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四張機詩

一酒醉

“小胡子,其實我早就覺出娘有事情瞞著咱們。愛夾答列可是沒有想到竟是這樣。你會不會怪咱娘?”

江遠諾隔著這間屋子的窗子看著對麵的窗子,那窗子緊緊閉著。“大胡子,我是不是太優柔寡斷?到了這個關頭,卻又下不去手了。方才明明一伸手就能殺了他。就能圓了這麽多年的夢想。”

穆青果微微一笑“小胡子,假如一切的都沒有發生,咱們一家四口人生活在一起。爹娘在那間屋子中,你和我住在這間屋子裏。日子雖清貧,卻也幸福團圓。那該有多好?”

江遠諾苦苦一笑“那樣的日子會有嗎?團圓?哼哼!團圓,這個詞太奢侈了。記起小時候,每到中秋月圓之時,陪著我的隻有那個月亮。那月亮在我眼裏是母親的笑臉。父親的威嚴。是圓圓的月餅。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我又哪裏敢去希求團圓?榛”

“現在你不就擁有了這份團圓嗎?雖然遲了些,終究是有了啊!”

江遠諾的臉上現出憧憬“是啊!在外人眼裏看來我或許是擁有了團圓。可是誰知道這團圓無非是碎了的鏡子。拚湊的再怎麽整齊,也還是有裂痕。一鬆手,還是一團碎片。”

穆青果拉住江遠諾的手“小胡子,別站在這裏了。王爺和娘都休息了吧!方才趙大叔送來一壺小酒。據說有十年的窖藏了。你來嚐嚐看!”穆青果也覺得還是叫朱敬鎔為王爺比較好頤。

江遠諾坐下來又喝了一杯酒,轉眼那一壺酒就見了底。“這酒果然不錯。是啊!他們是休息了。我也突然覺得好倦。”他說完就勢倒在了榻上沉沉睡去。

穆青果知道江遠諾此時的心境,定是身心俱疲的。道義和親情一定折磨得他精疲力竭。她輕輕地為江遠諾蓋上了被子。便坐在桌子邊看著熟睡的江遠諾。

明月在天,月之將圓,又一年的中秋節要來了。

穆青果幽幽歎了口氣,吹熄了蠟燭:最美不過月未圓、花未開。是啊!團聚過後就是分離。什麽事情都是物極必反的,總也逃不過盛極必衰的運命,她牢牢的盯著對麵房子的屋門。那屋門還是寂靜如常。1裏麵的燭影搖曳。

又過了半個時辰,江遠諾的鼾聲漸漸響了起來。看來江遠諾是累壞了。穆青果的臉上漾起來溫柔的笑意。這種眼神隻有深愛著對方才會有。她在蔡柔爾的臉上也看見過這樣的表情。

果然,那扇門輕輕開啟了一條縫,穆青果忙躲在了暗處。過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那門縫漸漸開大了。蔡柔爾閃身出來,她的背上背著朱敬鎔,朱敬鎔似乎還在沉睡。或者更有可能的是被蔡柔爾點了穴道。

她站在天井之中,向著江遠諾這裏癡癡看了一會兒。然後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聲傳來。蔡柔爾再不遲疑,轉過身子施展開輕功躍出了院牆。

穆青果還是第一次看見蔡柔爾施展武功,那樣柔柔弱弱的一個人,本來就該養尊處優的過著頤指氣使的生活。卻怎麽也難以把她和武林人物摻雜在一起。蔡柔爾的輕功可以說是堪稱一流,背上背了那麽一個人,竟然能夠猶如一片落葉般的躍出院牆。穆青果自歎不如。

穆青果喃喃道“娘,你放心的去吧!我會一直陪在小胡子的身邊。再不讓他受苦了。或許……”

二張機

清晨,清新的空氣在窗子中彌漫開來。無論人世多少滄桑,小鳥還是會歌唱。花兒還是會開放。

江遠諾張開眼睛,頭還有些昏昏沉沉。他想起義父每次的酒醉之後雖然可以暫時的忘記了煩憂。可是酒醒之後卻還是要麵對現實。不禁也想起自己的煩憂來。一切都太突然,世事變幻的太快太快。就好比一場夢一般。

他坐了起來,腦袋上好像墜了個鉛塊一般。抬眼就看到了趴在桌邊沉睡的穆青果。心中柔柔一痛。忙起來給她蓋上了衣服。

可是這個輕柔的動作卻把穆青果弄醒了。或者說穆青果並不曾真的沉睡。

“小胡子,你醒了!昨晚你喝的爛醉如泥呢!”

江遠諾張了個哈欠“大胡子,你怎麽在這裏睡?怎麽不到**去!”

