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回了她來的地方。◎
“他還有別的選擇嗎?”薄夫人想。
這又不是不想就能逃避的事, 孩子隻會越長越大,薄清霆能選擇的隻有剖腹產和順產。
“我哥真是太……”薄明睿沒說完,搖了搖頭, “不愧是他。”
母子倆沉浸在對未來的暢想中,心情複雜。
但也沒有沉浸太久, 很快各自分開。
薄夫人回家一趟, 準備食物,還有最近“薄清霆”留在醫院的換洗衣物。雖然這些東西都能讓助理準備,但她自己看著,總歸放心一些。留下來, 也不知道還能在那裏做什麽。
公司一直有人對薄清霆掌權頗為不滿, 在他大刀闊斧改革後,這種不滿加劇,直到現在一股腦爆發出來。
薄清霆還沒在醫院躺多久,已經能刷到#薄氏掌權人在連環車禍中重傷垂死#、#薄總正在搶救中#之類的推送。
他這次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垂死之類的肯定太誇張了。
幾乎在車禍推送占據熱搜的同一刻,公司的股價就開始波動, 董事會以此為由, 要投票推選一位臨時執行總裁出來。
薄明睿直接趕到公司, 與嚴洲一起參加新聞發布會, 戴著無線耳機,可以聽到醫院這邊, 薄清霆的指令。
他們都不知道,薄明睿是小說中的男主之一。在原著中, 薄清霆因車禍離世, 薄明睿作為一個才上大學、完全沒有經驗、幾乎沒有接觸過商業事物的人臨危受命, 撐起了薄氏。
現在的薄明睿打理著一個小公司,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成功開了幾次漫展,每次都好評如潮,精準把握了當代年輕人的喜好,已經成長了不少。
進化過的薄明睿+能力值滿格怒氣值滿格薄清霆,雷厲風行,一下子穩住股價,將公司不安分的股東鎮住,解決了亂局。
視頻會議結束,薄夫人送來換洗衣物,還有早餐。薄清霆沒有胃口,但想到崽崽,勉強吃了一些。
“你這樣不行的,吃太少了。”薄夫人也沒有胃口,但她飯量一直不大,眼看著薄清霆就吃了那點,有點擔憂,“你現在還懷著孕,要注意營養。”
薄清霆瞬間起了逆反心理,又強行忍下,接過薄夫人遞來的一碗燕窩,才吃兩口,就一陣反胃。
薄夫人臉色驟變,薄清霆就這麽不想看到她這個母親嗎?
薄清霆徑自去了衛生間,出來時臉色蒼白,一點也不想看見薄夫人送來的早餐。
他想起以往與林清詞住一起時,她如果醒得早,會去廚房做點簡單的早餐。煎蛋、白粥、牛奶,加上外麵老字號買的小籠包、茶葉蛋,就是一頓豐盛的早餐。
“你想吃什麽,我再讓人去買。”薄夫人壓下心中的怒氣。
“沒胃口,什麽都不想吃。”薄清霆搖頭。
“那你之前吃的什麽?”薄夫人問。
“是清詞下廚,或者她帶些小吃回來。”薄清霆坦然道,眼中溫柔許多。
薄夫人幾乎沒眼看,她從沒想過,一向嚴肅冷厲的兒子會變成孕婦,還露出這種…有些夢幻的表情,看起來在思念什麽,僅僅是想起來相關畫麵,就一臉幸福。
就像現在的網友說的戀愛腦。
隨即,她想到了當時看到“薄清霆”下班後帶回來的螺螄粉和臭豆腐。那時的“薄清霆”,應該是林清詞。
所以薄清霆吃不下這些,是想吃林清詞帶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作為演藝從業者,林清詞應該也要管理身材,自己都不一定會吃那些,薄清霆亂吃東西,也不怕影響林清詞的身形。
當然,從林清詞選擇生孩子這一點,就說明她有了取舍,大抵是將薄清霆看得很重要的。
“我讓人給你買來。”薄夫人麵無表情。
“現在沒有胃口,準備點水果吧。”薄清霆搖頭。他現在什麽也吃不下,水果比較清爽,或許可以吃一些。
“知道了。想吃什麽和我說。”薄夫人吩咐下去。她本想安排護工,給薄清霆的身體擦洗,換身衣服。即使現在身體裏的人是林清詞,也是需要照顧的,穿著西裝躺著不舒服。
“我來吧。”薄清霆不願意讓別人來照顧林清詞,他希望林清詞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不管林清詞會不會記得他,他都不想再重複一遍失去的過程了。
“你肚子不太方便。”薄夫人有些擔憂,她現在才發現林清詞瘦得驚人。即使懷孕,也沒有長多少肉,仍然是清瘦的,隻有肚子有了明顯的起伏,讓人心驚。
“沒關係。”薄清霆用溫水擰了毛巾,再一點點擦拭屬於他的那具身體。一些能看到的細小傷口已經消過毒,留下藥液的痕跡。
他擦過之後,重新再上一遍藥,動作細致而溫柔,怕弄痛了昏睡的林清詞。
即使昏睡著,林清詞也十分不安穩。眉頭仍然皺著,好像放不下什麽重要的東西。
薄清霆給她換完衣服,才發現她手中握著那塊玉佩。代表著她靈魂的那塊玉佩已經布滿碎紋,有些碎片紮進了手心,因為握得太緊,整塊玉佩還沒有徹底散開。
之前醫護人員也嚐試過讓她鬆手,但她握得太緊,醫護人員隻好讓她維持這樣的姿勢,等她自然放鬆了再清理手上的傷口。
“清詞,是我。”薄清霆握住她的手,試圖取出玉佩,然而林清詞攥得太緊,沉沉睡著,對外界的一切沒有反應。
薄清霆也不敢再做什麽,怕傷到了玉佩。
顧雲天曾說過,玉佩與他們的魂魄相連,每塊玉佩裏都有一縷魂魄,以此為媒介,可以讓交換身體變成可控狀態。現在玉佩損毀,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變故。
薄清霆給顧雲天打電話,那邊過了一會才接,聲音還帶著幾分睡意:“怎麽了?”
