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驍等人並沒有跟上去，默默的走在江家眾人身後。
隻是他一雙眼睛不時地望向衛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皇宮很大，從宮門走到宴客的大廳要走半個多時辰，一般人還真吃不消。
上朝的大殿比起今日宴客大廳還要靠裏一些，江寶翎都有些佩服那些每天都要上朝的大臣們，一年三百多天除了年節放個幾天假以外，其他時間不管有事沒事，每天卯時不到就要起床，忙活著進宮上朝，常常連早膳都來不及用，或者帶些幹糧在馬車上吃。
長此以往，胃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聽說西涼國上朝的時間還要早，寅時不到就得起來準備，卯時半必須得到朝堂點卯。
好在江家一門武將，沒有特殊情況，是不需要上朝的。
江老爺子資格老威望高，年紀也足夠長，一進宮門，便有宮人抬著肩輿上前，請他坐肩輿去設宴的地方。
江老爺子一開始還不樂意，說他身強體壯，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牛，這點路算不了什麽，怎麽都不肯坐上去。
江寶翎很明白老爺子的心情，大約是年齡越長越不想讓小輩把他老人對待。
她好說歹說，最終還是風輕塵一句“您老身體才恢複好，盡量別累著”，這才上了肩輿。
“給肅王殿下也安排一架。”
江老爺子不知道衛陵是裝柔弱，看著他一副風一吹就能倒的樣子，心裏有些嫌棄。
這樣的體格，將來怎配娶他的寶貝孫女？
不過嫌棄歸嫌棄，不忘給他也叫了一架肩輿。
衛陵也不推辭，在不遠處的衛驍等人的注視下，大大方方地坐在肩輿上。
他翹著二郎腿，雙手搭在肩輿的扶手上，姿態閑適慵懶，像是畫本子裏狐老爺狐假虎威上山巡查似的，又像是下山娶妻的山大王。
一行人往深宮走去，路上碰到了慢悠悠走在前麵的許國公府和慶國公府的人，隊伍瞬間壯大起來。
說說笑笑間，半個多時辰的路似乎也沒那麽難走。
到了宴客大殿外的園子，江寶翎拉著雲氏落後了大夥兒半步，等到人都走遠了，小聲叮囑道：“娘親，不管一會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亂不要慌，盡量拉著二嬸阿寧和外祖母表舅婆她們往大長公主身邊靠。”
表舅婆指的是許國公府的老夫人，作為東楚國的世家大族，皇上的壽誕，自然是要來參加的。
雲氏心裏一慌，但想到前世女兒和江家的仇，她很快就鎮定下來，神色認真的點點頭道：“我記住了。”
江寶翎安撫性地拍拍雲氏的手，“娘親別怕，我們都安排好了。”
“嗯。”
她讓鄱陽侯故意將那些消息透露給顧昉，顧昉早在那時就私下裏做了安排，決定在宴會上揭露雲夢真人的身份，將顧暘的險惡用心披露出來。
別看皇宮裏麵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其實早已盤弓錯馬、蓄勢待發。
宮亂這樣的事，放在任何朝代都是血雨腥風血流漂杵。
對於一個後宅婦人來說，又怎會不怕呢？
江寶翎想著自己若是不提前知會一聲，到時候她娘二嬸外祖母舅母表舅婆隻怕是亂得像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亂撞，反倒會給他們安排的護衛增加額外負擔。
“好了，咱們進去吧。”
花園到大廳要經過一條以花架搭建的青石花徑，江寶翎挽著雲氏的手臂，正要踏上花徑，餘光瞥見花園一端一抹黑色的人影站在那邊，一動也不動。
她不由得看過去，便看到一個侍衛打扮的人抱臂站在那裏，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五官普通，皮膚黝黑，一雙小眼睛格外聚光。
江寶翎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但那人見她看過去，竟對她咧嘴笑了。
江寶翎渾身忍不住戰栗了下。
不知怎的，被他一看一笑，讓她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如附骨之蛆，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怎麽會這樣？
江寶翎閉了閉眼睛，想要甩掉那種感覺，哪知再睜開眼，那邊已經沒有人了。
是她看錯了嗎？
不，那樣真實的一個人，怎麽會有錯？
雲氏細心地察覺到江寶翎的異樣，問道：“阿寶，怎麽了？”
“沒事。”
江寶翎回著，又四下看了看，沒再看到那人，便和雲氏朝大廳走去。
跟來的侍衛和丫頭婆子們去了旁邊的偏殿，江寶翎到來的時候，看到風三娘跟著鈴蘭和胡媽媽玉樹她們剛剛進去。
風三娘會毒，武功也不錯，江寶翎一點不擔心她。
和雲氏兀自進了大廳。
她們一進門，江安寧便朝她們揮著手，“伯娘、長姐，這裏。”
說是大廳，那是真的大，從門口到上首能有三十丈長，橫向就更長了。
同時容納兩三千人也不在話下。
不過有資格來參宴的，都是些王侯將相、皇親國戚和世家大族，那些底蘊薄弱的後起家族，至少家中也有一個在三品以上的大員。
宴客的桌子乃是兩人同坐的長案，從一條寬大的過道一溜的案桌分兩邊往後排開，看起來格外的壯觀。
江寶翎視線一掃，初初估算了下，約莫有五百來桌。
在東楚國，右為尊，左次之。
像右相的權力就比左相大一些，不過自從文承疇下台後，左相的位置還沒人補缺。
每個家族都劃分好了位置，鎮國公府在東楚國的地位超前，宴席的排位自然也就靠前些。
又因為除了皇室，少有家族能出鎮國公府其右，鎮國公府自然在右邊。
從龍椅右手邊數下來，分別是大長公主府、太子府、眾位皇子公主、承恩公府、鎮國公府、右相府、許國公府、慶國公府，後麵還依次安排了些官員。
承恩公府沒什麽建樹，但那是皇後的娘家、太子的外家，自然要緊著些，這是給皇後和太子的體麵。
左邊和顧氏皇族對應的是使臣，風輕塵則和使臣安排在了一起。接著是鎮遠將軍府、威遠將軍府、眾侯府、眾伯府，以及部分官員。
反正資曆不老的，往縱後方和橫後方安排就對了。
第一排坐的，是家族的長者和當家人以及當家主母。
江老爺子單獨一桌，雲氏和江靖安坐一起，李氏和江靖國坐一起。
從鎮國公府這邊來安排，江靖國是不夠格坐第一排的。但他自己爭氣，在戰場上豁得出命去拚，掙了不朽軍功，高低混了個二品驍騎將軍。
隻是他應該坐在對麵鎮遠將軍府前麵，安排座位的官員大約不想他與鎮國公府的人分開，便安排在了一起。
然後江寶翎等一眾小輩就坐在他們身後。
至於妃子們，自然和皇帝顧凱璆一起坐在上方。
當然，位次也是有講究的。
使臣的排序，則由東南西北來安排，東楚國是東道主排除在外，其他三國就按南臨國、西涼國和北蒙國排序。
但江寶翎發現，在大長公主前麵，還空了一張桌子。
在東楚國，自然沒有比她身份更高的人能坐她前麵了。
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江寶翎嘴角嘲諷地勾起。
憑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