了親祖母就不能寵我了麽?旁人要如何笑話,那便笑話去,我還能堵了他們嘴不成?”
翁青檸整個人蜷縮在祖母的懷中,通紅的鼻頭忍不住地抽了幾下,就連聲音也略帶了一絲嗚咽。
“好,好,好,你不能堵了他們的嘴,誰敢說我的乖乖孫半句不是,那祖母便尋個又長又臭的裹腳布堵了他們的臭嘴,可好?”
新婚當日新郎官在成親中途突然離開,這麽大的事翁府這邊又怎麽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聽出翁青檸語帶哽咽,又不免心疼起來。
“檸丫頭,穆家那小子還沒拜堂便急匆匆地走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外頭說什麽的都有,這兩日我們聽著甚是著急,可又不好上門去問個清楚。”
陳氏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成親那天的事,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心疼翁青檸還是擔心因為此事而牽連到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