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終其一生

一父親

蔡柔爾伸袖子拭去了眼淚,從袖中拿出一把小小的牛角梳,輕輕地給朱敬鎔梳理頭發,口中喃喃道“奴婢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江遠諾一時倒不知所措了,若要硬是殺死朱敬鎔。1蔡柔爾必定以死相護。這可怎麽是好啊?:娘因何要說他是我的父親呢?難道……

此時江遠諾的心中雖不願相信,可是這樣的事卻不是拿來隨便說的。

隻聽蔡柔爾邊給朱敬鎔梳頭,一邊柔聲道“那時有好多個江湖中的少俠追求我,也有好多人去紫微宮提親。可是我卻是對那些垂憐我美色的人避而遠之榛。

最後實在躲不過,我就索性偷偷離開了紫微宮。開始了一個人獨自闖**江湖。”

江遠諾靜靜的聽著,想象著母親那時的離開,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是怎麽樣的不願接受命運的安排。心中不禁一陣難過。

朱敬鎔閉著眼睛,任憑蔡柔爾替他梳理頭發。或許是這幾天精神太過緊張,這時蔡柔爾為他梳頭的動作那樣的溫柔。或許是讓他感受到了踏實,朱敬鎔竟然坐著睡著了。嘴角微微上揚著,似乎在夢中終於做了那個皇帝一般姨!

蔡柔爾的手輕柔,似乎在撫摸著熟睡的嬰兒,唯恐把他的夢吵醒一般。

“其實誰與誰的相遇都是老天事先安排好的。沒有早一刻也沒有晚一刻!”

“娘,你也是大病初愈,不要講太多的話了。”江遠諾知道蔡柔爾將要說出的必定是關鍵。

蔡柔爾淡淡一笑“我的病早就好了。鎔哥這個樣子,我又怎麽去顧及自己的身子。就好比那時,我也是病了。鎔哥就衣不解帶的照顧我。”說這些的時候蔡柔爾滿臉都是溫柔。似乎又回到了那年那月。

“我與鎔哥相逢在這個鹹豬鎮。那是怎樣的一種相遇啊!現在想起來還是讓我臉紅心跳。我隻覺得鎔哥的眼睛就好似粘在了我的身上一般。可是那眼神中絕不是猥瑣,也不是想要占有。而是一種深刻的吸引。我又何嚐不是呢?”蔡柔爾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豔若朝霞。

她的手更加緩了,唯恐吵醒朱敬鎔的美夢。1他的鼾聲平靜安詳。蔡柔爾的唇角漾著溫柔。似乎在聽著世間最美的樂曲一般。

“那時他扮作富家公子,身周總是奴仆成群。我知道像我這般江湖女子是入不得他的家世的。因此我隻有選擇逃避他。誰知他竟然是苦苦守在我的屋外三天三夜,他在外麵風吹日曬,我在屋中也是不眠不休。一場瓢潑大雨終於令我再也忍不下心了。把渾身濕透的他迎進了屋子中。

那是我這一生過得最快樂的日子,我們就如同尋常的夫妻一樣,我替他做飯,他替我擔水。”

江遠諾心中好似看見了那一幕一幕。想象著母親年輕時的癡情,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蔡柔爾幽幽地道“可是快樂的日子畢竟是短暫的。一日他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知道他一定是回了京城了。京城據這裏千裏萬裏,這一生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卻不死心,就一直住在那裏,盼著他終有一日能夠回來。”

江遠諾道“娘,那後來呢?你是怎麽認識我爹爹的呢?”這時在江遠諾的心中江坤才是他的父親。

蔡柔爾的臉一紅“後來過了一個多月,我卻發現肚子中懷了你。我一個未婚的大姑娘卻有了身孕。本來我也不懼怕別人說什麽,可是卻不能讓我的孩子生下來就讓人歧視,不能讓人說我的孩子是野孩子。因此一定要給我的孩子找個父親。”

江遠諾苦苦一笑“因此你就找到了我的爹爹江坤?”這時對於蔡柔爾的話他已經深信不疑。

蔡柔爾點了點頭“不錯,江坤和我年紀相仿,又是武林中人。由他來做孩子的父親最好不過了。因此我和江坤就遠遠離開了鹹豬鎮,找了一個偏僻的小城過活。過了十月,你就降生了。江坤始終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對你極盡寵愛。念及此,我就總是覺得對不起江坤啊!”

江遠諾冷冷的道“娘,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朱敬鎔果真是我的父親?”

