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徹說完,他將蠟燭扔在了那張大**,火很快就燒了起來,門外小胖子的哭喊聲更大了,我還想再看一眼小胖子,楚徹卻對我搖了搖頭,他說:“已是別時,莫再留戀了。”

楚徹拉著我,從側門溜了出去,火勢越來越大,不知道是誰一聲“著火啦”,徹底打破了夜的寧靜,我和楚徹從偏門出的皇宮,路上一直沒有遇到人,應該是楚徹一早就安排好了,楚徹拉著我的手一直跑,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我緊緊的握著楚徹的手,手心裏全是汗水,這一刻,我終於確定,我們跑出來了,跑出了過去的一切,真正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曾經我所彷徨害怕的,全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和楚徹,真的都撇下了過去的一切,完完全全的開始了新生,就像蛹破繭成蝶,要經曆許多痛楚,才能蛻化出美麗的翅膀。

我相信,我們就是奇跡。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剛踏出皇宮的偏門,卻在那裏看到了李帛朗,李帛朗似乎是專門等在那裏,他見我和楚徹出來,隻是微微笑了笑。

楚徹收斂起笑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李帛朗溫和的說:“帛朗怎麽不能在這裏?帛朗是來送行的。”

楚徹微擰著眉頭,口氣很冷淡的說:“既然是送行的,已經送過了,你可以走了。”

李帛朗眼神黯了黯,他的視線越過我們,看向皇宮裏燃著的建築,他笑著說:“我沒有想到,你為了她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楚徹沒有再說話,他拉著我的手越過了李帛朗朝前走,我回頭看了一眼李帛朗,他站在夜色裏,身影十分的孤寂,他臉上交雜著痛楚和希冀,但那希冀漸漸的消失,變成了全部的痛楚。

我不敢再去看李帛朗的臉,我回過頭看著楚徹的側臉,他的手緊緊的拉著我的手,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李帛朗那一句話回**在我腦海裏:我沒有想到,你為了她,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忽然有一點內疚,我垂下頭,任由楚徹拉著我朝前走。

我們走到以前的莊王府,楚徹在莊王府那座石獅子旁停了下來,他看著莊王府那塊匾額,他瘦削的下巴微微揚著,我知道他是在留戀,我回握住楚徹的手,說:“以後你要是想回來看看,我們還可以回來的。”

楚徹歎了一口氣,說:“既然要走,就走得幹脆一點,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我看著楚徹略帶淒惶的臉,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餘年,這裏是他的家,但現在他在和他的家告別,並且不再回來,我沉默著,楚徹看了許久,仿佛要將莊王府的一切都刻進他的腦子裏。

過了好一陣,楚徹低下頭看著我,笑著說:“我們走吧,雲錦在城門口等我們。”

我愣了一下,問他:“雲錦不打算去找無殤了嗎?”

楚徹愣了愣,說:“大約,雲錦是再也找不到無殤了吧,無殤定然是心死了,她若是想藏起來,雲錦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她來。”楚徹說著視線落在我臉上,聲音裏帶著無限唏噓的說:“還好,衛玠,你沒有藏起來讓我找不到,衛玠……謝謝你。”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來,回到在那些傷害都沒有發生之前,我並沒有說話,楚徹拉著我朝城門口走去。

我們都沒有再回頭,轉身沒入了京城的黑夜裏,黑壓壓的禁宮,雕梁畫棟,樓宇歌台,被我們甩在了身後,我在這裏耗掉了兩年多的時光,我和楚徹在這裏相識,相愛,也在這裏和他成為仇人,更在這裏和他重新走到了一起,這兩年多的時光就像一場大夢,現在我也不知道是夢醒了,還是隻是又是另一個夢。

但是無論怎樣,我現在要告別這裏了,告別莊王府,告別皇宮,告別過去的一切。

等我們走到京城門口等待我們的馬車,雲錦手裏提著一盞燈籠,他站在馬車旁邊等著我們。

夜風吹著那燈籠在他手裏搖搖晃晃的,他的身影看著有些孤單,像是迷路的小孩,怎麽也找不到出路,他一路跌跌撞撞,卻終究沒有找到回去的路。我後來不知道古無殤到底去了哪裏,雲錦也從來沒有在我麵前念起過古無殤,但雲錦總是一個人看著天空發呆,我記得,在青城古園的花海裏,古無殤也常常這樣看天,我想,他們也許會在某個時間再次遇見的,因為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奇跡的。

離開京城,楚徹問我想去那裏,我說想出關,想去關外生活。我想,也許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徹底的放下過去的一切,去到關外,去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像尋常老百姓那樣生活。

楚徹攬著我在他懷裏,他俯身吻住我的額頭,說:“好,你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我聽得出來楚徹這句話裏的寵溺。其實天下雖大,有了楚徹陪著,四海都是家,在哪裏都無所謂了。隻要有楚徹陪著。

我們出京城的第三天,就看到四處張貼出的皇榜,那一張薄紙上麵寫著的是,擎天殿走水,帝後不幸,崩於大火之中,全國寒食三日,三月內停嫁娶。大行皇帝諡號德武,大行皇後諡號慧文,五日後,帝後入葬皇陵,十五日後,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並於新年改元承宗。

楚徹站在那皇榜前看了許久,我上前去握著他的手,楚徹對著我笑了笑,說:“昭兒將來定會是個明君。”

我點頭說:“他會的。”

楚徹不再說話,他拉著我上了馬車,雲錦揮起馬鞭重重的打在馬身上,馬車又啟動了起來,楚徹仿佛很累了似的,他閉著眼睛睡覺,我不知道他到底睡著了沒有,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麽,但我知道,我們已經向我們的新生活邁進了。

一路上我都在我和楚徹規劃我們的將來,我興致勃勃的說:“我要開一間客棧。”

楚徹聽我這麽說,立即像個守財奴似的說:“開客棧得花多少銀子啊,我要是養不起你怎麽辦?”

我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楚徹,楚徹毫不避諱的被我看著,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我清了清嗓子,理直氣壯的說:“你這身板不錯,我看可以賣到青樓去。”

楚徹氣得咬牙,他聲音涼涼的砸下來一句:“你這個主意不錯。”

我被他的話噎到,有點結巴的說:“那個……我就說著玩的……你別當真啊……”

楚徹半眯著眼,說:“你不是說我身板不錯嗎?”

楚徹的聲音拉得老長,還帶著些曖昧,我臉一下子就紅了,楚徹盯著我看,我很沒立場的選擇了逃跑,我呼一口氣,一邊撩開馬車的簾子,一邊說:“我去陪陪雲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