“我是薄清霆。”薄清霆開門見山,將這兩天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等我回國再說,先不要動那塊玉佩。”
“林清詞情況比較特殊,魂魄與常人不同。”
顧雲天正在國外,現在他這裏的時間是淩晨四點。
“沒事的時候和她多說說話。”
“別忘了照顧好她的身體。”
“如果你不能照顧好她,就離她遠一點。”
“她本不必活得這樣辛苦,也不會出這場意外。”顧雲天雖然知道遷怒不好,但這次著實有些生氣。即使是作為朋友,也會為林清詞的遭遇而不平。
薄清霆聲音微啞,心情沉重:“我很抱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我甚至希望受傷的人是我,她所受到的一切痛苦,都由我來承擔。”
“如果有這種方法,我願意付出代價。”
“等我回來再說,先不要動玉佩。”顧雲天和薄清霆一直有工作上的來往,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說薄清霆什麽。從林清詞準備去機場接薄清霆開始,她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好。”薄清霆為林清詞換好衣服,重新給一些擦傷的地方上藥。那些細小的傷口看得他心中發澀,有些是車窗玻璃碎了之後劃傷的,有些是撞傷,已經泛起青紫色。
林清詞掛斷電話前,還在安慰他,讓他不要擔心。他不敢去想那一瞬,她在想什麽,心中生出一種難言的窒悶感,沉沉的情緒壓來,令人喘不過氣。
那一刻,她難道就不怕嗎?她有時也不是真的冷靜,隻是強行壓下了負麵情緒。她年紀也不大,與她同齡的女孩子們大多在學校上課,即使有些憂慮,也不會像她這樣坎坷。
他本以為自己能讓林清詞過得更好,實際上隻給她帶來了諸多風險與麻煩。
薄清霆無比後悔,他不應該任性和林清詞交換身體,哪怕她要暫時離開。他可以追上去,纏著她,而不是自己獨自離開,把她一個人置身於危險之中。
他寧願出車禍的是自己,換他躺在病**,如果還能交換身體,他想換回去,等養好身體再交給林清詞,然後替她生孩子。
他已經不願意讓林清詞為他付出更多了。
薄清霆坐在病床前,眼眶一點點變紅。輕輕握著林清詞的手,交疊的掌心裏是那塊破碎的玉佩。
薄夫人重新準備了水果,甚至讓人買了臭豆腐、螺螄粉,還沒進病房,看到這一幕,不由停步。
她很少看到薄清霆哭,他不是個愛哭的孩子,從幼時開始,就很少掉眼淚,不高興也隻是冷著臉。
但此刻,她眼看著薄清霆紅了眼眶,將臉貼在病床旁垂落的手上,然後,淚珠一顆顆滾落,啪嗒摔碎。
前所未有的脆弱、迷惘,簡直不像他了。
即使交換了身體,仍然是薄清霆貫有的神態,其實她已經接受了現實。這的確是她兒子。
她不可置信,但那個紅著眼睛流淚的人,的確是她向來冷漠端方的長子。
這一幕,忽然有些刺眼。
她避開了。
心中生出一種酸澀難言的情緒。
比發現他們交換了身體後,更強烈的懊悔感傳來,原來他真的那樣喜歡林清詞。那樣的姿態,像守護著一生最為重要的至寶。
等薄清霆平靜下來,薄夫人才在外敲門。
“再吃點東西吧,你也要好好愛惜她的身體。”
她開門時,薄清霆仍然紅著眼睛,眼圈泛紅,一看就知道才哭過。這張臉屬於林清詞,她以前似乎沒認真看過,隻覺得長得不錯。
電影上映後,網友們倒是將這張臉誇出花來,薄夫人記不清那些形容詞,隻知道“清冷”、“破碎感”、“脆弱美人”一類。
此刻,薄夫人才驚覺那些描述該死的貼切,薄清霆站在那裏,卻好像整個人都要破碎了。
“我知道了。”薄清霆又吃了一些,安安靜靜守在病床邊,像一樽沉靜的雕像,所有情緒隻圍繞著病**的人。
“警方正在調查,我會施壓,讓他們快點把真凶找出來,再送上法庭,絕不會叫他們輕易脫身。”薄夫人知道,這是一場權勢之間的博弈,薄氏已經顯出輝煌的價值,值得旁人鋌而走險。
“謝謝你。”薄清霆知道,找到幕後真凶同樣重要,不在乎薄氏被分出去的旁支,或者股東罷了。
但他不想離開醫院,已經無法容忍林清詞再消失在他視線之內。如果用得失來衡量,這大約是一種不必要的情緒。
他擔心林清詞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傷,如果看不見林清詞,就忍不住心慌。這種情緒,會隨著與林清詞分開的時間而遞增,無法克製。
