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暉抬起頭來,眼望著黑漆漆的天空,悠然歎道:“溫二哥他們武功頗高,又是見事機警,想來也不會出什麽事情。”

秦小文見他如此說,知道他實乃寬慰自己,心裏仍是極為擔心,當下道:“小文自出得南京,見諸位俠義心腸,實是感激,權在這裏謝過了。”

方暉擺了擺手,說道:“舊約盟兄弟們的命,原也都是撿回來的,這些年下來,我們都是命硬的人,稍有些運氣不佳,早就不知道埋骨在哪裏了。何況此事不單是救你,邊關異族,恐有異動兵變。連楊國武這樣的邊關宿將,都已變節,我們勉力此事,也是在為國事盡力,令尊多年帶兵抗敵,原值得我輩相幫。”

秦小文見他如此說,嘻嘻一笑,說道:“你才多大年紀,便這般地感慨國事,我在南京初見你之時,尚以為你是個江湖混混呢。”

方暉在漆黑夜色之中,昏暗油燈燈光之下,見秦小文笑得露出細細的白牙,心下暗歎,這般的一個帥府千金小姐,雖是一身高深的武功,卻又如何知道舊約盟眾人自小流落江湖、顛沛流離、出生入死的苦楚?

秦小文見方暉不答,隱隱有悵然之意,有心逗他說話,道:“其實京城之中,適才溪流之畔,你兩次跟那黑衣人動手,硬拚將他擊退,武功之高,大超我的想象,當時我擔心得很。”

方暉微覺詫異,問道:“我在京城與他動手,你也曾見了來麽?”

秦小文點了點頭,說:“我被關在同宣胡同的一處閣樓之中,在高處見到。我曾與他交過手,方才林中,我師父都打他不贏,剛才你又與他對了一掌,現在看來卻沒什麽傷。”

方暉道:“適才動手,我早知他武功厲害,因此那一掌之中,已盡了全力。但他卻不知是我,如是他也全力相攻,我是否有命活到現在,恐怕也是難說的很啦。”

秦小文又是咯咯一笑,說道:“如此說來,你的招數都是算計好的!那麽道歉來,竟惡意將我拋在水裏!”

方暉此刻已知道,

自己當時將秦小文拋在水中,她手中麻痹已除,順著水中密道潛進了古墓之中,是以自己遍尋不見。當下笑了笑,說道:“別說這個了,現下有你眾位師姐在左近護佑,若是她們都與你功力相若,那黑衣人來了,便無論如何討不了好去了。你們這古墓的功夫,當真厲害得緊。”

正說之間,一名白衣女子緩緩走了進來,沉聲道:“秦師妹,可談妥了麽?”

秦小文見了師姐,當下收起嬉笑神色,施禮道:“二師姐。個中曲直甚多,我尚未與他談到我門中之事。”那二師姐怫然不悅,道:“事出緊急,那賊子或在左近尚未離去,你到底意思如何,一言而決。”

秦小文沉聲不語,忽地銀牙一咬,抬起頭來,麵露決絕之色,兩眼直望著方暉道:“方少俠,我有一件事問你,望你據實回答。”

方暉自認得秦小文以來,曆來見她嬉笑頑皮,從未見她這等神色,想是所問之事非同小可,當下道:“秦姑娘請講,方某一定知無不言。”

秦小文道:“我不是想問你什麽事情,隻是問你心中一個想法。你可想好了再回答,在我古墓門中,此事關乎......”尚未說完,那二師姐打斷道:“秦師妹,你直接問便是了,莫要暗示什麽。你若不問,我便代你問了。”

秦小文似是長長歎了口氣,向方暉道:“方公子,你可願自此之後,一心一意對我,一直憐我、護我麽?”

此言一出,方暉大吃一驚。眼見秦小文神色肅然,心下惶恐,實不知秦小文何意,她一個二十來歲的千金小姐,此話難道是要訂終身之意不成?秦小文見方暉錯愕不答,幽幽地歎了口氣,低下頭去,微微地側過了身子。

方暉心頭正自慌亂之時,卻見秦小文一低頭轉身,麵部閃開二師姐之際,微微地嘴角下撇,左眼極快地一眨。

方暉何等聰明,心念電轉,這秦小文的小動作,顯是不欲被二師姐看到。她便是再為機靈跳脫,畢竟也隻是個二十歲的女子,便算吐露心曲,也必是嬌

羞無限,如何卻又做這等古怪動作?這期間必有重大情由。當下定了定神,細細思量她話中之意,覺得言辭之中,大有文章可做,當下朗聲說道:“方暉願自此之後,一心一意地對待秦姑娘,無論有什麽人要與你為難,我自當憐你、護著你。”

此話說完,卻見那二師姐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如是這般,秦師妹,便恭喜你啦。天亮之後,我們自當護送你們出終南山,到安全地方。”言畢轉身出去,竟不再回頭。

方暉見她出去,轉眼望向秦小文,眼神之中,大有詢問之意。秦小文目送二師姐出去,竟自長出了一口氣,頗覺如釋重負。抬起頭來,卻惡狠狠地瞪了方暉一眼。

方暉大惑不解,開口問道:“秦姑娘......”秦小文不待他說完,打斷他的話頭道:“小房子,你在南京城裏,與我哥哥相鬥,使的掌法,跟你兩次硬拚那黑衣怪客的功夫似是一路,好像厲害得緊,那卻是什麽功夫?”

方暉一愣,隨即會意,秦小文在顧左右而言他,當下咳嗽一聲道:“這套掌法,我平時輕易不使的,卻是故老相傳的一套厲害武功,你少在江湖上行走,說與你聽,你卻也多半不知。”

秦小文橫了他一眼,眼神中頗多不屑和怨懟之意,低聲道:“順口這麽一問,你還當真吹起牛來了。”方暉知她心意,雖是滿腹狐疑,但見秦小文必有什麽隱秘知情不欲為師姐所知曉,當下也便住口不說了。

兩人相顧無言,過了半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了兩句,都是揀些不相幹的話來說,說了幾句,也都覺得無趣,便都閉口不說了。方暉見此刻危機已除,當下凝定下心神來用功,適才受了那黑衣人的掌力重擊,雖未受傷,體內氣息卻也極難平複。

秦小文也頗覺疲累,呆呆地望著燈火出神,過了一會,又望向閉目運功的方暉,時候一久,漸漸地伏在桌上睡去了。

方暉運使那乾坤挪移之法,緩緩地搬運周天,平複內息,及至運功完畢,天色卻也慢慢地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