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寶翎緩緩地坐起身來,衛陵忙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

坐定後,江寶翎一雙明眸直直地望進衛陵的鳳眼裏,“衛陵,你當真是……”

衛陵握住她的手,神色認真地點點頭,“前世我回到南臨國後,沒多久便中了毒,是我嫡親的兄長在我母後四十壽辰的時候,引誘我喝下的。就算我從沒有害人奪嫡的心思,我的親哥哥依舊容不下我……”

說起這個,他的眼中劃過一抹傷痛。

即便是無數次回想起這事,他的心中還是很難過。

“是母後憑借對風輕塵父親的救命恩情,求到了毒醫穀,將我救了回來。沒多久他父親死了,他便接手。雖然命救了回來,但每個月我都會毒發一次,那是一種猶如洗筋伐髓般的疼。

而你,就是我陰暗晦澀的歲月裏的一道光,若是沒有你,我根本就挺不過去。

我曾無數次想要回楚京找你,但我深深知道那個時候的我太渺小,就算有著皇子的身份又怎樣?皇家表麵光鮮,實則暗裏鮮血淋漓,大多數人都心思深沉,心懷算計,稍稍不注意就會遭到暗算,我擔心我護不住你。

之後的幾年,我要解毒,要提升實力,想要再見到你時,展現在你麵前的是一個不同於那個時時被人欺淩的小胖子的模樣。於是,我便進了南臨國皇家暗衛隊裏,一呆便是八年多。但是……”

稍頓,他繼續道:“但是等我覺得自己有實力護住你、滿心歡喜地來見你的時候,你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看著你脈脈含情的眼和光彩明豔的臉,我無法做到去破壞你們。”

江寶翎忍不住緊了緊衛陵握住她的手。

是她前世被保護得太好,以為人心都是善的。

哪知有時候就算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因為在你身上有所圖而接近你,算計你。

何況,顧暘太會偽裝,總是以表麵的陽光來掩藏內心的黑暗,讓他一度以為他是一個真誠的人。

好在……

老天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可以重新來過。

而這個時候,她似乎有些明白老爺子為何那麽喜歡悔棋了。

衛陵伸出另一隻手,極其自然地摸了摸她的發頂道:“那些年雖然我不在楚京,但我有在楚京置辦產業,讓梁叔幫我打理著,他做生意很有一套。”

梁叔就是江寶翎茶樓的那位。

“後來我將鋪子轉給你的時候才從梁叔那裏得知,他早在半年前就有傳消息給我,你和……顧暘的事。但因為我那幾年一直呆在暗衛隊裏沒有出來,一出來便直接奔赴楚京,並未看到消息。”

說著,衛陵的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懊惱和悔恨,連眉頭都揪在了一起,“這曾是我後悔了一輩子的事。若然我當初每隔一段時間就回一次府邸,就不會有你和江家後麵那些事了。”

江寶翎輕輕地撫上他的眉頭,“這些天我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我想,後麵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這樣親昵的舉動,讓衛陵內心有些心猿意馬。

在聽了她的話後,他按捺著內心的情緒,抓下她在自己眉間遊移的手緊緊握在手裏,微微有些訝異地問,“所以,你已經知道巡兒並沒有被風修儀……”

江寶翎點點頭,她此時總算明白過來之前在大殿上他傳音她“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意思。

這個男人,細致入微,哪怕她隻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便明白她在想什麽。

如果不是愛一個人愛到骨髓裏,是不可能做到這個份上的吧?

虧她之前還懷疑他對顧朝歌別有用心……

真是該打。

“所以你還知道了我將你的兒子帶回了南臨國?”

“是呢。”

“還知道了我親手將顧暘射殺在王座上為你報了仇?”

“嗯。”

“更知道了我一統四國,被奉為千古一帝的佳話?”

“嗬。”

江寶翎看著他略微得意的樣子失笑出聲,“知道,都知道。我還知道你給我兒子改名江慕,也知道你在我的墳旁建了座小屋,以餘生伴我,終生未娶。”

她有意逗他,“所以,慕是愛慕的意思吧?”

衛陵的臉上鋪上了一層可疑的紅色,江寶翎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她撲到衛陵身上,摟著他的肩膀格外真誠地道:“謝謝你,瑾瑜!”

隻因她六歲的時候對他施予的小小善意,讓他記了一生,愛了一生,伴了一生!

她何其有幸,遇到這樣一個他?

不得不說,老天爺待她不薄,讓她有機會用這一生去回報他。

衛陵回抱著江寶翎,嘴角的笑容咧開。

這是阿寶第二次叫他“瑾瑜”吧?

第一次是他逼著叫的,這一次是發自內心叫的,兩次的感覺還真是不一樣呢。

江寶翎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問道:“瑾瑜,你是何時發現我也是重生的?”

“在文承疇生辰的時候,我便發現很多事情脫離了前世的軌跡,你似乎在刻意規避一些事,但我試探過你,你掩飾過去,讓我又不那麽確定了。後來的相處中,你雖然極力隱忍,但是我發現你總是下意識地表現出對顧暘的恨意,便越發的確定了。”

盡管江寶翎覺得自己掩藏得很好,也足夠隱忍。

卻原來,想刀一個人的眼神,在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人眼中是藏不住的。

而一些以前想不通的事,她也想通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你與顧暘和文承疇並沒有太多交集,所以,你所謂的不共戴天之仇,其實是因為我?”

“嗯!”

“前世你是明年來的楚京,因為擔心我會重蹈覆轍,所以這一世你才會提前到來,對文家主動出擊,先斬斷他的一條胳臂?”

“是。”

如今說開來,便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

江寶翎隻覺得心裏被一股溫暖的情愫填得滿滿的,再次感歎老天爺對她不薄。

江寶翎並沒有在衛陵身上膩歪太久便離開他的懷抱。

餘生還有很長,她將是他的妻,他們將來有的是時間膩歪,可現在並不是時候。

顧暘和風修儀逃了,不除去這兩個人,她是沒辦法全心全意待嫁的。

“瑾瑜,顧暘可有消息?”

“文瀾不是沒來參加宴會嗎?原來他被顧暘派去北邊顧暘的秘密基地送消息去了,那日我們進宮來,他遞來的消息也就擱置在你的明珠閣。”

“北邊?莫非是顧暘之前剿匪的地方?”

“沒錯,顧暘回來說是有好些土匪逃跑了,剿殺了一些,實際上都歸降於他,除此外,那裏還有他秘密訓練的兩萬軍隊,以及風修儀這些年和顧暘結識的一千多所謂的江湖俠士。”

江寶翎內心感歎,不得不說,顧暘還真是不放過一切招攬人的機會。

“另外,鄱陽侯傳來消息,顧暘派人聯係上他,說是泰安帝下葬那晚便會有所行動,讓他到時候打開北城門,迎接他的部隊進城。”

泰安帝的屍體停靈二十七天,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四天,也就是三天後了。

而泰安帝下葬後,便會舉行登基大典,他這是要趕在顧昉登基前將其除去。

“顧暘不是在各個城門都安排了人麽?怎麽,因為那次他跟蹤咱們,打了草驚了蛇,他將人給撤了?”

“聰明。”顧暘不吝讚道。

江寶翎小臉紅了紅,“太子那邊不會就這樣認命吧?”

衛陵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臉頰道:“他亦做了安排,在等著時間到來。”

江寶翎一把拂開他的手,“你可是說了要奪了這顧氏江山做聘禮的,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聘禮”一詞,明顯地取悅了衛陵,他心情大好又一副萬事竟在掌握的模樣,“便讓他們狗咬狗,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