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麽會這樣?”

顧暮晚縮在如貴妃的懷裏,害怕極了,哭著喊道:“母妃,皇兄,我們不會要死在這裏吧?”

江寶翎回頭看了一眼,便漠然地轉過頭來,目光落在顧暘臉上,猶如臘月裏屋簷下長長的尖銳的冰淩。

顧暘的視線一直注視著前方幾人,看著江寶翎一臉平靜,再對比自己的妹妹聒噪的哭聲,他的心裏一陣煩躁。

貌似江寶翎比她還小幾個月吧?

江寶翎也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身份比她也低不了多少,怎麽人家就能處變不驚,而她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看不清狀況?

“閉嘴!”顧暘頭也不回的一聲厲喝。

嚇得顧暮晚立即閉上嘴。

突然被嚇到,換氣不及時,導致她不住地打嗝。

顧暘不在京中的時候,如貴妃將全部的愛都加諸到了女兒顧暮晚身上。

雖然她也愛顧暘,但也舍不得女兒受委屈,她想嗬斥顧暘,但看到他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張了張嘴終沒說話,無聲地給女兒撫著胸口。

聽著顧暮晚一會一個嗝一會一個嗝,顧暘心中的煩躁不減半分,“江老爺子,鎮國公,我曾經是想算計江大小姐娶她以得到江家的支持,但我自認拿捏住了分寸,不曾做過得罪鎮國公府的事,你們非要和我過不去嗎?”

江老爺子自然不可能說他們要解決的是前世的恩怨,於是便佯作大義凜然地道:“鎮國二字,乃是顧氏太祖所賜,所謂鎮國,便是鎮一方土地,守一邦安寧。三皇子親奸佞亂朝綱,弑父殺母殘害長姐,罪無可恕!如今皇上的屍骨就停在三皇子腳下,新帝未定,我江家既然頂著鎮國二字,肅清奸佞,撥亂反正,天經地義!”

“好個天經地義!那她和他呢?”

顧暘怒指著江寶翎和衛陵,“江家是沒人了嗎?竟然讓一個外人和一個女兒家留在這裏。還真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何為亂?何為正?

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哪有什麽正邪可言?

有的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隻要他贏了,史書自然任由他評寫!

江老爺子神情淡漠,“武將世家,不分男女!阿寶作為鎮國公府的一員,自是有懲奸除惡的責任。肅王乃先皇欽賜給阿寶的未婚夫,站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對。”

“祖父,和一個畜生說這麽多做什麽?”江寶翎望著顧暘那張臉,滿眼都是冰冷跟厭惡,“幹就完了。”

“幹就幹,當我師徒二人怕了你們不成?”

顧暘到現在都不明白江寶翎何以會如此厭惡自己,不過等他和師傅殺了江老爺子衛陵等人,將她抓起來逼問一番,或是用蠱毒控製她說出來。

總會知道的,遲早而已。

他們的人數雖然不占優勢,但在大家都沒有武器的情況下,他們可以施展蠱術,未必不能殺了江老爺子他們。

“風修儀的命是我的!”

風三娘大喊一聲就往風修儀撲去,哪知剛飛身到半途,頭頂傳來“哐當”兩聲巨響,緊接著屋頂的瓦片撲簌簌地往下掉落,迫得她和身後眾人後退了好幾步。

抬頭看,屋頂被砸了兩個大洞。

其中靠近禦階的大洞吊下來兩根長長的繩索,兩個蒙麵黑衣人匍匐在上麵喊道:“殿下,先走!”

而靠近他們的大洞上麵站著一道身影,看清那人時,江寶翎眼睛眯了眯。

是他!

那個她來時在園子裏看見的讓她有被毒蛇盯上的感覺的小眼睛侍衛。

沒想到他是顧暘的人!

風修儀一把攬過如貴妃,顧暘則抓住顧暮晚的肩膀,立即攀上了繩索。

江老爺子衛陵等人飛身想要上前,那小眼睛的侍衛立即朝他們射出大把大把的銀針替顧暘他們打掩護,完全近身不得。

江寶翎覺得這人射銀針的手法極為熟悉。

在哪裏見過呢?

忽然,她望著那人,眼睛一亮。

這熟悉的手法和記憶中那幾乎一致的身形,一個名字在腦中呼出——

江遠!

這人一定是江遠易容的!

他那日竟是被顧暘救走了!

但不知為何,江寶翎倏然想到了之前江秋蘊和顧暘幽會的時候,她曾讓羽一跟蹤江秋蘊,羽一回來告訴她,說是聽到顧暘說起他師傅會給人換臉的事。

就在江寶翎愣神的當口,忽然感到眉心傳來一絲刺痛,片刻的恍惚之後,她便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往後倒去,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阿寶!”

江家眾人回頭見江寶翎倒在地上,眉心插著一枚銀針,紛紛朝她撲去。

衛陵避開銀針,向前方的繩索甩出半錠銀子後便聽到這聲巨響,也回過頭去,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

他趕在江家眾人之前躍到江寶翎跟前,將她抱到銀針到不了的範圍。

“風輕塵,快救人!”

他的聲音顫抖著,且帶著哭腔,仿佛一生至寶將要失去的模樣。

顧暘抽空看了眼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死了的江寶翎,眼中劃過一抹惋惜。

……

風修儀的功力比顧暘深厚,帶著如貴妃動作也極快,眼看就要到屋頂,忽然感到身體下墜,原來是繩索給衛陵剛剛擲出的半錠銀子給割斷了。

兩個人下墜的速度比一個人要快得多,風修儀顧不得如貴妃,拋下她一個淩空飛躍,抓住了斷掉的繩索末端,快速上了屋頂。

這座宴客大殿從地麵到屋頂足有六七丈高,如貴妃從上麵掉下來的時候,好巧不巧地砸在了舒婄安的屍骨上麵,身體被她的肋骨刺穿,口中汩汩地往外吐血。

舒婄安的屍骨之前被無數的蛇毒浸染,劇毒無比,原本如貴妃還有口氣在,但如今被蛇毒侵襲,殿中等人即便要救她,短時間也不可能拿出解毒的丹藥來,自然是活不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母妃!”

顧暘和顧暮晚看到如貴妃摔下去,停在了半空中,前者眼中劃過一抹痛心,心裏少不得對風修儀生出一絲怨懟,後者則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風三娘看著風修儀逃掉,滿心的不甘,見顧暘停止攀爬,手中的白綾拐了個彎便朝顧暘甩了過去。

顧暘餘光瞧見,心下一驚,連忙一個旋身躲過,耳邊卻傳來顧暮晚帶著哭腔的驚慌失措的聲音,“哥哥,我的腳被纏住了!”

風三娘死死地拽著白綾往下拉,想把顧暘拉下來。

暫時殺不了風修儀,便殺了他的徒弟,算是討點利息。

感受到來自下方的重力,顧暘知道這個妹妹,他護不住了,於是便放了手。

顧暮晚往下墜的時候,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上方的顧暘,似乎不相信他就這樣輕易地放了自己。

早知道,她就該跟著大家一起走了。

她是公主,誰敢拿她怎樣?

可惜,一切都晚了……

顧暘沒再停留,上麵風修儀等人又往上狂拽繩子,眨眼間便被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