“注意別讓他們出國,可能會移民國外,到時候就不好抓了。”薄清霆提醒道。
“好。”薄夫人點頭,“但你永遠不用和我說謝謝。”
薄清霆沉默兩秒:“你的確為我付出良多。”
“我很抱歉。”
他僅為自己過分強硬的態度道歉,並不打算更改,也不會退讓。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薄夫人頓了頓,“我之前對她懷有偏見,我會和她道歉的,等她醒了。”
“你不要把所有事都當成自己的責任,我和明睿也能給你分擔一點。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其實最壞不過薄氏易主,但家裏還有很多固定資產,我養你們綽綽有餘。”
“哪怕沒有薄氏,你也能做出很好的成績。”
“當初你接手的時候就隻剩一個空殼,現在這樣出色,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
“現在這種情況,正好休息一段時間,等孩子出生,費心的事還多著呢。”
“我知道了。”薄清霆目送薄夫人離開。
她很少說這種溫情的話,大概是已經說開了的緣故,兩人相處反而生疏起來,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他們從來沒有像普通母子那樣相處,過去許多年,都是她在嚴格要求,而薄清霆按照她的要求學習,最終達到標準、超出標準,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這一份溫和遲來太久,以至於他心中無甚感覺。或許是因為林清詞的昏睡,使他的感官都遲鈍了許多。
他已經察覺不到時間流逝,隻知道按照正常時間吃飯。情緒低落,胃口不佳,吃進去的也少,吃多了還會吐。
在醫院做了體檢之後,醫生建議他打營養液,薄清霆掛起點滴,就靠在房間另一張病**翻策劃書。
薄夫人見他心情不佳,就算過來看他也相顧無言,索性直接去警局那邊輔助追查,公司交給薄明睿和嚴洲看著。
薄夫人出自名門世家,又是她這一輩唯一的女兒,雖然父母早逝,但叔伯、堂兄弟都在,且身居高位,不會任由自家人被欺負。
對於能不能抓到幕後真凶這一點,薄清霆從不懷疑,隻是早晚而已。
薄清霆唯一擔心的問題是,林清詞什麽時候醒。醒後會不會失憶,又能不能恢複。
夢中,他們一直沒有換回來,這很不正常。
如果那個夢代表了未來,是否是一種預兆?
或許他會和林清詞一直保持著當前這種狀態,無法解綁。薄清霆並不覺得這不好,反而會使他更有安全感,但林清詞大概不會喜歡一直用他的身體。
她什麽時候能醒呢?
薄清霆總有一種瀕臨失去的感覺。
特別是看著病**沉眠的身體的時候。
因為那是他的身體。
他總覺得林清詞不在這裏。
她也聽不到他說話。
第三天下午,顧雲天從機場出來,就立刻趕到了醫院。他原本在國外參加公益活動,將必須要走的流程走完,就匆匆回了國。
醫生說過,昏迷中的“薄清霆”會在1-3天之內蘇醒,如今已經到了第三天,卻遲遲沒有醒。薄清霆已經等得焦慮不安,幾乎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去,就算吃進去也會吐出來,全靠營養液維持身體機能。
“各項檢查顯示身體一切正常,淤血也有吸收的趨勢,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醒。”
“人的大腦本來就是最精密的地方,昏睡時間稍長,這種現象也有可能出現。”
“可以在病人身邊說說話,或許昏睡期間,病人可以感知外界,也能盡早讓他醒過來。”
對於“薄清霆”這種狀況,醫生也沒有立竿見影的有效手段,隻能繼續讓他在醫院輸液治療。能自愈的情況下,最好不要做開顱手術,否則可能影響後續生活。
等醫生離開,顧雲天神色一肅。
“清詞她怎麽樣了?”薄清霆問。
“魂魄離體,不是很好。”顧雲天眼中多了些憂色,林清詞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車禍之後,魂魄離體,已經回到了她來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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