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皇帝停靈滿二十七日下葬的日子。
這一天,舉國默哀,無數百姓跪地哭靈,送皇帝最後一程。
皇帝入葬皇陵,是一件繁瑣的事,待一切忙完,已經是傍晚了。
回到城裏,天色已經黑透。
顧昉站在城門口,看著遠處萬家燈火映襯下的繁華都城,心潮澎湃。
他知道,眼下看起來一片靜好,實則暗潮洶湧。
但隻要過了今晚,他便是東楚國的皇!
受萬民膜拜,掌萬千生死。
這一天,他似乎等了很久很久了。
他跳下馬,回頭看向身後跟著忙碌了一整天的臣子們,態度極其誠懇的拱手,“今日多虧有諸位臣工協助本皇子,總算讓父皇的龍體入土為安。昉這廂謝過眾臣工了。”
眾臣便也下車下馬回禮,“這都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顧昉上前親自將江老爺子扶起來,“老爺子身子骨才好不久,今日便跟著本皇子忙上忙下,著實辛苦了,快些回府休息吧。”
這是在跟鎮國公府示好呢!江老爺子也不拖大,“請殿下先行。”
鎮國公府隻忠於皇帝,不管是顧昉稱帝還是太子稱帝,隻要是皇帝,他們都忠誠。
當然,顧暘除外。
顧昉點點頭,“大家都回吧。”
丟下這話,他返身上馬,帶著人回了自己在城中的二皇子府。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威遠將軍羅成帶著他的幾個兒子和孫子從後門進了二皇子府。
也不用人領路,一行七人輕車熟路的到了前殿。
羅京莨自然也來了,隻是見了顧昉,他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的心思,顧昉很清楚,幾個月前還因此打了他一頓。
顧朝歌作為羅家的兒媳婦,已經葬入羅家的祖墳,羅京莨帶著他和顧朝歌的兒子回了羅家居住。
顧昉對羅京莨到底生了些罅隙。
在他看來,但凡羅京莨對妹妹好一點,妹妹都不會對衛陵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也就不會因為嫉妒生恨做了不該做的事被趕出大殿,被顧暘的人殺害。
甚至他懷疑羅京莨當時是故意激怒妹妹。
隻是他沒有證據。
看在羅老將軍和外甥的麵子上,他沒有多說什麽,也打算饒過他這次。
不過將來若是落在他的手上,他不會心慈手軟就是了。
到時候別說羅老將軍的麵子,便是天王老子的麵子他也不給!
沒多時,吏部尚書封蕘跟顧昉的一些追隨者也相繼到來。
大廳裏一時間坐滿了人。
這時顧昉的隨從來報,“殿下,剛剛收到消息,顧昀和沈太傅去了鎮遠將軍府。”
顧昉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道:“我早便知道他不會死心,果不其然!”
也是他根基不穩,不想群臣對他有意見,這段時間才忍著沒有對顧昀下暗手。
說著,他眼睛眯了眯,“不過我眼下最擔心的不是他,而是顧暘!”
這段時間顧暘沒有絲毫動靜,肯定也是在等著反撲!
羅成老將軍沉吟著開口,“顧暘和他那師傅能在鎮國公府祖孫幾人和肅王、風三娘手裏逃走,不能不說,是有些實力的。咱們手上有兩萬私兵,在人數上比鎮遠將軍府占優勢,對付顧昀一邊尚且還行,若是顧暘再來插一腳,老夫也沒有把握啊!”
“要是能說動鎮國公府幫忙就好了。”
“得了吧,鎮國公府說什麽隻忠於皇上,實際上就是一幫子縮頭烏龜、老狐狸。”
“不然又怎可能在東楚國屹立百年而不倒呢?別抱怨了,說起來他們三不幫便是對咱們算是最大的幫忙了。”
的確,若是鎮國公府幫任何一個,那家必定實力碾壓另外兩家。
“也不知道之前幾次給殿下送信的人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將信送到咱們手上,也是有些能力的。”
“那人對顧暘了如指掌,難不成是顧暘身邊得力的人?”