穆青果的臉一紅“我和你雖然成了夫妻,總還是沒有夫妻之實。你不來花轎抬我。我終究不是你的妻子。”

江遠諾哈哈一笑“好,等過兩日讓娘作證,就在這鹹豬鎮咱們成親如何?”

穆青果抿唇不語。江遠諾突地看見蔡柔爾和朱敬鎔睡覺的屋子屋門大敞四開著。“大胡子,娘看來也醒了。”說著便走出了房門。

穆青果心中自然知道蔡柔爾已經不在屋中,卻故作不知,便跟了出去。

隻見江遠諾手中拿著一封信,呆呆的發愣。

穆青果忙拿過信來,隻見上麵小小的楷書依如蔡柔爾的人一樣娟秀:一張機,錯把鴛鴦做烏雞。一蒸一煮難同席。二張機,紙鷂斷線隨風去。手中亂絲纏別離。三張機,落日殘月爭朝夕,誰料烏雲盡遮去。四張機,雛鷹待哺腹中饑,弱鷹最終遭拋棄。

紙上就寫了這麽一首《四張機》。穆青果微微一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娘這一生可謂在這四張機中都寫盡了。這一張機,是說的娘與朱敬鎔起初被生生分離,不能見麵。二張機說的是失去了孩子,終究是被離別所纏,空有亂絲。這三張機說的是朱敬鎔爭來爭去有什麽用?落日和殘月都不是長久的,再怎麽光明,也被烏雲輕輕就遮住了。這地四張機卻是寫給你的。”

江遠諾點了點頭“是啊!鷹之所以那麽強壯,成為空中之王。就是它從不偏袒維護弱小的雛鷹。隻把食物丟在窩中。任小鷹自己去搶食,最後活下來的就是那隻最強壯的鷹。娘是告訴我,所有的磨練都是把我訓練成雄鷹了。現在我是該翱翔天空的時候了!”

穆青果點了點頭“是啊!難為娘一片苦心了。”

江遠諾茫然地看著窗外“可是娘能去哪裏呢?她的身子還沒有好呢!”穆青果微微一笑“不管娘在哪裏,此刻她也是快樂的。能夠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不管在哪裏都是好的!我想娘是想靜靜守著朱敬鎔過完後半生吧!她終於不用再擔心朱敬鎔的夢了。朱敬鎔雖然瘋了,可是這對於娘和他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江遠諾長長的歎了口氣“可是我才找到娘,娘卻又離開了我!”

穆青果撲哧一笑“傻子,你都這樣大了,怎麽還要每天有娘陪著呢?羞也不羞?”

江遠諾看了看收拾整齊的床褥“我還沒有盡過孝道。算不算是個不肖子?”

穆青果搖了搖頭“誰說你不孝順了?你是天底下最孝順的兒子了。”

“你又來挪揄我!”

“怎麽是挪揄你呢?你沒有殺了朱敬鎔,沒有讓娘傷心。這難道不是你對於娘來說最好的孝道嗎?”

江遠諾突地心如明鏡“是啊!有好多的時候,真正地讓人幸福和快樂的並不是得到,卻是舍得。”

“嗯!小胡子,你可以入道了!”

江遠諾一把摟住穆青果的纖腰“我才不要入道呢!我可舍不得這麽好的老婆!我也要一輩子都守著你。”

穆青果撲哧一笑“好不知羞!這樣光天化日說出這樣的話來。羞也不羞?”

三餓殍

江遠諾和穆青果向鹹豬鎮的鄉親們辭了行。那群鄉親們一直遠遠的送出了十裏地這才肯不再送了,又是千恩萬謝一番。

江遠諾和穆青果一人騎著一匹馬。馬的背囊裏滿滿裝了鹹豬肉,茶葉蛋,鬆餅,水果。別說是兩個人,就是十個人都能夠吃上五六天了。

路經一地,洪澇剛退,大片的農田被毀,逃難的人絡繹不絕。江遠諾和穆青果索性把身上所有的錢物吃用一齊送給了失去家園的百姓。隻留了一匹馬,兩人共乘一騎相視一笑。

“大胡子,現在咱們身無分文,你怕不怕跟著我挨餓?”

“小胡子,現在咱們身無分文,我不怕跟著你挨餓。小胡子,現在咱們兩個都是舉目無親,你會不會拋棄我?”

“大胡子,現在咱們兩個都是舉目無親,我不會拋棄你。大胡子,未來或許還是一片渺茫,你願意和我一起受苦嗎?”

“小胡子,未來或許還是一片渺茫,我願意和你一起受苦,因為那不苦,那也不孤獨,你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說到這裏,兩人都笑了起來。江遠諾看著身側走過的難民“看來丐幫的隊伍又要壯大了!”

“是啊!丐幫的壯大,其實並不取決於民,而是朝廷!”遠遠看去,難民猶如一條長龍,拖兒帶女,拉家帶口好不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