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狼嚎之聲，淒厲悠長，聲聞四野，良久不散，個中隱隱帶有悲戚之意。方暉隻覺得歐陽霖冰涼的小手輕輕發抖，心下憐惜，張臂欲將她擁在懷裏。歐陽霖咯咯一笑，輕輕跳開，雙頰紅暈，兀自笑嗔道：“不羞不羞，這深夜荒原之上，借著狼嚎來欺負人。”

方暉哈哈一笑，翻身上馬，道：“馬力緩得差不多啦！這便走吧，不要一會真的有狼來了。”歐陽霖見他不繼續來“欺負人”，心底暗自慶幸，或又些許失望，也自上了馬道：“我看你便是一隻大大的大灰狼。”

兩人一夜行來，歐陽霖害怕之心漸去，有說有笑起來，方暉嘴上不說，心中卻暗自戒備，還好一夜無事，天將拂曉之時，已經遠遠望見了平虜城牆。

兩人進得城來，見平虜雖小，但城高牆厚，居民極少，除了兵丁駐軍，便是往來市集客商極多，在此交易貨物。但見城上兵丁，都是弓上弦、刀出鞘，一副戒備之狀，想是邊關多事，半分鬆懈不得。

兩人問明了地方，往那駐兵之地而來。通報的兵丁見兩人年輕，但器宇不凡，指名要見參將，不敢怠慢，通報了進去。少頃，沒見參將出來，一人遠遠迎了出來，鷹視虎步，卻是安奇剛。

歐陽霖一見安奇剛臉上隱隱頗有得色，便知追擊這一役甚是成功。當下說道：“恭喜安大哥，追擊擒拿瓦剌奸細，立下大功。”安奇剛點了點頭，向方暉道：“方公子安好，也脫險了？怎麽趕到這平虜來了？”方暉聞言眉頭一皺，向安奇剛問道：“安大人大獲全勝，可喜可賀，歐陽大人那事辦妥了麽？”

安奇剛一愣，反問道：“歐陽姑娘？她什麽事？沒跟兩位一起來麽？”

此言一出，歐陽霖大驚失色，跳了起來：“你沒見到我姐姐？”

安奇剛搖搖頭，露出不解之色，說道：“當時大同城外分兵，你們不是去救方公子的麽？如何會在平虜這裏？”

方暉擺了擺手，讓歐陽霖暫別說話，詳細問了安奇剛西來的路線、時間等等。安奇剛據實以答，原來當晚分兵之後，不到半夜便趕上了瓦剌人的車隊，安奇剛依著

歐陽露的辦法，遠遠綴著並不動手，等到一百多騎錦衣衛來援之後，一鼓作氣，將整個車隊一網成擒，除了三兩人來得及自戮之外，共捕獲六名瓦剌人，救出己方三人，可說已竟全功。

及至回來路上，天將黎明，竟然遇上了大隊的狼群。錦衣衛器械精良，又是人多勢眾，當時衝擊圍捕，倒似一場打獵，興高采烈地獵殺了好幾十凶狼。於昨日午時，才趕到平虜城歇馬。平虜雖是小城，但扼地理要衝，那守城參將雖是職司不低，但見了刑部錦衣衛，極是奉為上差，置酒款待。昨夜宴飲已畢，今早便要登程折返大同，並未見過歐陽露。

方暉暗自驚奇，又問道：“自昨日晌午至今，沒見到流星火炮麽？”安奇剛搖了搖頭，說：“草原之上，一馬平川，若是六七十裏內有火流星訊號，錦衣衛必然知曉，但半個消息也無。”

方暉怕歐陽霖著急，先大略安慰了一下，又大致向安奇剛描述了一下狀況。安奇剛行伍出身，當機立斷，當即找來平虜的參將，讓他兵分四路，於百裏內四向搜索，那參將見他神色凝重，又知是刑部上司有事，當下立即去點兵了。

方暉做了片刻沉思，忽然向安奇剛問道：“安大人，若你是那瓦剌人奸細，單身逃遁，會往何處出關？”安奇剛一愣，說道：“你此時還想著抓那人麽？”言語間頗是恚怒。

方暉見他誤會，連忙解釋道：“安大人既然追擊瓦剌馬隊已竟全功，諒來那使虎爪之人找不到大隊，必然打算出關。我既然想到此節，歐陽大人也必然想到，必去了那個方向。”安奇剛頓悟，道：“西北七十裏便是關隘，方圓數百裏，那裏地勢最為平緩，往來商旅又多，極易蒙混出關。”方暉點點頭，將他拉到一旁，粗略講了途中所見骸骨及九陰白骨爪一事，安奇剛大為驚奇，道：“有這等事？”

當下定計下來，安奇剛帶一百錦衣衛，去西北隘口，如無發現，折返向東，向歐陽露來路搜索。

安奇剛及那參將去後，方暉與歐陽霖反複思量，這百裏草原之上，歐陽露本身武功既高，那十四名精銳鐵騎錦衣衛，不遇到大隊敵軍

，可說是縱橫無敵了，便就此失蹤，實無可解。歐陽霖沉默半晌，忽然尖叫道：“是狼群！姐姐他們會不會遇到了狼群？”

方暉搖頭道：“不會的。其實便是遇到大隊騎兵，絕不會火流星都不放的。”歐陽霖點頭稱是。方暉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以我之見，這數百裏草原，在內外長城包裹之下，你姐姐帶著錦衣衛精銳，雖不能說縱橫無匹，但無論如何未有任何情況，能讓他們來不及燃放示警流星，除非......”

歐陽霖一驚，問道：“除非什麽？”

方暉緩緩地豎起兩指，沉聲道：“我思慮良久，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你姐姐放過火流星，但距平虜尚遠，這邊看不到，不過平虜與大同北的長城隘口，並不很遠，這裏看不見，那裏就看得見，兩邊都看不見之地，實在是小之又小。”

歐陽霖急問：“那還有一種情況，卻又是什麽？”

方暉眼望西北，說道：“還有一種情況，便是事情有變，你姐姐一路追出關去了。”歐陽霖想想姐姐脾氣，確是如此，心寬了大半，說道：“出了關，不是很危險的？”方暉笑道：“出關不是瓦剌、韃靼，確是滿洲的女真人轄地，雖是他們鞭長莫及，顧不到這西邊之地，但那兩處蒙古韃子，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派出大隊人馬踏履此地。”

講到此時，歐陽霖方才心定。片刻之間，忽又心懸起來，問道：“姐姐不會碰到那會使九陰白骨爪之人吧？”方暉嗬嗬一笑，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說道：“這個你放心，你姐姐武功之高，錦衣衛兵訓之良，想來天下並無如此高手，能一己之力，片刻製住他們，而讓他們不及放出火流星來的。”歐陽霖哦了一聲，不再言語。方暉卻漸漸沉思：“天下之大，真的便並無如此高手麽？”

兩人正擔著心思之際，外麵小校進來稟報：“參將大人遣小的報與兩位大人知曉，適才西北向七十裏之外，放出流星火炮示警，似是錦衣衛的訊號。”方暉和歐陽霖都是一驚站起，方暉驚問道：“西北七十裏！是什麽地方？”

那小校答道：“正是長城隘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