蔡柔兒歎了口氣“是的,千真萬確。你看你的鼻子和眉毛,和鎔哥就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江遠諾看著朱敬鎔睡熟的臉,就好像一個嬰兒般。那眉毛猶如遠山,那鼻子的側影挺直。果然是那麽酷似。隻是從前江遠諾不曾注意過。這時看見了,也不能夠否認了。

二放手

“娘,既然我是他的孩子,你又因何不肯告訴他呢?為什麽不告訴他,他有一個孩子呢?”

蔡柔爾苦苦一笑“其實鎔哥一直都遺憾和我不能有個孩子。但我好多次都險些脫口而出,不過還是忍住了。”

“娘,這個諾兒就不能理解了。難道娘怕他會怪罪你嗎?怪你丟掉了孩子?”

蔡柔爾搖了搖頭“我怕,可是卻不是怕這個。我怕的是讓我的孩子重蹈覆轍。他的那個皇帝夢不可能實現,他若是知道有個兒子在,定然把這個枷鎖套在我的孩子身上。那麽我的孩子就更加的不快樂。重蹈覆轍的命運就又一次降臨在我的孩子身上。直到後來找到了你,好幾次我的話都要破唇而出。想要告訴鎔哥你就是我們的兒子。但終究是忍住了。”

江遠諾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表,雖然這一切來的那樣突然,可是卻又不由得他不去相信。一切都在一瞬間變了樣子,一直以為的爹爹江坤突然變成了陌生人。而一直以為是仇人的朱敬鎔竟然是親生父親。這真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

蔡柔爾看著江遠諾“諾兒,我可憐的孩子。娘這一生都對你不起。從小弄丟了你。長大了卻又讓你的身世這樣離奇不堪。一切的一切都讓你來獨自承受。是娘的錯。你來恨娘就是了。”

江遠諾的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娘!”他跪在蔡柔爾的麵前。哽咽難言。

蔡柔爾也是跪了下來抱住江遠諾“孩子,你真正的姓氏是姓朱,應為朱遠諾才是。可是娘知道,這個姓氏是你的恥辱。你絕不會用它。反倒被我負了騙了的江坤,他才有資格做你的父親。

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多年前我珠胎暗結嫁給了他。害他慘死。多年後的今天,我還一個孩子給他。縱使你與他並無血緣之情,卻有父子之實。想來江坤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不求他能原諒我,隻因我的罪太深了。”

江遠諾替蔡柔爾擦去淚水“娘,你不要再說了。諾兒沒有怪過你。”

蔡柔爾淒然一笑“縱使你不怪為娘,可是娘卻不能不怪自己。本來我想讓你親手殺了鎔哥,替江坤報仇雪恨,可是事到臨頭終究忍不下心來,不忍心見鎔哥慘死在我麵前,也不忍心見你們骨肉相殘。這時鎔哥失心瘋了,再也不能作惡了。那個作惡多端的朱敬鎔已經不在了。諾兒,娘求你放過他是不是很過分?”

江遠諾看了看這時的朱敬鎔,就如同一隻困獸一般的無奈,卻也如嬰兒般的無辜。那個器宇軒昂飛揚跋扈的朱敬鎔早就不知所蹤了。現在若是殺死他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的容易。可是真的能夠下得去手嗎?何況自己的身子裏終究是淌著他的血液。原來自己的這股執著是像極了朱敬鎔的。原來母親早就暗示過自己像朱敬鎔,隻是那時自己卻沒有向別的地方去想罷了。

江遠諾把寶劍插回劍鞘“娘,咱們回去吧!”

蔡柔爾一愣,隨即喜道“諾兒,你是答應了不殺他了?”蔡柔爾始終不敢說朱敬鎔是江遠諾的父親,隻用“他”來代替。

江遠諾淡淡道“那個秦王朱敬鎔已經死了。在看到那封信時就已經死去了。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一具驅殼而已。殺與不殺都無所謂了,對他最大的懲罰他已經得到了。又何須我再動手?”

蔡柔爾拭去了淚水,拍了拍朱敬鎔“鎔哥,起來了!咱們回家去。回家洗洗再睡!”那語氣就好似對孩子一般。

朱敬鎔茫然地睜開眼來“嗯?好大的膽子,快給朕沐浴更衣!”

蔡柔爾輕聲道“皇上陛下,臣妾這就伺候你回去。”說著把朱敬鎔扶了起來。他的身上散發出陣陣臭氣,可是蔡柔爾竟似絲毫聞不到一般。

他們向著街中那間屋子走去。江遠諾看著他們的背影,朱敬鎔高大的身軀整個靠在蔡柔爾瘦弱的身軀之上。蔡柔爾低低的說著什麽。朱敬鎔總算是安靜了下來,挺直了腰板。

江遠諾的心如刀絞“愛,這個被施了魔咒的字,有的人終其一生都被困在其中,有的人身在其中卻不知珍惜。不是愛的太早就是太遲,總不會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