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欲娶之 必先毀之

鳳隱湊過來說:“我看看,你哪像中了媚毒的樣子。”

袁檀笑道:“我借宇文邕之手解決掉了白瑚,她現出原形後,身上掉出一個瓷瓶,我初時不知瓶中是何物,大意之下吸入一小部分,後來才知曉那是**,想必是她用來迷惑男子的。好在我吸入的份量極淺,定力稍強點便可熬過去。剛才又澆了兩桶冷水,哪還會有什麽事。”

他發梢猶在滴水,鳳隱取來汗巾一邊為他擦拭一邊說道:“四月的天不冷但也算不上熱,你澆冷水?感染了風寒怎麽辦。”

凡人大都很脆弱,有時一個小小的風寒都能奪去性命,實在是匪夷所思得緊。

袁檀似笑非笑道:“哦?難道你讓我去碰別的女人?”

鳳隱一眼瞪過去:“你休想。”嘴上雖如此說,手下的動作卻溫柔至極。

因為崔伯玉很大方,送女人送得毫不手軟,鳳隱對此頗有微詞。

再後來,她無意中聽到崔伯玉私下裏對袁檀道:“弟妹確實國色傾城,但女人就好比衣服,縱是再華麗你也不能死穿著這一件,否則會讓人取笑。而且尋常男子都要納一兩個妾,更何況咱們是士族。”

男子三妻四妾,自古皆然。全天下的男人都會舉雙手讚成崔伯玉的論點。袁檀卻道:“沒遇到她之前,我覺得女人是個累贅,遇到她之後,我隻願背負她一個累贅。”

崔伯玉有些不敢置信,在這個納妾成風的時代,袁檀的想法實在是……獨樹一幟。他閉了嘴,不再多言。

鳳隱自是竊喜,但她真是擔心崔伯玉偷偷送女人給袁檀,雖然袁檀必定會拒絕,但是一直拒絕人家的美意也不太好。於是她有意無意暗示袁檀:“我們叨擾崔公子多日,是不是該走了?”

袁檀想了想道:“也好。”

崔伯玉再三挽留,袁檀去意已決,他隻好徒然長歎。

那日,天空湛藍,飄著幾朵皎皎白雲。崔伯玉命人備好了車馬,一切也收拾妥當,就在這時,宇文邕派人半是強硬半是有禮地將袁檀請了去。

自打把袁檀弄丟兩次後,鳳隱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袁檀嘴上笑她謹慎得過了頭,其實還是挺享受她這種黏乎勁的。

這次也不例外,進了宇文邕的宅邸,袁檀坐在堂上,鳳隱則隱了仙身尾隨在他身後。

堂上放了一個黑漆漆的鐵籠,籠子裏圈著一隻玉雪可愛的小白狐,形容有些憔悴。宇文邕就站在鐵籠前,他盯著白狐看了半晌,緩緩道:“這隻白狐看起來漂亮溫馴,卻十分厲害,幾次試圖逃脫,還抓傷了我的幾個侍衛,但是隻要我一接近,它就渾身打哆嗦。乖乖伏首。它似乎相當怕我。”頓了頓,續道:“我就在想,你說要獻白狐給我,其實是借我之手製服它吧?”

宇文邕說到這裏,緩緩轉過身,眼神銳利地盯著袁檀。

鳳隱暗歎,這屁大點的孩子眼神竟有如此殺傷力,果然不愧是當皇帝的料。而袁檀在如此威嚴的注視下,絲毫沒有壓力,果然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隻聽袁檀說:“我們各得其所,何樂而不為?”

宇文邕沉著臉,突然笑了一下:“你很坦誠。我看你也是個人才,不如投到我門下,正可一展長才。”

小小年紀就知道延攬人才,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可袁檀這樣的人才不想被他延攬,輕描淡寫地婉言謝絕了。

宇文邕道:“你不妨再考慮考慮。”

宇文邕既然讓袁檀好好考慮,那一時半會是走不了的。鳳隱十分憂心:這事不好辦,如果答應了宇文邕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如果不答應,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刀殺了袁檀,寧可讓他死了,也不能為他人所用。

當她把這想法告知袁檀時,袁檀麵露古怪:“你多慮了,我還沒有令他刮目相看到產生這種偏激的想法。”

鳳隱這才稍稍放下心,繼而又道:“你想不想試試飛起來的感覺?”

袁檀:“嗯?”

