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菱市。
大屏幕上播放著采訪周梁輝的報道。
作為國內迅速崛起的動漫公司,周梁輝用六年的時間編製出了屬於他自己的商業神話,他心中有關於親情的那根刺,也隨著親生父親重病離世的消息而土崩瓦解。
曆史又一次證明,這世上所有的恨都建立在愛之上。
如今看著屏幕中他風姿卓悅的模樣,林夏發自內心的為他高興。
叮鈴鈴,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莫菲在電話那頭催促:“我的林小姐,你到了沒啊。”
“嗯,馬上。”林夏淡薄地說完,踩著高跟鞋走進了酒店。
徐暮和莫菲看見她,差點都沒認出來。
昔日的傻白甜現在生得落落大方,一身淑女的套裝搭配白色高跟,天生微卷的頭發也被燙得垂直而柔順。
莫菲驚呆:“林夏?”
“林妹妹,你變樣了啊。”徐暮抱著剛出世的孩子儼然一副超級奶爸的模樣。
林夏不急不躁走過去,將一個紅包塞到了莫菲的手裏,懷揣著對生命的敬畏感,她低頭凝視著徐暮和莫菲剛滿月的兒子。
六年了,菱市一切都變了。
城市變了,更多的高樓建築拔地而起。
人變了,曾經稚嫩的年華裏,那一段段有關於青春的記憶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事。
莫菲用好幾年的時間彌補了當初帶給徐暮的傷害,她陪著他經受了無盡的輿論後終於成就了徐暮遊戲職業選手的夢想。她嫁他為妻,在菱市這座本注定是人生短暫記憶的城市落地生根。
而林夏也終於憑借自己的努力在國外開了人生中第一次畫展。
唯一令人牽腸掛肚的,是已經有很久沒有江司白的消息。曾經有江司白陪伴的那兩年,對於現在的林夏來說,仍然是一段無法割舍的記憶。
林夏盯著孩子,一不小心就出了神。
肩膀,被莫菲拍了下。
林夏這才拉回思緒。
“趕緊道歉。”莫菲沒打算因為一個紅包就放過她。
林夏低頭,沉默。
她太曉得莫菲嘴裏的道歉是什麽。
突然不辭而別,了無音訊,換掉了手機,不再和二大任何人聯係。
這些看來絕情絕義的行為卻是她心中最痛的事。
莫菲言語犀利:“不是說了不出國交流嗎?結果說走就走。要不是係教授上個月在以前的班級群裏發送那個報道你的鏈接,是不是我和徐暮這輩子都不用見你了?”
林夏輕皺眉頭,原來江叔叔後來是這麽安排的。
說她自己要出國交流?
然而,她當初根本就沒得選擇,所去的學校也壓根不是原先歐洲那一所。
這些年碩博連讀,她隻能用讀書來麻痹自己,讓自己忙碌起來。隻有這樣,緊密的生活和學習才能短暫壓製住對江司白的懷念。
林夏鎮定地看向莫菲,繼而套話道:“我突然離開,你們那時候一定都很意外吧?”
“何止是意外!你簡直沒一點良心!留下一封告別信,每一個字都些的那麽殘酷,我和莫菲知道後完全是懵的。”徐暮拍著兒子的屁股,身體打著晃,眼神裏也有埋怨。
信?
她從未留下過什麽信。
莫菲沒注意到林夏的反應,又繼續說:“我們也就算了,最可憐的就是江司白。他看見信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了你知道嗎?你一句從來就是在玩他,從來就沒喜歡他,隻是拿他當出國的跳板,你想過他的感受嗎?”
林夏的心髒頓時傳來一陣劇痛。
怎麽會這樣。
江叔叔竟然做得那麽絕!
“後來呢?”林夏略微有些哽咽了。
莫菲為江司白打抱不平地說:“你一走,江司白立馬就離開了二大。係裏的老師,學生都挽留他,可他說,最開始就是為了你才答應留下任教,他說他承諾過,會一直任教到你大學畢業,看著你離開二大的校園,步入社會。可你走了,他說他再也找不到留下的意義。”
“再後來呢?”林夏的聲音越來越輕。
“再後來他離開二大的第二年,在菱市的商場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你不知道那一年,菱市的商界當時鬥成了什麽樣。四個商業巨頭硬生生被他從雲端拉向了地獄,最後甚至那四人全做了牢。就在所有人都罵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商人時,他卻把在菱市賺到的所有錢都捐到山區建學校。記著求了好久才讓江司白答應媒體寫一篇他的專訪。”
林夏的鼻子酸了,眼圈也輕微翻起了紅。
“專訪上寫什麽?”
徐暮插話:“專訪上,他說出了為什麽對那四家企業殺伐果斷的原因,原來那幾個商人……”
林夏突然打斷:“是因為胡秀娟,江司白的媽媽。因為作假一尊觀音像被四人聯合謀殺。對嗎?”
莫菲瞥她一眼:“原來你都知道啊,看過專訪了還問。”
不是的。
她沒看到莫菲說的那篇有關於江司白的專訪。
而是那些事,她早就知道了。
真該恭喜他,終於得償所願。
“再後來呢?他把錢全捐了,回西班牙了?”林夏根本沒意識到,有關於江司白的事,她有多麽迫切地想知道。
莫菲張了張嘴,被徐暮製止:“難得林夏來,就別聊過去的事了。還是說說你吧,為什麽突然要和傅尋結婚。”
“出國後,我在那所大學和傅尋重逢了。”林夏說得極簡,並且下意識地看了眼莫菲。
可時間真的能改變人。
曾經愛得非你不可,到最後的一笑而過。
談及傅尋時,莫菲臉上沒有一絲懷舊的表情,因為和徐暮婚後那一年,她見識過了愛情最美的樣子,其餘的風景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莫菲隻表示好奇地問她:“我記得你父母對傅家可是恨之入骨啊。你和傅尋結婚,你爸媽怎麽會答應?”
林夏滿肚子的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咽下了大半,最後隻迸出句:“一些誤會解開了。傅尋很真誠地求得了他們的原諒。”
莫菲和徐暮互看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那你呢,你也是真心想和傅尋在一起嗎?”
林夏沉默了。
她不知該怎麽解釋一周後和傅尋的婚姻隻是一場他們之間的交易。
博士畢業後,父母和親戚的催婚如狂風驟雨般席卷而來。她不厭其煩,而正是那時候,傅尋挺身而出,說願意為她解決眼下的困境。
一場瞞天過海的形式婚姻也油然而生。
“問你呢!”莫菲用手肘抵觸林夏的肩。
她笑笑,眼淚卻消無聲息地滑了下來:“是不是真心想和傅尋在一起根本不重要。沒有了江司白,和誰在一起都是一種煎熬。”
“什麽意思?”
“對啊,林妹妹,你這話怎麽感覺你還是很喜歡江司白似的?”
林夏苦笑:“我不喜歡他。”
“啊?”莫菲和徐暮更懵了。
林夏抬起眼:“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