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霖見方暉一語未畢,臉現異色,知道發現了古怪,便也翻身下了馬,走到近處,問道:“發現什麽了?”待見到那枯骨頭頂上的五個窟窿,驚得花容失色,顫聲道:“方大哥,這......這莫非是江湖上傳聞的九陰白骨爪麽?”

方暉不答,縱身上了馬,說:“走,回剛才那具骸骨看看。”

好在不過裏許,兩人回到第一具骸骨發現之地,果不其然,那具屍骸頭骨之上,也是一般無二,五個黑洞洞的窟窿傍晚看來,一陣涼風襲來,直讓人不寒而栗。

兩人心頭都是一般的恐懼,再不多言,縱馬向大同馳去。奔出一陣,方暉突然勒住絲韁,問道:“妹子,以你在錦衣衛所知,這九陰白骨爪卻是怎生地厲害?”

歐陽霖定了定神,答道:“我所知並不甚多,隻是劉伯伯跟我說過,百多年前,這九陰白骨爪馳名江湖,多少好漢聞之色變,是天下陰毒武功之最,隻是失傳多年罷了。方大哥,你所知多少?”

方暉拍了拍腦袋,道:“我少年之時,聽兩位故舊前輩言道,這九陰白骨爪,原是《九陰真經》之中的九陰神爪的武功,一百多年前,有兩人稱為黑風雙煞,不得要領,奇練此功,將九陰神爪練成天下一等一的邪派功夫。後來蒙古鐵騎南下,義守襄陽的郭大俠夫婦將《九陰真經》藏於倚天劍中。”

歐陽霖插口道:“這郭大俠和倚天劍,我也曾聽說過的。”方暉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打斷,繼續說了下去:“郭大俠的夫人黃女俠,當年是丐幫幫主,據說極是聰慧,恐後世傳人神功難練,便自思出了一套速成之法,附在《九陰真經》之後,其中便有這九陰白骨爪。”

“這白骨爪,據傳在洪武帝打天下之時,少林英雄大會上,武當弟子用過一次,峨眉掌門人又用過一次。不過那武當弟子似是當場斃命,峨眉掌門人後來武功盡廢,從此便再沒聽聞過這九陰白骨爪出現在江湖之上了。”

歐陽霖眼睛眨了眨,似是大惑不解,問道:“那郭大俠的夫人,不是丐幫幫主麽?名門大派,便算有法速成,又何以將《九陰真經》中的武功又變回了這等陰毒的功夫?”

方暉搖頭道:“這個我卻不知了,當年我也曾有此疑問,後來聽說,那黑風雙

煞,原是黃女俠父親門下的破門弟子,算起來該是黃女俠的師兄師姐,因此黃女俠見過他們運使九陰白骨爪,也未可知。”

歐陽霖又問:“江湖舊事不提,眼下這人,便算會使九陰白骨爪,卻如何翻出死人枯骨,在這草原之上,每隔一段便丟上一具,卻是立威來的麽?”話音未落,前方草叢中隱隱有物,兩人上前一看,卻是一具屍身,手持彎刀,做客商打扮,看來便是昨夜被錦衣衛擊潰了的瓦剌人。頭頂五孔,血漬未幹。

方暉一勒絲韁,顫聲道:“前方不能再去了。”歐陽霖略一沉思,已明方暉之意,這擅使九陰白骨爪之人,一路行來,破骨立威,此時估計遇到走散的瓦剌人,順手殺了。此人血漬不幹,那人想是南往不久,自己二人若是一力趕往大同,豈非自行撞了上去?