鳳隱又搖頭:“不行,如果我們一走了之,宇文邕盛怒之下遷怒崔伯玉怎麽辦。”

袁檀冷靜地分析道:“宇文邕城府頗深,他不會為了一個我去得罪一個龐大的家族。”

“那還等什麽,我們走。”

天邊的一朵白雲驟然飄來,降在頭頂上空。鳳隱抱起袁檀一個騰空,輕飄飄地落在雲頭。

陡然淩空的感覺令袁檀有些不適,堪堪穩住身形,他定了定神,翻騰的雲海觸手可及,萬丈霞光在眼前鋪陳,絢麗之極。

越往高空,空氣越是稀薄,袁檀肉體凡胎,肯定承受不住。是以鳳隱不敢飛得太高,隻在半空中遊**。

袁檀俯瞰下去,宮殿林立的未央宮,繁華如水的街道,錯落有致的貴族宅邸,巍峨壯麗的長安城就在他腳下,渺小得猶如滄海一粟。

鳳隱轉頭看著袁檀,卻見他麵上平靜如水,她微有些詫異,雖然袁檀素來喜怒不形於色,沉穩過了頭,但飛到天上他都能保持這份沉穩,實在不簡單。她不由問道:“飛起來的感覺如何?”

袁檀沉默半晌說:“我肯定自己是第一次騰雲,但這種輕飄飄的感覺無端令我熟悉。”

鳳隱說:“你服五石散也有這種輕飄飄的感覺吧?不要混淆。”

袁檀說:“那不一樣。”

鳳隱斟酌了下又道:“或許是夢遊的時候,也有輕飄飄的感覺。”

袁檀:“……”

說話間,隻見一白衣飄飄的身影乘著雲迎麵飛來,鳳隱定睛一瞧,原來是雲姝仙子。

冤家的路怎麽就如此窄呢。鳳隱正想掉轉雲頭避開她,她卻眼尖地發現,雲海裏一個翻騰,正落在鳳隱麵前。

鳳隱不動聲色地將袁檀擋在身後,他雖不明其意,卻也很配合地背過身去。

雲姝仙子身著朝霞衣,腳踩流雲履,巧笑倩兮地走近鳳隱,美目轉盼:“我隔老遠看著像是三公主,想不到真是你。”

鳳隱虛應了一聲:“真巧。”

雲姝仙子瞥了眼她身後的袁檀,雖看不到麵貌,但他周身半點仙氣也無,不由掩唇訝然道:“他竟是個凡人……啊,也是,三公主名聲不太好,四海八荒沒人敢要,隻能屈就自己找個凡人。”

身為滄堯最忠實的愛慕者之一,雲姝仙子幾乎將滄堯說過的話奉為圭臬,滄堯說鳳隱頑劣不堪,那就真的是頑劣不堪,斷然不容置疑。她每每見到鳳隱,言語上總是要揶揄幾句,這沒什麽,鳳隱大度不予計較。

可眼下有一個令她十分頭痛的問題,就是雲姝仙子十分的長舌和八卦,且擅長添油加醋。別說她和袁檀真的在一起,就算他們沒在一起,雲姝仙子那張嘴也會將兩人湊在一起,回天界後必定要大肆宣揚一番,到那時,可怎麽得了?

父王一定會派人將她綁回去,再幽禁個百八十天,等她出來時,袁檀早已身歸黃土。

鳳隱想到此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說:“雲姝,前些日子我偶然見到一個男子,容貌跟滄堯殿下有八九分相似,說不定就是滄堯的轉世,你想不想見見他?”

雲姝仙子揚起高貴的頭顱,嗤之以鼻:“凡界這麽大,怎麽碰巧就讓你給遇上?”

鳳隱說:“冤家路窄你不知道嗎?就好比你和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遇上,更何況我和滄堯殿下不是一般的冤家,是天大的冤家。”

雲姝仙子有絲心動:“你在哪遇上的?”

鳳隱煞有介事道:“在凡界的吳越一帶,具體哪裏我也忘了,你可以去找找。”拖得一時是一時。

“我憑什麽相信你?”

鳳隱攤手:“信不信隨你。”

擺脫了雲姝仙子,鳳隱帶著袁檀繼續悠哉地遨遊,疾風破空襲來,吹得衣袂飄飄。

袁檀看著眼前雲卷雲舒,說:“你名聲不太好是怎麽回事?”

鳳隱嗆了嗆:“往事不堪回首,這個說來話長。”於是她長話短說地講了一遍。

袁檀聽罷,沉吟許久說:“你口中的滄堯殿下是不是喜歡你?”

仿佛滾滾天雷當空劈下,鳳隱差點從雲頭摔下去,勉強站穩道:“你和家師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別說這根本不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會喜歡他。”

袁檀麵沉如水:“哦,為什麽?”

“你莫不是吃醋了?”鳳隱噗哧笑了一下,隨即斂容問道:“你會因為喜歡一個女人而蓄意敗壞她的名聲嗎?”

袁檀有點明白了,微微笑起來:“我不會。”

鳳隱撥開眼前飄浮的白雲:“那就是了,即使滄堯真的喜歡我,但是我不能接受他這種不擇手段的喜歡。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一心一意為他好嗎?就如我喜歡你,隻要你安好,我就心滿意足。”

袁檀側眸看她,天邊璀璨的煙霞將她的臉映得紅彤彤的,眼睛亮如星子,他心頭一動,輕柔的吻落在她頰畔:“我心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