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廢老頭
“唉……”
雖說已經拜托了小胡，但李淳心裏還是沒什麽底，他看著小胡躡手躡腳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不太靠譜，但事到如今也是無可奈何，隻好歎了口氣，往清靈館閣的後廚鑽去。
他沒心思上課，心情不爽，不如找東西吃算了。
才踏進後廚，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肉香味。
李淳吸了吸鼻子，沉醉其中，搖頭晃腦，“狗肉！還是黃狗肉！加了八角、茴香、桂皮、冰糖一起燉爛，隻聞一口也就夠了，真是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啊！”
“哈哈哈！”
在鍋灶之後，一個蓬頭垢麵卻紅光滿麵的白發老者探出頭來，“小李你的口福果然是最好的，老夫弄了一早上才將這鍋狗肉燉爛了，你一來又得搞走一半。”
“切！”
李淳毫不客氣地走到鍋邊，撈出一塊肉狼吞虎咽大快朵頤，也不怕燙，吃完之後還意猶未盡地吮吸著手指，微微點頭。
“不錯，水平又提高了幾分，照這樣下去，廢老頭，你的手藝要超過我了啊！”
“嘿嘿！”
老頭幹笑了兩聲，也趕緊撈出兩塊肉吃了，拍了拍肚皮，“老夫的廚藝本來就比你高，無非是你有些新點子罷了。”
他自稱姓“廢”，是“廢物”的“廢”，而不是“費用”的“費”，當時李淳聽到的時候，也覺得奇怪。
不過或許這在彌天世界是尋常之姓，稱呼久了就習慣了。
他們倆是一對吃友。
不吃不相識，最初就是李淳在清靈館閣上課餓了跑後廚偷東西吃才認識了這老家夥。
廢老頭在清靈館閣主廚，每天中午弄出來的飯菜都是天怒人怨，可是給自己開得小灶卻味道頗佳，李淳給他小露了幾手廚藝之後，兩人惺惺相惜，倒是時不時躲在後廚一起偷吃。
算來，也已經兩年多了。
李淳又吃了兩塊肉，卻見廢老頭今天倒沒有跟自己搶著吃，隻是笑眯眯地瞧著他，不由有些驚奇。
“老頭，你今天怎麽了？難道是在我來之前已經吃撐了？”
李淳一想這個大有可能，立刻又搶了一塊肉吃以免吃虧。
廢老頭瞪了他一眼，突然歎了口氣，眼中黯然之色一現即隱，搖了搖頭。
“老弟，老哥哥我沒幾天就得走了，這一鍋狗肉，就算是給你餞別，以後清靈館閣，就要你多多照顧了……”
“走？”
李淳愣了愣，“廢老頭，你要去哪兒？難道是天不假年，大限將至？”
他繞著廢老頭轉了兩圈，看他一臉紅光滿麵的模樣，怎麽看也不像是得了絕症的模樣。
“放屁！”
廢老頭瞪了他一眼，“老夫活得好著呢！不要胡說八道！”
他蹲下身子，背過身去，輕輕撥弄著灶台中的火苗，黯然長歎一聲，“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總是得走，在這清靈館閣當中，我放心不下的，除了曼娘，也就隻有你了……”
“放心吧，曼娘我來照顧！”
李淳立刻直起身子，挺起了胸膛，大聲承諾。
哐！
廢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抄起了鍋鏟，以一記精妙的招式不輕不重敲到了李淳的腦袋上。
“給老夫正經點！”
“這下還挺狠的……廢老頭，你除了會幾手道法之外，看上去武功也不差，難道你真的就是說傳說中的隱世高人？”李淳摸著腦袋，嘟嘟囔囔。
聽他這話，廢老頭也不禁笑了。
初識之時，李淳一直懷疑他這個躲在後廚的老家夥是世外高人，還糾纏著要跟他學武，被他不耐煩地用掃帚和鍋鏟轟出去了好幾次這才作罷。
“小兔崽子，少羅嗦了！”
廢老頭一揚手，“我給你的秘傳道書，你背熟了麽？”
“早就背熟了！”李淳搖了搖頭，“什麽秘傳道書，還是啥都練不成……有什麽用……”
雖然廢老頭不承認自己是世外高人，但是在李淳的死纏爛打之下，還是拿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道書，據說是世間並無流傳，讓李淳背熟——一開始李淳還挺有興趣，不過背熟之後，發現依然無用。
“那我教你那招炎火秘術，你再給我練練？”
廢老頭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說些什麽，讓出了一個位置。
李淳歎了口氣，捏了個法訣，伸手對著灶台一指，隻聽轟然一聲，原本微弱的火苗陡然蹦了起來，形成了一個洶湧的火團。
“老頭你要加把火你就說，別搞得那麽緊張……”
什麽狗屁炎火秘術，名字倒是挺威風，但也就是這個水平了，比清靈館閣教的火靈術稍微強那麽一點——不過也就是那麽一點。
火靈術可以伸指一彈，弄出一朵小火苗；廢老頭的炎火秘術，也不過就是把這一朵小火苗變成一個小火團，變戲法還行，打架是真沒用。
廢老頭卻是仔仔細細地瞧著灶中的火焰，良久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按你的資質，學道比學劍好得多，何必要附庸風雅，非去學什麽劍？”
“你懂什麽？我可是注定要成為劍聖的男人！”
李淳豎起了大拇指，驕傲地指向自己，“禦劍乘風，天下無敵，那才是我的心願，皓首窮經弄得自己一股黴味兒連個女朋友都找不著，那有什麽意思？”
廢老頭笑著搖了搖頭，“每次問你，你總是這句話，全沒個正經。如今我都要走了，你還是不願學道，那便算了。”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好幾次提到自己要走了，李淳終於感覺到有點不對味兒。
這可不像是在開玩笑了。
“老頭，你真要走？那……那到底是為什麽？”
雖然這老頭百無一用，充其量就是能跟自己熱熱鬧鬧地一起吃肉，但想著他要離開，倒也有點舍不得。
“來者來，去者去，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大道就是如此，又管他是為了什麽呢？”
廢老頭自嘲似的苦笑，忽然變身說話雲遮霧罩的哲人。
“相識一場，就給你這一件東西，當有急難之時，也許可以用到……”
他伸手一拍，拋出一道金色的弧線。李淳伸手一抄，敏捷地接住，卻是一顆金色的珠子，在手心滴溜溜轉個不停。
“我靠，老頭你還藏了這一塊金子當私房錢！廚房果然是很肥的差使啊！”
李淳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哐！
他腦袋上又挨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