此時風聲正起,太陽向西落下,歐陽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四下望去,眼神極是驚恐,便似那惡魔般的凶手,便躲在臭味長草之中。

方暉心中計議已定,說道:“我們自這裏折而向西,約有二百餘裏的路程,大概明早,便可趕至平虜。你姐姐和安大人在西麵追擊敵人,便是他們大獲全勝,也是疲憊已極,必在平虜歇腳,我們在那裏當可找到他們。”頓了一頓,又道:“或者我們西向繞過大同北門,自西門而入,多走五六十裏路,想來也不會遇到那凶手。”

歐陽霖驚魂未定,搖搖頭道:“方大哥,寧枉勿縱,此人雖不知是敵是友,但出手毒辣,功夫陰狠,我們還是盡量不冒險吧,還是去平虜找姐姐為上策。”

歐陽霖“不冒險”這幾個字一出,方暉凜然,深覺自石洞巧遇之後,自覺武功大進,凡事過於魯莽,與先前自己處事風格已大不相符。此時一聽歐陽霖提點,當即道:“好,便依得你,我們這便去平虜,不過兩夜不睡,你這嬌滴滴的小姑娘,倒當真讓我佩服。”

歐陽霖咯咯一笑,說道:“別誇我啦,方大哥,你說沒到過這邊來,卻於這地利之事,各地遠近爛熟於胸,這份知聞天下的本事,才讓我佩服呢。”方暉也是大笑:“你我這般自稱自讚,倒頗像我在九華山上時師父所說的,諸弟子當中,小房子最是無賴。”兩人一笑聲中,卻將那份恐懼之感,衝淡了許多。

此兩人便一路西行,於天色全黑之時,已經行出將近百裏了,二人見馬力已乏,便下馬來,拉著馬緩緩行走,夜風雖寒冷,兩人都是內功深湛,並不覺得難捱。

行走多時,月上中天,昨夜裏暴雨如注,此刻長空一碧如洗,月明星稀,卻甚是愜意。方暉信口給歐陽霖胡謅些江湖見聞,他遊曆本廣,人又風趣,不時逗得歐陽霖咯咯嬌小。

兩人正說之間,忽聞得方暉肚中咕咕作響,卻是行了半天半夜,已然餓了。兩人下午出發,本擬天黑之前回轉大同,哪知事出突然,並未攜帶口糧。

歐陽霖偏著腦袋問:“方大哥,你說這初冬時節,這莽莽草原之上,可有什麽吃的麽?”方暉答道:“世間萬物,皆有其生存之理,若無吃食,那草原上的狼啊豹子啊,豈不都餓死了麽?”

話音剛落,忽聽得遠處一聲長長的狼嚎,深夜之中,聽來猶為淒厲。歐陽霖一驚之下,伸手握住了方暉的手,問道:“方大哥,我們西去平虜,沒走大道,你說會不會碰到狼群啊?”

方暉隻覺她溫軟的小手冰涼,其實狼嚎一起之時,他已慮及適才匆忙決定,未走大路,實有遇到狼群的可能。這草原之狼,據說成群結隊,大隊狼群,不啻有數百隻之多,一遇獵物,長途襲奔不舍,極有長力。便算你是武功蓋世,遇到小隊狼群還好,若是遇到大隊狼群,卻終不免做了群狼腹中之餐。

方暉知道歐陽霖平日裏未在江湖上走動過,除了近日裏湖州被擒、大同城外遇伏之外,生平裏可說未逢一險,在江南水鄉之中,溫暖愜意。此番初來北方,甚是頻生懼意,可說是人之常情。當下溫言寬慰他道:“你這便放心,你方大哥多曆江湖凶險,但次次逢凶化吉,若是運氣不好,早已死了十次八次不止了。你跟著我,可說是保你無憂。”話雖如此說,自己心下也不免惴惴。

歐陽霖抬起頭來,目澄若水,輕輕地道:“方大哥,我這便信了你,你、你別哄我。”

方暉點了點頭,說道:“你這便放心,小房子雖然平日撒謊渾賴,但於大節之上,卻從不騙人的。”歐陽霖一笑說道:“對我這小小的弱女子,也算得是大節麽?”

方暉正待回答,卻聽得遠遠之處,又是一聲悠長的狼嚎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