“有可能!他把顧暘的信息透露給咱們,想必是跟顧暘有仇。隻是如此緊要的關頭,也不知道送個信來,好讓我們心裏有個底不是?!”
這人話音剛落,便有侍衛手上拿著一支箭匆匆跑進來,“殿下,剛剛有人從西邊射進來的!”
箭身上綁了一條短小的白綾,顧昉接過來,急急的取下白綾展開。
羅成等人也圍了上去,隻見上麵寫著——
寅時,北城門,顧暘,兩萬私兵,一千四百餘名江湖人士。
雖然隻是些零星的文字,眾人卻都看懂了。
羅成稍稍思索便道:“殿下,咱們的兵馬早便安置在南城外,時間還充裕,不如咱們現在便將兵馬調到北城門設伏,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一想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擁護。
顧暘一錘定音,“好,就有勞羅老將軍了!待明日本皇子順利登基,再行論功行賞!”
……
同一時間,玉家那邊,顧昀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
顧昀將白綾交給玉老將軍和玉蒙山看後,問道:“玉老將軍,玉將軍,您們看?”
玉蒙山立即起身道:“殿下,我這便去安排。”
……
宮中。
四皇子顧顯找了個借口,將其他幾個皇子都召集到了皇子所外的涼亭裏,最小的也就七八歲。
所謂的皇子所,便是專門辟出來一個地方,將皇子們集中起來。
像他們這種母族不顯的皇子,沒有人為他們奔走,不像二皇子三皇子他們,到了十六歲就可以出宮開府,是以,他們便隻能窩在皇子所。
隻有等到成親後,才能出宮建府。
七皇子顧旻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神情落寞的收回視線,看向顧顯道:“四哥,父皇走了,什麽話也沒留,今後咱們該怎麽辦啊?”
顧顯拎起茶壺的手頓了一下,笑著倒了一杯茶遞給顧旻道:“想那麽多做什麽?咱們反正對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構不成威脅,反倒是安全的。雖然大皇兄二皇兄跟咱們不親厚,但不管他們誰做皇帝,都有那麽多大臣監督著呢,想來也不會太苛刻咱們。隻待到了年紀成親後,咱們就出府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小小少年愣了愣,忽而就笑了,“四哥說得不錯,是我想岔了。”
“來來來,幾位弟弟喝茶吃點心,都別想那麽多了,這些事自有新帝煩去。”
原本對自己未來堪憂的少年們都有了笑顏,吃著點心喝著茶。
不過,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全都嘴角流血的捂著肚子指向了顧顯,有那頂不住的,或往地上倒去,或趴在了石桌上。
顧旻倏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望著顧顯,“四、四哥……你下毒……”
“七弟,你要怪就怪三哥吧,我隻是聽從他的吩咐辦事,你們……呃……我……”
顧顯的話還未說完,肚子便像是被刀割般疼了起來,嘴角也跟著滑下一道血痕。
顧旻看著顧顯這樣,笑著往石桌倒去,他半個身子重重的砸到水盞果盤,一時間水果點心和果盤嘩啦啦的滾落在地上。
顧顯嘴裏喃喃,“我明明吃了解藥的,為什麽會這樣?”
不過片刻,他便想通。
顧暘為了皇位,給了他毒藥讓他毒死所有皇子,如此一來,他殺了顧昉顧昀後,便沒人和他爭那個位置。
即便大臣們再不承認,他也是顧氏皇室的獨苗苗,皇位非他莫屬。
隻是他沒想到,他給他的解藥是假的,他連他也算計在內!
好恨!
……
太子府。
“太子妃娘娘,小王子他……”
一名婢女抱著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匆匆到了沈椋棲門外,她懷中的孩子臉色烏青,七竅流血。
“紓兒怎麽了?”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沈椋棲即便躺在**久久也睡不著,聽得婢女的聲音傳來,她連鞋子鬥來不及穿便衝去開了門。
婢女忙跪下去道:“小王子歿了。”
“紓兒!”
沈椋棲大喊一聲,昏死過去。